第8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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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知道他前世并不曾賜我毒酒后,我心底對他最后一絲怨恨已消,再無任何心結,此刻再看著他在我死后這般抱著尸體不放,傷心欲絕的瘋狂模樣,忍不住便想要落淚。 難怪這一世重生后,他雖記不起前世的種種,卻對我“自戕”而死的這一幕印象無比深刻,總是被這一幕的惡夢所糾纏,在無數個深夜驚醒。 每當我一提到死字,他便會恐懼莫名,嚇得臉色蒼白,趕緊摟緊了我,似乎生怕下一秒我就會離他而去。 可見前世我的死,帶給他的打擊是何等之巨,創傷又是何等之深! 前世尚且如此,那這一世呢? 他若是不知道我是假死,只會以為他的噩夢成真,我竟當真死在他的面前。連我說一個死字,他都聽不得,若真以為我死了,那他又該是何等的心如刀絞、痛不欲生? 一念及此,我簡直恨不能那麻沸散的藥效立刻消退,好讓我的魂魄能快些歸位,趕緊睜開眼睛去安慰此生的衛恒,免得他又像前世這樣,在聽得所有太醫都確診“我”已歸天后,悲慟欲絕之下,竟是激得那舊傷發作,狂嘔鮮血不止。 前世,他未得倉公給他醫治當年為救我而始終不曾痊愈的內傷,一直有隱疾在身。 這些日子,因和我夫妻不睦,每每借酒澆愁,徹夜不眠,更是讓他的身體每況愈下,早已是外強中干??粗€好,實則內里已是虛損已極,再受了這錐心之痛,觸動經年宿疾,那血竟如泉涌一般不住從他喉間噴涌而出,止都止不住。 跪了一地的太醫個個嚇得面無人色,趕忙上前想替他醫治,衛恒本想將他們推開,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僵著身子不動,任由這些太醫為他施針止血。 能在太醫院任職,自是有些真本事的,十數枚銀針刺入他的xue道,片刻之后,他喉間嘔出的鮮血漸少。 他深吸一口氣,朝溫媼一招手,“咳咳……當時只有你一個人在場,說,是誰害了朕的阿洛,朕的發妻?” “……咳咳……朕要將她碎尸萬斷、不得好死!” 也不知是不是心中有愧,溫媼早已哭成了個淚人,她啞著嗓子,無比艱難地道:“老奴也不知曉,老奴因娘娘正在歇息,便一個人進的內殿,哪知進來后這殿里竟是空無一人,老奴怕擾了娘娘,也只敢守在外面,過了片刻,聽到里頭有些不對,急忙奔進來看時,就見娘娘已經倒在榻上,脖子上全是血…… 衛恒血紅的雙目逼視著她,“你的意思,難道阿洛她竟是自盡不成?可她為何要自盡?” 溫媼遲疑道:“許是因為先前兩位劉貴人當著娘娘的面兒,說的那些話太過難聽,句句含沙射影、指桑罵槐的說皇長子殿下他……他身份不明,恐怕會……” “許是娘娘聽了這些話,怕您真的對皇長子殿下做出什么來,便想用一死來證明皇長子殿下的清白?!?/br> 聽得此言,衛恒又嘔出一口血來。 就聽溫媼道:“都是老奴沒用,是老奴沒能護好娘娘,娘娘對老奴有大恩,老奴卻……” “老奴對不起娘娘,如今大錯已成,唯有一死,以謝娘娘!” 她話音剛落,便一頭朝殿中的柱子碰去,直碰得頭破血流,立時氣絕身亡。 我萬萬想不到溫媼竟會在大功告成之時,撞柱自殺,她這么做,連命都豁了出去,到底是為了什么? 衛恒冷冷地瞥了一眼溫媼的尸身,目光重又落回到“我”臉上。 “阿洛,你怎么這么傻!朕當日只是一時氣話,從沒想過真的要你以死來自證清白,再怎么樣,朕都不會要你死的,朕舍不得……” 他伸手輕輕撫過“我”的眉眼,卻發現因他手上沾滿了我的鮮血,便在“我”臉上畫出幾道血印子來。 他似乎不能容忍“我”的臉頰沾染上血跡,見榻上丟著塊帕子,便拿來替我擦臉,這才發現那帕子上寫的有字。 拜溫媼竟不忘將我那封手書塞到“我”手里所賜,“我”寫的那首《塘上行》終于還是被衛恒看到了。 我卻寧愿他永遠都不要看到我那首絕命詩! 顯然,他以為這是我的絕筆,頓時痛不可抑,又嘔出許多的血來,慌得那些太醫忙又想為他施針,這一次,卻被他推拒到一邊。 “不用了,朕大限已到!朕要去陪著朕的皇后!” “但在此之前,朕要讓那些害了朕皇后之人,統統給她陪葬!” 他喘了口氣,“尹平,記下朕的遺旨!” “兩位劉貴人謀害皇后甄氏,其罪當誅,廢為庶人,處以腰斬之刑,斬立決!” 立刻有兩個太醫道:“陛下,那兩位劉貴人畢竟是前朝的公主,若是處以死刑的話,恐有不妥,請您三思而——” 衛恒直接打斷他們,“若再多嘴,朕連你們一塊砍了!” 見再無人敢吭聲,他又道:“立皇長子衛琮為太子,即皇帝位。將朕同皇后甄氏合葬!” 說完,他又將尹平招到身前,不著痕跡的將兵符交到他袖中,同他耳語道:“朕總覺得阿洛的死尚有些疑點,可惜朕的身子是支持不住了,你和荀淵要替朕……咳咳……替朕查清到底是誰害了她,再替朕……咳咳……保護好她唯一的孩子……琮兒……” 交待完了這一切,他摟緊了“我”,呢喃道:“阿洛,你竟然寧愿死也要逃開朕,朕不信你會這么狠心,連琮兒都不顧了,那朕就陪你一道死,就是死后下到黃泉,朕也不會放過你,朕要找你問個清楚明白……” 他語音漸低,緊抱著我的身軀漸漸軟倒在榻上。 過得許久,有位膽大的太醫伸指一探,才顫著聲道:“陛下駕崩了!” 我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切,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前世的衛恒竟然并不像我之前想的那樣,在“我”死后繼續當他的風流帝王,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 他竟然……這樣就駕崩了,在“我”死之后緊跟著隨“我”而去。 他才只有三十歲,正當壯年! 倉公曾言,若是他當年的舊傷不曾及時醫治的話,會減壽一半,只能活到四十歲。 就算他前世不曾治好那舊傷,至少也當還能再活十年,可他卻……卻因為我的緣故,這這樣早早的去了…… 我突然想到那位世外高人元呂先生給他算的命數,說他在三十歲時當有小劫,竟果然應驗了! 前世他沒能躲過這一劫,因傷心我的“自戕”,激得舊傷復發也隨我去了,那這一世呢? 元呂先生當日只說我和他若記得“夫妻一體”這四個字,便會少生些波折,貴不可言,可若他不知道我尚活著,誤以為我死了,也和前世一樣殉情而死,那該如何是好? 我焦急的在空中飄來飄去,只盼著能快些魂歸今世,同他說明一切,將那作惡之人統統抓起來處以極刑。 可令人費解的是,明明前世的“我”和衛恒都已死去,可為何我的魂魄竟還是不能從這前世的時空里離開? 我仍被困在這里,不得魂歸。繼續飄在半空,看著接下來那如走馬燈一般快速閃過,卻又驚心動魄的一幕又一幕。 第118章 今生 原來前世, 在衛恒英年早逝之后,不到五年的光景, 原本經過之前的多年戰亂, 在衛氏統一天下,已百廢初興,百姓漸漸安居樂業的錦繡江山,因為吳家兄妹的一己之私, 竟是重又陷入滔天的戰火之中。 我只知吳家兄妹皆是野心勃勃之人, 卻從不曾想到, 吳良的野心竟然這般之大。 這些年來, 為了這篡權奪位的一天, 吳良竟是已在暗中謀劃多年,不動聲色地在暗中拉攏了一些臣子, 他又做過多年軍師, 手中握有部分軍權,因宮中有他妹子做內應, 他一得知衛恒的死訊, 便立即帶著他的人馬, 闖入宮中,先將我的琮兒緊握在手中。 他雖然明面兒上遵照衛恒的前半段遺詔, 立琮兒為太子,并扶他登上皇位, 卻篡改了后一半的遺詔, 不但未將“我”這個皇后和衛恒合葬在一起, 反說我已被衛恒廢為庶人,改立吳宛為皇后,命太子認其為母。 我的后事,就是由吳宛一手cao辦的。 這吳家兄妹害我和衛恒生前誤會不斷,在我們死后竟仍是怕我們之間會解開所有的誤會,便給“我”的口里塞上米糠,又將長發盡數覆蓋到臉上,又用畫滿符咒的一襲麻布將我的尸身裹起來,封入同樣畫滿了符咒的薄棺之中。 原來前世“我”死后,以糠塞口、以發覆面,覺得被困棺中,不得往生,也全是拜這兄妹倆所賜。 最可憐的是我的琮兒,一夜之間,父母俱亡,再不見娘親在他身邊。吳宛甚至還故意告訴他,他的母親是死于父親之手,已被廢為庶人,永世不得葬入皇陵。 琮兒還只是個四歲的小小孩童,哪里受得了這般可怕的打擊,竟是開始不吃不喝,每日里只是哀哀哭泣。 吳氏兄妹此時還要挾他這個小小天子以令諸侯,不愿讓他就此死掉,見他不肯進食,便強行給他灌下水飲食物。 才四歲大的孩子,哪里禁得起他們這般粗暴的強行灌食,當天晚上便發起了高燒,縱然吳家兄妹將太醫院的太醫盡數請來,也沒能救回琮兒的性命。 吳良一怒之下,怕朝中其余重臣對小皇帝剛在靈前繼位沒幾日就駕崩心中起疑,索性命兵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先將一眾正跪在衛恒靈柩前哭靈的衛氏諸王宗親及衛恒信任的其他臣子統統捉拿下獄。 然后才在第二天的朝堂上一邊公布小皇帝的死訊,一邊兒宣布他查明的真相,說是素來為衛恒倚重的衛氏宗親趁著新帝年幼,妄圖取而代之,便買通太醫毒死了小皇帝。 將這黑鍋盡數推到了給琮兒診病的太醫和他在朝中的政敵身上,以此為由,將那些太醫和衛氏宗親盡數砍了。 萬幸的是,尹平不負衛恒臨死前最后的囑托,在吳良帶兵攻入皇宮之前,便已先逃了出去。他本想待著琮兒一塊逃走,只可惜琮兒已先被吳宛控制在手里。 尹平雖一時未能查到什么,可見了吳氏兄妹這連番舉措,是我和衛恒去后最大的得利之人,便立刻設法去找荀淵,將吳氏兄妹的可疑之處一一說明。 荀淵前世因著和吳良一直是至交好友,兄弟情深,一時竟不信尹平所言,覺得吳良忠孝仁義,當不會做這等不臣之事來,欲待進宮去問他一問。 尹平只得將他打暈,趁著夜色將他拖到城中一處空置的宅院里偷偷躲藏起來。 到得十余日后,當他二人得知新立的小皇帝沒幾日就不明不白的死了,衛氏宗親被吳良扣以弒君之名全都砍了,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荀淵這才愧疚不已,痛悔自己識人不清,和尹平商議后,兩人想方設法偷偷逃出了洛陽城,一面聯絡因路途遙遠尚未及趕回洛陽的僅剩幾名衛氏宗親,一面憑著衛恒臨死前留給尹平的那幾枚兵符,調集駐守在江左和鄴城的大軍,準備攻入洛陽。 而洛陽城中的吳良,此時已不再對他的野心遮遮掩掩,索性改朝換代,迫不及待的篡位自立為帝,改國號為大吳,他便是大吳的開國皇帝。 吳宛也從大齊的皇太后,搖身一變,被她哥哥封為大吳護國長公主。 這一來,荀淵和尹平更是有十足的理由擁戴衛氏宗親來繼任大齊國主,興兵討伐吳良,誅滅叛臣賊子。 起初的時候,吳良因極擅那些詭戰之術,奇謀妙策不斷,雖兵卒不如荀淵這邊多,仍是連打了幾場勝仗。 可他雖強于戰陣之術,卻不擅于管理后方的稼穡民生,糧草調配,而這卻是荀淵所最擅長的。 之前衛恒之所以能戰無不勝,除了有吳良在前方替他出謀劃策外,更是離不開荀淵坐陣后方,替前方的軍隊源源不斷的輸送各種錢糧軍資。 兩方交戰,除了兵法士卒的較量外,更是雙方在錢糧多寡上的較量。 荀淵在連吃了幾場敗仗后,便改了方略,揚己所長,而避己之短,不再一味主動求戰,而是大力發展后方各地的民生。 如此僵持了一二年,雙方情勢便日漸顛倒過來。 且吳良本就是篡位自立,不得人心,他所行政令雖然并無多大改動,仍是沿襲大齊的政令,可他新任命的大量官吏卻有不少是和他出身相類之人,一朝得志,便忍不住要給自己多謀些好處。 被這樣一群人把持朝政,再好的政令也是形同虛設。 如此,又過一二年,吳良治下的大吳漸漸民生凋敝,百姓紛紛逃奔到大齊,軍心動搖之下,吳良連戰連敗,最后連洛陽也沒能保住,帶著吳宛倉皇往邊塞而逃。 眼見便能誅滅亂臣賊子,還百姓一個太平江山,哪知吳良不甘失敗,竟勾結外族、引狼入室,獻上中原的山河地形圖,連同關塞的布防圖,自愿甘為謀士,將塞外的匈奴、鮮卑、羯、羌、氐這五個胡人部落紛紛引入中原,打得大齊軍隊一個措手不及,北方諸地接連陷落。 雖然吳氏兄妹最終罪有應得,在領著胡人攻打洛陽時,被尹平領著一隊死士突入敵營用火箭燒死,可胡人已徹底打開中原的大門。 在接下來的數十年間,不但沒有被趕出去,因其個個驍勇善戰,反而徹底將北境中原徹底霸占,逼著大齊君臣只得南渡江左,縮在江南一隅,靠著長江天險,勉強度日。 只是可憐那些留在北地的漢人,胡人殘暴嗜殺,但凡見了漢人男子,必殺之而后快,遇到漢人女子,則將其充做兩腳羊,先褻后殺,合牛羊rou煮而食之。 一時間,北境大地上,尸橫遍野,哀歌陣陣。 那歌聲縹緲而又詭異,漸漸地,越來越響,似是有數萬人在齊聲放歌,卻又細成一線…… 我正覺得這縹緲空靈般的歌聲好似在哪里聽到過,待終于聽清那歌聲里“重挽天道”這四個字時,忽然眼前一花,眼前再不是那烽煙四起、遍地哀聲的凄慘景象,而是熟悉的大殿,還有那熟悉的一幕——衛恒正將毫無生氣的我抱在懷中,雙眼血紅,目眥欲裂。 這是……原來我的三魂七魄雖仍未歸位,回到身體當中,卻是已然從前世的時空回到今世。 我自以為在前世里待了那許久,自衛恒死后一直看到中原陸沉,王師南渡,百年光陰已過,哪知再回到今世,竟似只過去了極其短暫的一瞬。 衛恒抱著我正要沖出去找太醫,忽然腳下一頓,吩咐道:“尹平,將溫媼這害了阿洛的賤人抓起來,嚴加看管!” 他說罷,正要繼續往外沖,就聽溫媼慘然道:“沒用的,陛下,老奴給娘娘服的是砒\霜,無藥可救的,就是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不活娘娘了……” 衛恒突然僵在原地,凝視著“我”毫無生氣的臉龐,單臂抱緊我,另一只手顫抖著,想要去探我的鼻息,卻又不敢,突然他一個踉蹌,似是突然間看到什么可怕之極的景象,雙眼一閉,朝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