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好吧, 不是猜,而是一種合理的對比。 不同于勾陳,顏君陶和筆耕輟都前后經歷了兩次穿越,還穿到的是不同的時間線,也就是他們的身體是仙體, 才能夠扛得住一次次時間的無情侵蝕了。但他們坑得住,并不代表著就徹底沒事了。比任何一種仙術都要可怕的, 是時間。 仙人也會累, 并且一旦讓鋼筋鐵打似的仙人感覺到的勞累,那就不是像普通人睡覺休息一樣就可以彌補回來的虧耗了。 就勾陳所知道的經驗里,就有仙人因為始終沒有辦法恢復這種說不上來的疲倦,而直接消散在天地間的。 準圣筆耕輟在這點上表現的極其明顯, 畢竟他從上古穿越前,就已經在時刻緊繃著要在混元圣人手下保護住顏君陶和筆耕輟,等好不容易穿越了,他又馬不停蹄的加入了諸侯割據的諸天大戰, 一邊cao心cao力的勾心斗角,一邊還要護著勾陳、尋找顏君陶的下落, 不可謂不辛苦。 到最后準圣筆耕輟甚至幾次吐血,陷入昏迷,只能由勾陳代勞。這也是準圣筆耕輟在消失后,勾陳能夠如此得心應手就演繹好望楚天帝的原因。 也因此,準圣筆耕輟的離開,并沒有讓勾陳太過傷心,因為他知道回到正確的時間點上,才是對準圣筆耕輟更好的事情。 顏君陶看起來也不比準圣筆耕輟輕松到哪里去。 在仙力的損耗上,顏君陶肯定是比不上始終在作戰的準圣筆耕輟的,但從精神來講,顏君陶的壓力就不遑多讓了。 首先,他的愛人和哥哥還留在危險的上古; 其次,他身上的時間線比準圣筆耕輟的還要復雜的多,他自己能夠理順這一切,就已經是一件很耗費精神的事情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顏君陶不能說話,也不能寫字交流。即便顏君陶表現的好像很輕松,完全沒有受此影響。但,真的就是這樣嗎?勾陳并不這么覺得。他沒有經歷過某種意義上的殘疾,但他卻很明白那種因自己的與眾不同,會帶來多少異樣的眼光,以及始終無法讓別人理解自己意思的苦悶。 勾陳覺得顏君陶就是在故作堅強,明明已經那么累了,卻還要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好不讓身邊的人擔心。勾陳對這樣的顏君陶心疼到不行。 但其實…… 顏君陶是真的不累啊。雖然說他需要理清楚的時間線,不只是勾陳猜測的三條,還要包括上輩子自己的記憶,差不多是四到五條線在他的腦海里同時交匯對比。但說真的,只是思考這個的話,顏君陶并不會覺得累。 至于時間附加在身上的種種侵蝕感,顏君陶是完全沒有感覺的,他甚至不知道原來穿越還會有這種副作用。 畢竟顏君陶的身體是玉做的,醫師臨出品的手藝肯定是沒話說的。 如果讓顏君陶知道穿越還會造成各種看不見的隱形煩惱,那他大概就能夠明白為什么他不會說話了。他的不會說話,反而是穿越所需要付出的最小代價。 勾陳離開了顏君陶的宮殿,心里卻像是裝著一塊大石頭,他覺得他有責任在準圣筆耕輟不在的日子里,替愛人照顧愛人的弟弟??墒穷伨湛瓷先s并不是很想說實話,配合治療的積極性也不高,這讓勾陳多少有點著急,他一直在盤算著怎么樣才能減輕顏君陶的痛苦。 是的,痛苦,勾陳一直記得準圣筆耕輟在穿越后期,有時候會疼的一宿一宿的睡不著覺。用準圣筆耕輟的形容來說就是,他總感覺有無數個小蟲子在他的骨頭里來回穿梭。 這就是傳說中的侵蝕了,時間如蟲,連仙骨也可以水滴石穿的完完全全啃下。 然后,勾陳就迎面撞上了其實一直不放心,特意等在外面的筆耕輟。這個時候的筆耕輟還很年輕,消瘦又青澀,根本不會隱藏自己的情緒,也很難看出他有天會成長為那樣強大又溫柔的存在。 本來筆耕輟準備問勾陳的是“陶陶怎么樣”,等看到勾陳如此消沉的表情,筆耕輟不自覺的就問成了:“你怎么了?” 勾陳和筆耕輟就這么很隨性的跨坐在了仙宮游廊的朱紅色欄桿上。面對著面,一人背靠一根方柱,沒有仙敢上前來圍觀天帝天后的不得體,這也是他們這么長時間以為最接近心平氣和的一次交流。勾陳先試探性的問了一下筆耕輟對顏君陶的了解有多深。 筆耕輟有所保留的含蓄講了一下他和顏君陶的相遇,以及他對顏君陶的猜測。 根據多年的了解,勾陳猜到了筆耕輟應該已經腦洞到了顏君陶不屬于這個時空,于是勾陳也就放心大膽的攤開來和筆耕輟講了,他很擔心顏君陶被時間粒子侵蝕的問題。 筆耕輟果然嚇了一跳,一連串的追問了很多問題:“這種侵蝕是不是造成陶陶沒有辦法說話的真正原因?可以治好嗎?可以阻止它進一步擴散嗎?你是怎么知道的?” 勾陳一邊給筆耕輟講解,一邊眨了眨眼睛,總感覺這一段有點似曾相識。直至他想起了他是怎么知道時間粒子的,正是準圣筆耕輟告訴的。而準圣筆耕輟耐心的給他講完這些后,對他說的是,他之所以知道這些,是因為當年從一個還算不錯的仙口中知道的。 但準圣筆耕輟卻含糊的帶過了那個還算不錯的仙是誰。 時至今日,斗轉星移,勾陳終于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了,他就是那個告訴了筆耕輟一切的“還算不錯的仙”。很多年后,當眼前這個八百歲的筆耕輟變成準圣筆耕輟,他是否也會再一次把這些告訴還沒有成長起來的勾陳呢? 時間真是個有趣的東西。 也因此,勾陳忽然就沒那么急躁了,面對什么都還沒有經歷過的筆耕輟,勾陳難得多了一些耐心。他也開始有點明白顏君陶面對長相相似的兩個愛人時,為什么會能始終認定容兮遂是獨一無二的那個。 因為哪怕他們再相似,他們也是不同的。 顏君陶只喜歡和他從下界共同經歷過種種的那個容兮遂,勾陳也只喜歡和他經歷了種種的那個準圣筆耕輟。 眼前的這個筆耕輟,他早晚有天也會遇到他的勾陳的。 “你的愛人在未來等你?!惫搓愐粫r沖動,就說出了這樣的話,說完了他也不后悔,直接繼續道,“抱歉,我之前不顧你的意愿,逼你和我成婚。我只是一時昏了頭,我……” 筆耕輟也沒想到這個討人厭的望楚天帝有天會說出這些。他想了想,幾經掙扎,還是決定原諒對方:“反正你也沒有真的對我做什么,除了逼我吃東西。我相信你早晚會等到那個你真正愛著的人,也祝福你能夠在未來等到他?!?/br> 至于他自己,這個時候的筆耕輟根本就沒考慮過他有天會有個道侶。 此時此刻,獨自一人在宮殿的顏君陶,正被偷偷潛入的黑衣魔拿刀架在了脖頸上,那人聲音冷酷又可怕:“想要活命就不要說話!” 顏君陶倒是想說話呢,他也說不了啊。他沖著對方眨了眨眼。 “不許賣萌!”那邊的聲音多少有點軟了下來。 顏君陶可以對天道發誓,他真的沒什么賣萌的想法,他只是不知道對方要做什么,想示意一下對方快點說,他保證絕對發不出聲音的。 “天帝把寶庫的鑰匙放在哪里了?” 顏君陶搖搖頭,這他哪里知道。以及,原來是搶劫的啊,搶到中央天帝頭上,還真是很難見到呢。 “不可能,我已經打聽過了,他們說你是天帝的弟弟!” 顏君陶點點頭,他是啊,可是誰規定天帝的弟弟就一定得知道天帝寶庫的鑰匙在哪里了?不要說是勾陳這種比較曲折的兄長關系了,哪怕是醫師臨,顏君陶也不知道醫師臨放著最貴重藥材的寶庫怎么打開啊。他對這些沒興趣。 “說話!”那邊終于有點不耐煩了。 不讓說話的是他,讓說話的也是他,現在的人真的很難伺候。 但這一回,顏君陶就沒有辦法遵命了,他從袖子里拿出了一塊刻字的玉佩,這是勾陳走之前為顏君陶準備好的,上面有十個簡單的字——我不會說話,也不會寫字。 “???”黑衣魔大概這輩子也沒見過文化水平這么低的天帝弟弟,一時間有點懵逼。 顏君陶繼續安安靜靜、乖乖巧巧的當著他的人質,等著黑衣魔懵逼完畢。對方的境界不高,他一眼就能夠看破,之所以沒有動手,只是想看看對方的目的。而且,他閑著有點無聊了,總得找個事情來打發時間。 “話總能聽的懂吧?帶我去天帝的書房!” 顏君陶再一次搖了搖頭,這個真的也是愛莫能助,他用一雙真誠的眼睛看著對方,想讓對方相信他,他對三元宮的了解也許還不如這位黑衣大哥呢。 大哥已經沒脾氣了,他打家劫舍這么多年,這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人質。 如今是問也問不出來什么,還不能就這么把對方放了,可是他又沒那個膽子真的把天帝的弟弟殺了,簡直不能更晦氣。 “注定我要得不到人祖之墓了嗎?”黑衣魔低喃了一聲,真的是很小的一聲。 但顏君陶自從不會說話之后,五感就變得異常發達,他很快就搜集到了關鍵信息——人祖之墓。從字面上理解的話,人類的祖宗?第一個人類? 等對方覺得大概是今天運氣不太好,決定風緊扯呼后…… 顏君陶輕松抬手,一指就把對方定在了原地。既然對方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也就該輪到他動手了。 黑衣魔悟了,這就是個針對他的陷阱!反正他是不會相信顏君陶有多高的境界的,顏君陶能夠輕松制服他,肯定是早就知道了他要來,并以自己當誘餌在這里等著他!卑鄙! 顏君陶聳聳肩,再一次晃了晃勾陳給他準備的玉佩,他是真的不會說話,他可沒有騙人。他只是境界比對方高了那么一點點。 “不可能,你頂多不超過兩百歲,能有多高的境界?!”黑衣魔不信。兩百歲能不能飛升都是個問題,哪怕是天帝的弟弟,能有多厲害? 顏君陶決定滿足一下對方,大羅金仙的仙壓鋪天蓋地而起。 那黑衣魔驚恐的睜大了雙眼,看顏君陶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第107章 一百零七條咸魚不翻身 顏君陶如此聲勢浩大的調動仙力, 還有一個目的就是為了把勾陳叫過來。 作為三元宮的主人,勾陳對三元宮有著絕對的掌控, 這般的仙壓不可能會毫無察覺。而勾陳算是比較清楚顏君陶性格的人, 要不是出現了什么意外,顏君陶絕無興趣動用自己的仙力進行什么沒必要的威懾。 恰好勾陳和筆耕輟就在離顏君陶所在宮殿不遠處的外面,幾乎是在顏君陶定住黑衣魔的下一刻, 他們就聯袂出現了。長袖寬袍,走路帶風。 勾陳走在前面,以一種不會遭到筆耕輟抵觸的方式,保護著他,生怕出現意外。 幸好, 顏君陶的宮中如今很安全,除了顏君陶, 就是黑衣魔, 而顏君陶已經控制住了對方,他特意沒有摘掉那黑衣魔擋臉的黑巾,都不需要比劃什么,勾陳和筆耕輟就看明白了如今的局勢。 對此, 勾陳和筆耕輟都是十分震驚,沒想到三元宮里竟然還能混進這樣的危險分子,最重要的是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摸到了顏君陶這里! 這說明了什么? 說明三元宮也出現了內鬼,并不安全! 顏君陶只是把這個黑衣魔給定住, 而沒有喊打喊殺,這么做就是想讓勾陳從對方的記憶里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當然, 如果對方的記憶空間進行了特殊處理,沒有辦法提取,顏君陶還可以把他的記憶想辦法放給勾陳看,讓他們至少知道對方的目的。 勾陳也很配合的上前,掐訣施法,動作干脆利索。他雖然在穿越到現代后度過的時間更多,但他的三觀和一些仙術始終受到上古的印象。 紫色的精神力如觸角,輕松探入了黑衣魔的大腦。 黑衣魔的記憶果然被動了手腳,并不能進行探索,不僅如此,還有很大的威脅。也是勾陳經驗豐富,在只觸碰到了一個邊后,就察覺到不對,及時把精神力又3抽身了出來。換做一般人,肯定要精神受損了。 黑衣魔的眼睛里流露著很明顯的遺憾,沒能借此傷到勾陳,他的任務失敗了,只能含恨…… 沒自殺成功。 黑衣魔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想要再一次的按照訓練,催動流淌在血液內的一種液體仙器,在這里引爆自己。但是他卻發現他根本無法成功,他知道他被定住了,可是他們以往的訓練專門訓練的就是這種被困住的情況下要如何與敵人同歸于盡。 他第一回 施展,以為是自己的問題,第二回才明白他是被對方防住了,全方位的。 顏君陶倨傲的站在一邊,昂著下巴,哪怕他不會說話,也能感覺出他的意思——你以為想死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嗎?! 多看話本還是有好處的,顏君陶想,基本這種被抓住的刺客總是要自殺那么幾回的,幸好他早有準備。 既然對方的記憶看不了,顏君陶“沒有一上來就制服黑衣魔、而是給足了他叨逼叨的時間,只為了得到一些情報”的舉動,也就有了用武之地。顏君陶先是強忍著劇痛,把自己的一段記憶提取了出來,在勾陳的腦海里放給了勾陳看,再由勾陳轉述給了筆耕輟。 這種辦法是顏君陶上輩子從一個秘境里得到的魔修秘法。對于當時的顏君陶來說,這玩意形如雞肋,對境界要求很嚴格,還必須得是雙方自愿,他實在是找不到用處。 但顏君陶還是用心記了下來,想著沒準哪天就會用到。 好比此時此刻。 這秘法不僅對境界有著嚴格要求,還十分痛苦,不管是對于被自己提取了記憶的顏君陶,還是作為接受者的勾陳,但至少它很有用。 勾陳在看完發生了什么之后,額頭和脖頸上已經滲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打在蒼白如紙的脖頸上,嚇壞了筆耕輟。他都不知道是該先照顧顏君陶還是望楚天帝了。 勾陳揮揮手,示意他沒是,可以忍耐。他的成長經歷比較曲折,忍痛能力一流,在小白兔變成小黑兔,紅了眼眸之后,他就挺了過來?;顒恿艘幌率帜_,很快就找到了嘴巴,沙啞著聲音給筆耕輟解釋:“這個闖入者要找人祖之墓,以為我有線索,以為陶陶知道我寶庫的鑰匙,實在是愚不可及?!?/br> “人祖之墓?”筆耕輟聽都沒聽說過這種東西。 “我也不知道?!惫搓悡u搖頭,表示他也沒聽過。比起人祖之墓,他眼下更關心的是這個穿著黑衣的家伙身上有一種他很熟悉的氣息。他忍著痛苦的余韻上前,不容置疑的掀開了對方臉上的黑布和包裹著頭發的黑巾,并果然在額頭處找到了一片青黑色的痕跡。 小黑兔勾陳勾唇,帶著一種惡意,集仙氣于一指,變得炙熱如烙鐵,然后死死的用食指強摁在了對方的青黑之上。 “啊啊啊——!”對方凄厲的慘叫與皮rou遭到灼燒后的氣息一同傳來。 黑衣魔渾身止不住的顫抖,仿佛自己整個人都被迫在燃燒。 筆耕輟被勾陳突如其來的狠辣手段嚇的不輕,顏君陶抬手,輕輕捂住了筆耕輟的眼睛。這是顏君陶唯一能夠做的了。至于其他,他沒有辦法去干涉勾陳的行為。 因為這個蒙著面來偷襲的他,不是人,是一只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