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只一天下來,就足夠眾人明白顏君陶到底有多招這個秘境稀罕了,各種天材地寶、功法寶具就像是不要錢地一路出現在顏君陶所走過的地方。 但顏君陶卻什么也沒有看上,也不會為任何東西駐足。只除了偶爾出現什么稀奇古怪有藥用的植物,他才會停下腳步,讓人將植物封印在卷軸里,準備帶回去送給醫師臨。大概用不了多久,這卷軸就要不夠封印的了。 總之就是,對于別的修士來說危險與機遇并重的加吉秘境,生生被顏君陶逛出了在寶藏里散步的奇怪感覺。 當然,除了這些自然之物,也會遇到各種狗血仇殺。什么身懷異寶遭到追殺的美少年,什么被兇獸襲擊的漂亮妹子,要性格有性格,要臉蛋有臉蛋。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是這么容易和顏君陶“巧遇”,還經常衣衫不整,露出半片春光。 顏君陶心情好了會救人,救完人直接明碼標價,告訴對方出去后再補交多少手續費就好。 心情不好了,就直接面無表情地走過,一點他已經成為別人心目中的圣人的自覺都沒有。 其實顏君陶救人的標準到底是不是看心情,龔寶寶等人也沒有辦法確定,就是因為太飄忽了,他們只能歸類為心情。 最奇怪的就是顏君陶身邊的那個容兮遂,他好像也對這些寶物沒有任何興趣,總感覺逗顏君陶笑一笑,是比得到什么能夠起死人而rou白骨的寶物更加重要的事情。也算得上是另類的什么鍋配什么蓋吧。 顏君陶也問過容兮遂:“你不去碰碰運氣嗎?” 容兮遂笑瞇瞇地回答:“你就是我最大的運氣呀?!?/br> “哦?!鳖伨拯c點頭,說句臉大的話,他也是這么覺得的。他一定會找到辦法幫助容兮遂,和他一起飛升的,嗯,只飛升一次,就不去大荒體驗了。 顏君陶有時候閑得無聊了,也會在心里想,這秘境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夠幫助人實現愿望。要是可以,他希望能體驗一下走火入魔,謝謝,真誠的。 然后,暴風雨就忽然到了,電閃雷鳴,大雨滂沱,甚至還有龍卷風在海上出沒。 顏君陶當時正和容兮遂一行人站在一處地勢險峻之地,旁邊就是深不見底的山澗,仿佛有海水奔騰而過的聲音。 忽然在山林里又起了一陣不知道哪里來的大霧,天塌地陷只在一瞬間。 顏君陶放開身心,隨著空洞任由自己掉落,仿佛在玩什么極限運動。他的身邊已經什么人都沒有了,只有一片漆黑與隨時有可能打中他的飛沙走石。直至落地,顏君陶還有點意猶未盡,覺得以后可以開發一下這樣類似的自由落地的運動,還蠻好的。 等顏君陶定睛一看,他此時已經深陷在了一個光怪陸離的溶洞之中,它并不是漆黑一片,反而是五光十色的,充滿了大膽的……直男審美。 顏君陶的腳下是一個寫滿符箓的陣法,沒等顏君陶看清楚,光芒與沖天的靈氣就已經將他包圍。 總而言之就是,顏君陶終于如愿以償,被困在了一個心魔陣中。 想想還真的有點小激動呢。哪怕顏君陶知道這是幻術,也心甘情愿地讓自己沉溺于了其中。 顏君陶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他再一次化形成了青年的模樣。緩帶輕襲,衣冠楚楚。眼前是通天的光梯,只有他隱隱可以看到光梯盡頭的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以及仿佛再一次聽到了阿娘顏夫人曾經總愛在哄他睡時唱的那句“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 莫名的,顏君陶就知道了,他再一次即將飛升,只有六十六歲,比上一世還要早了好多年。 不得不說,這確實挺噩夢的。顏君陶想要實力拒絕六十六歲就飛升的“悲慘”命運。 但他眼前已是金光燦燦的天梯降下,不飛都不行。周圍是送別他的親友,有同門的不舍,也有父母的涕淚,還有掌門驕傲的目光。最重要的是,他再一次發現容兮遂不見了,始終遍尋不到的那種。 就在此時,本來是晴光大好的艷陽天,突然就變成了黑云壓城,風雨欲來。容兮遂一身黑袍玄底,踏著黑云,獵獵而來。他好看的臉上再沒有了溫柔的笑容,只剩下了執著入魔的冰冷與陰狠。他攔住了顏君陶,聲音里再沒有一絲一毫人類的感情:“你以為你就能這樣輕松離開?” 你不能走!我不會讓你就這樣離開的!你明明已經決定為我留下! 顏君陶立刻:“太好了!” 容兮遂:“……” 眾人:“???” 整個世界在顏君陶喜出望外的驚喜表情里,有了那么一剎那的停滯,仿佛不知道該如何演下去。 這也確實演不下去了,明明應該是道友反目,爭斗不休,最好是顏君陶一怒之下殺了容兮遂,再痛心疾首一番;或者是不敵容兮遂,被他囚禁,飽受這樣那樣的折磨也湊合的劇情。但偏偏顏君陶卻開開心心地等在了原地,真的不打算再登上天梯一步,甚至很主動的伸出了雙手,配合著只待容兮遂把他從天梯上帶下來。好像飛升是一件多么令他為難的事情似的。 面對顏君陶這樣腦回路不正常的,心魔都傻了。 場景破碎,快速變換。 一陣空間扭曲之后,顏君陶發現他竟然回到了上一世,那是他還在仙界的時候。在沒有了容兮遂這個道友之后,顏君陶越發把一切精力都用在了專注修煉上。當然,偶爾也會有人來找他聊天喝茶,好比就住在隔壁的醫師臨。但總體來說,顏君陶在仙界的六百年過得還是十分乏善可陳的,他的人生除了修煉、出關去喝茶、再修煉以外,好像就什么都沒有了。 他的朋友不會在他修煉的時候打擾他,來了也只會和他說一些他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顏君陶安慰,只是一個傾訴而已,末了還要加一句:“還是顏仙君這樣幸福啊,無欲無求,無憂無慮。還望您早日摘取道果,成就圣位?!?/br> 顏君陶的仙界生活寡淡得就像是用最精美的骨瓷茶具,承載了整整一盞的白開水。 雖花團錦簇,卻索然無味。 顏君陶再一次感受到了當年那種對什么東西都漸漸失去了任何興趣的麻木,不管是該生氣的,還是該高興的,他都只有一句,這又與我有什么關系呢? 極品的親生父母找上門來? 所以呢?他們很重要嗎? 親生父母所帶來的種種同父異母、同母異父的后遺癥? 哦,原來他生母也有孩子啊,還是比他更早的孩子,這些人也是夠慘的,為了配合母親的人設,從未被承認她生下過他們。 不過,也所以呢?冤有頭債有主,要怨恨就去找生你們的人唄,出門左拐,不送。 甚至連上界仙國的各方天帝因為不知名的原因爭斗再起,開辟戰場,顏君陶都是一臉的冷漠。 打就打唄。你們隨意,我要閉百年死關了,你們開心就好。 顏君陶知道各種各樣的恩與怨,但卻總感覺像是在透過話本看別人的故事,很難有帶入感情。聽過了也就算了,根本沒有想過要插手。 哪怕直到今天,重新審視自己的上輩子,顏君陶也不覺得他做錯了,那些人愿意來找他傾訴,就是因為他嘴巴嚴,也從不會打著為對方好的名義胡亂插手。他們需要的只是一個情感的發泄口,而不是解決辦法。他們要是想要解決辦法,直接問身邊的謀士門客大概會更快一點。 ‘就沒有一絲一毫的遺憾嗎?’心魔問他。 顏君陶奇怪反問:‘遺憾什么?’ 那么波瀾壯闊的故事,就發生在你身邊;那么多注定名揚天下的大能前后來找你傾訴,也許你一句話就能改變整個進程,甚至投身入贏家的陣營。 但如果那樣,他就保持不了中立,也就聽不到這些故事了啊。 誰又能肯定,處于這樣一個聽故事存在的他,不是命運的一環呢? 心魔不甘心地再一次敗退。 第三次,就是大荒了。 上古大荒,相傳是一切神魔誕生的地方。盤古開荒,三皇治荒,圣人之居所。但曾經代表了一切美好的這里,已經被預示著不詳與恐懼的灰黑之氣籠罩,混沌之氣已鋪天蓋地而來。那是本該被鎮壓排斥到大荒之外的東西,它早已與九千魔神一起退出了歷史的舞臺,但是如今它又突然卷土,聲勢浩大,快如破竹。 顏君陶坐在洞府內,身著龍形銀紋法衣,佩石渠玉戒,舉手投足間仍是行云流水的自然灑脫,仿佛有法則之氣在周身躍動。 隔壁的鄰居來找顏君陶,白玉似的眉宇間跳躍著火焰:“你就這樣坐看外面的一切發生?!” “站起來也于事無補啊?!鳖伨彰鏌o表情地盤坐于蒲團之上,實事求是道。他們都被困在了大荒,迎接末日,扛不住,走不脫。 鄰居被氣得拂袖而走,以身飼氣,頃刻間就消失在了茫茫的黑暗之中。 大荒,日月所出,圣人冢墓。 那一刻的無能為力,就像是洪水,把顏君陶溺斃在時間與空間也到達不了的地方。顏君陶終于明白了,哪怕是圣人,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哪怕是圣人,也會死;哪怕是圣人,也有挽回不了的事情。他一輩子的追求,就是一場毫無意義的努力。 真氣突然開始涌動,靈力在體內橫沖直撞,這一回,顏君陶終于有點走火入魔的感覺了。任誰也沒有辦法去面對自己白做工的一生。 直至,容兮遂破開一切黑暗,帶著光明與溫暖,飛入了顏君陶的眼簾。 他緊張地一把抱住了顏君陶:“你好吧?” 顏君陶怔怔地看著容兮遂,他想說他一切都好,但出口的卻是:“我不好?!?/br> 我不想去仙界,也不想當圣人,我只想留在這里,留在阿娘與你的身邊。你們不要離我太遠,我怕我再沒有辦法回來。 大荒并沒有你們說得那么好,它,太安靜了。 我喜歡熱鬧,喜歡說笑,甚至連被不知所謂的人找碴都覺得是那么地鮮活有趣。他們有濃烈的恨,有纏綿的愛,有著所有七情六欲與無端變換。 大概是一個人真的太久了,顏君陶也會渴望無時無刻不與大家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只是走在這秘境之中。 “我在,我在,我會一直都在?!比葙馑煲槐楸閷︻伨毡WC。 最終,顏君陶還是沒有如愿以償地心魔纏身,但他卻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失望。因為只要有容兮遂在,他就已經開心得不得了了。 沒有辦法產生心魔,那就不產生吧。 有些事情是強求不來的。 ……然后,顏君陶就感覺自己的靈臺再一次有了一些變化,比上輩子同期更加凝實,更加強大。清氣入,濁氣出,留下一片澄明。神體純凈,爐火純青,修行至此,方位道源。 外面已是雨過天晴,泥土的芬芳伴隨著清風拂面而來。 一眾等在外面的黑甲戰修,都已單膝下跪,對顏君陶行禮,恭喜他的修為又有所精益,祝他能夠早日飛升,得證大道。 雖然這話在顏君陶看來更像是詛咒_(:3)∠)_。 就在他們站起來還未決定接下來要去哪里繼續這場“飯后遛彎”的時候,一個一身狼狽的女子,就引著一只白面綠猿朝著他們直直地沖了過來。 顏君陶一行人對此真的已經見怪不怪,甚至可以說是麻木了,總有機緣或美女要投懷送抱,這種需要顏君陶拔刀相助、落單孤身一人的女修不知道遇到了凡幾,或嬌媚或清冷,或御姐或軟妹,只有他們想不到的,沒有對面的女修來不了的。 “不用幫忙!” 這回這個大概走的是自立自強的路線,英姿颯爽,巾幗須眉,倒也確實是更對顏君陶的胃口,但如果對方不是刻意在偽裝給顏君陶看的,那就更加完美了。 那白面綠猿就被妹子親手斬落在顏君陶眼前,巨大的頭顱在泥濘的土地上滾動,與鮮血混成奇異的畫面。而在那頭顱里,藏著一個核桃大小的玉石,哪怕不知道是什么,從那流動的光彩里也能猜到此物定然不凡。 顏君陶卻連多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女修也沒有著急上前,而是戒備地看著顏君陶,她這樣的舉動還算合理,畢竟猿頭滾落的方向就是顏君陶這邊。是個人都會警惕顏君陶想要殺人奪寶。 女修一拱手:“此物對小女子有很重要的作用,我愿用其他等值的寶物來換,還望這位前輩……” “姑娘,算上這回,這已經是咱們第五次在這個秘境里‘巧遇’了。你換了五張臉,五種性格,上一回還在河邊濕身,面對三階水生異獸,膽小如兔,請我搭救;這一回你一劍劈了五階綠猿首領,讓它尸首分家,就不怕群起而攻夠的上六階實力的猿群報復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李白大大的詩。 第39章 三十九條咸魚不翻身: 顏君陶之前選擇性救人的真正原因終于水落石出。 他救的都是真正需要救的, 并且很謹慎地要了救命錢,生怕天道再降下點什么功德。而他無視的, 就都是這位女修傾情演繹的角色。從對方利索的身手里就能夠看出, 她并不需要任何人搭救,還能夠一心二用地演好自己的角色。 看破非要戳破的尷尬,在空中蔓延, 于每個人心頭回旋。再青山綠水、叢林密布的美景,都分散不去一絲一毫的注意力。 那一刻,女修妹子看上去好像大腦直接一片空白了,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龔寶寶同學則在想著,怎么就沒有好看的妹子對我這么執著呢?不知道我師兄是伊耆藥宗的姜宗主嗎?我要不要表現得再明顯一點? 黑甲戰修們在想, 臨大人知道后一定會發飆的,必須把這個女修和顏尊者隔開! 容兮遂……他沒有什么任何想法, 因為對方在他這里已經是一個死人了。他還沒有殺死對方, 不過是因為他一直陪在顏君陶身邊,還沒有來得及抽空動手。 最終,打破這份尷尬的是一群憤怒的巨大綠猿,四肢粗壯, 犬齒發達,準確無誤地就找上了那個殺了他們首領的女修,擊胸咆哮,兇猛異常。這些綠猿算得上是當世最大的猿類之一了, 肌rou健碩,骨骼堅硬, 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都不是普通修士能夠抗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