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華說：“我不認為有‘根本沒辦法完成’的任務，要么嘗試不夠，要么條件不夠?！?/br>
    穆心自認為嘗試夠多了，至于條件，她的條件不就是眼下這樣，還能有什么？

    焦華看著她，繼續說：“如果真的完成不了，那就試著接受它。時間受限，空間必然也受限，那這人最好對生活不要有太高的要求，在允許的時間空間內，他可以為所欲為，不是也挺好的？”

    倒是和歸冪想法一樣，只是穆心并不喜歡這個答案。

    焦華仿佛明白她的想法，笑了下，又說：“當然，這樣的生活，永遠不可能擁有未來，也就沒什么值得期待的事，確實挺慘的?！?/br>
    穆心急了：“如果是你陷入這種生活，你會接受它？”

    焦華依然平靜，說：“我說的是，如果你沒法完成任務，那就最好接受它。如果是我，”他看著穆心，“我沒有完不成的任務?！?/br>
    穆心語塞。

    焦華換了個語氣：“我對你說的電影挺感興趣的，不知道哪里能看。其實我覺得，時間生病，不會只體現在一個人身上。如果這是特異功能，那一定有使用或者克制它的方法。不過……給他個建議?！?/br>
    穆心抬頭，等著下文。

    焦華繼續：“不管是哪種，他最好快點解決。如果，只有他的時間出問題了，別人的卻都在正常流逝，那就比較糟糕了?！?/br>
    最后這句話真的嚇到穆心，她陷入時間循環有多久了？一年肯定有了。萬一，像焦華說的，只有自己一直邁不過15日這天，而其它人的時間早就在一年后了……

    她想起一些傳聞，什么船消失幾十年，再出現時，上面的人還是消失時的樣子，而陸地上的時間已經過了幾十年。還有什么一人離家出走，再回來時，孫子都成了老頭，而他還是出走時的樣子。

    時間只在某一個人身上停住了。

    這天晚上，穆心做了個決定，她不能再這樣沒目的的過日子了，一定要找出原因，讓時間恢復。

    **

    轉天的15號，穆心帶著電腦來到書店。

    “我請你看個電影吧?！蹦滦默F在對焦華算是有點了解，和他說話不用客套，直接了當講出目的。今天從南佑那回到家，她就從視頻網站找到那個老電影，已經提前下載好。

    不出所料，焦華只猶豫了一下，就點頭答應了。

    穆心實在忍不住，問他：“你總是這樣，不管對方是誰，上來就聊，聊完就散？”

    焦華愣了下，有點奇怪地說：“我以前不認識你，以后也不打算認識你，何必在意你是誰？有興趣就聊幾句，沒興趣就不聊，很簡單的道理?！?/br>
    穆心張張嘴，這個理由似乎很充分，但總覺得哪里不對，“你就不怕遇到壞人嗎？”沒人教過他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嗎？

    焦華笑了：“你都不怕我是壞人，我怕什么？”

    說的好有道理，穆心無言以對。

    穆心帶著焦華來到咖啡店。店里都是四人桌，兩邊各放個雙人高背沙發，形成相對私密的空間。

    找了角落里比較偏的位置，穆心坐下打開電腦，開始調試。

    焦華自覺在她身邊坐下。

    穆心扭頭，愣住，她本意是想調試好，自己就坐到對面去，讓焦華一個人看，現在這樣，兩人坐的好像有點近，她的腿都能感覺到對方衣衫下透出的熱度。

    焦華很認真地看著屏幕，似乎完全沒意識到穆心的尷尬。

    這樣一來，穆心也不好那么矯情，她稍稍往里挪了挪，離那熱源遠一點。

    拿出耳機，插進電腦，穆心又糾結了，兩人一起看片，基本上都會分享耳機，但這個動作過于親密，在兩個陌生人間感覺怪怪的?？墒遣环?，自己看無聲片，好像也怪怪的。

    這時，焦華替她做了決定，他率先拿過一支耳機頭，把玩了幾下，就放進耳朵里。

    穆心看看手里另一支耳機頭，認命地放進耳朵。

    服務員過來問他們點些什么。

    穆心看向焦華，后者猶疑片刻，說：“和你一樣?！?/br>
    穆心點了兩杯芒果汁。

    飲料很快端上來，電影也開始了。

    老電影時間都不長，九十多分鐘。焦華看的很認真，期間沒有說話，也沒什么表情。歐美電影一向開放，還好這片里只有很少的親熱鏡頭，也不過分，否則穆心就更尷尬了。

    焦華摘下耳機，提出一個問題：“現在的女人，是像第一個的多，還是像第二個的多？”漆黑的眼眸認真地注視著穆心。

    穆心反應了會兒，才明白他問的什么意思。電影里，男主角經歷了兩個女人，第一個只是一夜情，他重活了一次就成功約到。第二個是女主角，男主角費很大力重生很多次還是失敗了。

    所以，您看完一部電影，就在思考這一個問題了？

    穆心說：“都有吧，這個，什么樣的人都有?！?/br>
    焦華點點頭，又問：“那你是哪種？”

    穆心皺眉，這人有時候說話太直白，還真是不打算認識的陌生人，講話完全不顧忌。

    她不想回答，見對方果汁已經喝完了，自己的還有半杯，就問：“還需要再來一杯嗎？”

    焦華：“不用了……”

    穆心點頭，這個回復在她意料中。她出于禮貌問一句，對方通常也會客氣地回答“不用了”。

    然而，焦華還在說：“……我喝你那杯就行了?！?/br>
    “??？”

    沒等她反應過來，他已經擅自拿起杯子，將果汁一口喝光。

    穆心傻了，和他聊了那么多次天，今天才發現，這人智商高情商低，離開書店就沒法對話了。

    第11章

    穆心決定還是直接聊正事吧，她開口：“遇上這種事，該怎么讓時間恢復正常？”

    上一次他說的那些，這次不打算再聽，穆心又補充：“我直說吧，有個人遇到同樣的麻煩，她也知道該怎么繼續，但是卡在一個環節進行不下去了?！?/br>
    焦華聽了她的話，先是微微一怔，繼而兩眼放光，帶著好奇地笑意打量穆心幾眼，問：“什么環節？”

    這還是穆心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這么有意思的神色，不過她無暇多思，只是想著反正到明天，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于是放心地說：“她需要說服一個人，但是試過無數次，那人就是不相信她?！?/br>
    焦華說：“真的試過無數次？”

    “當然?！弊约嚎墒墙g盡腦汁，真話假話大話全都說了，哀求威脅恐嚇什么招都用了，樊仁就是不信。當然，包括那個灰眼少年，他還不如樊仁好說話。

    焦華點頭：“即使會被打死，那人也不肯聽他的話？”

    打死？穆心怔住，這是什么意思？

    焦華看她的反應，解釋說：“既然她可以重復這一天，那么在審問時，真的打死那人也沒關系吧?！?/br>
    審問？穆心喃喃：“我沒提什么審問，打死這些?！?/br>
    焦華了然：“因為你說她已經試過無數次，我以為肯定是軟硬兼施，如果無法說服就直接打敗，逼那人同意?！?/br>
    打敗樊仁？那個身高體壯，還帶把槍的職業練家子？

    穆心失笑：“怎么可能，完全打不過那人的?！?/br>
    焦華挑眉：“怎么不可能，她有無數的時間可以提高自己，而且她還能不斷嘗試，記錄失敗的環節，在下一次糾正。她有那么強大的能力，居然沒有使用嗎？”

    穆心覺得腦子里有東西被點亮了，那個灰眼少年不用想了，但是樊仁，如果安排得當，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只是，也許會挨幾下打……

    焦華樂了：“該不會是因為怕死怕疼，所以才一直想溫和解決吧?！?/br>
    穆心反過來嗆他：“正常人都是考慮和平解決吧，有幾個人會先想打打殺殺的?！?/br>
    焦華挑眉：“那和平解決效果如何？”

    穆心直接忽視他的問題，現在看，使用暴力大概是唯一方法。

    手機響了，是歸冪打來的，她已經面試完。

    穆心看看時間，居然都下午四點了。她起身收拾東西，叫來服務員結賬。不貴，一共三十幾塊錢。

    但是……焦華就那樣一臉坦然地看著穆心付帳，真的是……

    雖然對焦華來說，他倆是第一次見面，但是在穆心，兩人也算認識很久了，有些話，她實在不吐不快，就像見不得朋友冒傻氣一樣。

    穆心說：“我知道咱們今天第一次見，而且明天你就什么不記得了，我還是有幾句話，特別想告訴你?！?/br>
    焦華眼神示意她繼續。

    穆心吸口氣：“第一，你不能不經過別人允許，就用人家的杯子喝水，那樣……不衛生?！?/br>
    焦華點頭。

    穆心說：“第二，‘你是哪種女人？’這樣的問題，你不能直接問女生，會交不到女朋友的?！?/br>
    焦華的表情有點奇怪，隨即又點點頭。

    穆心抿抿唇，這第三條，有點難以啟齒啊。

    “最后一個就是，你跟女生……當然，我不是說今天啊，今天這個是我應該請你的。只不過……”穆心組織一下語言，“你和女生單獨吃飯時，即使不打算掏錢，也最好做做樣子，要不就顯得太小氣了，這樣很難交到女朋友的?！?/br>
    這次焦華皺皺眉，問她：“如果我做出付錢的樣子，你會攔住我嗎？”

    穆心想想，居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不介意到底誰付錢，既然說好自己請客，當然自己付錢應該的。只是她缺少這方面的經驗，除了南佑外，她單獨和男的吃飯，就那么一兩次，都是男方付錢的。

    自己確實從來沒見過，坦然等著女方付錢的男人。

    穆心猶豫著說：“應該會攔著你的，不過通?！瓟r不住吧?！?/br>
    焦華點頭：“這就是了，所以我不能做做樣子，萬一真讓我付錢怎么辦？我又沒有錢?！?/br>
    ……真是太有道理了……

    “還有，”焦華又說，“你很擔心我找不到女朋友嗎？”

    穆心：“……算了，你還是當我沒說吧?！?/br>
    焦華：“我對你提到的朋友很感興趣，能不能見見她？”

    穆心猶豫下，說：“我問問吧?！?/br>
    **

    穆心和歸冪約在書店見面，她和焦華往回走。

    走到書店門口時，焦華忽然說：“你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嗎？”

    穆心怔住，隨即是一份欣喜。她一直盼著能有一個人，留住哪怕一點點模糊的印象，讓她覺得自己的日子沒有白過。這也是她喜歡找焦華說話的原因，因為他每次反應都不一樣，能給穆心日復一日的生活帶來新鮮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