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等藍光出了我要把清風每一幀畫面都截出來舔,嗚嗚嗚他寫書法的手,嗚嗚嗚他彈琴的手,嗚嗚嗚他跪下懇請的眼神,嗚嗚嗚他的那聲呵斥……給清風瘋狂打call。我承認我濾鏡厚,但我就是覺得他演技好不要打醒我?!?/br> “說句不怕罵的話,我大概濾鏡也一百八十米厚,我也覺得清風演技好好……嗚嗚嗚一起沉迷錯覺不愿醒來?!?/br> 這些陶瓷們一直以來默認著陶清風演技稀爛的人設,不敢夸愛豆演技。在粉圈里都自損習慣了。因為從前的陶清沒有演技這種東西,也不可能吸引到演技粉。所以這些姑娘們看到大屏幕上的出演,還暈乎乎以為是自己太美化愛豆才覺得他演技不錯,只敢圈地小聲bb。 卻有看了點映的路人觀眾摸過來,評論她們說:第一次看陶清風演的戲,他演技真挺好的。不是你們的錯覺。你們這些粉怎么肥事? 蘇尋哭笑不得,對許容容說:“引導后援會帶一下節奏啊。那么多電影評介人都承認小陶哥這幾幕演得是真好。給后援會那些核心大粉們多甩幾個鏈接。怎么自家反而不敢夸呢?” 那些鏈接里,專門評價演技的都是資深影評人。他們以前倒也或多或少為一些電影站臺,但是和《歸寧皇后》這幾位都沒有利益相關?!稓w寧皇后》的營銷費,主要是投放在廣告、商業街、站牌或票務網站宣傳上。并沒有專門請影評人刷軟文,也沒有請什么水軍。只是在點映時,禮貌地給這些影評人送了票。 這些人不但來全程看了,而且自發好評。主流聲音是:鐘玉皎和張風豪的演技,對得起他們名字還在其次,更重要的的是對得起這兩位在歷史上給人的感覺了。劉琦回的演技一看就是被同框逼得壓力山大逼出來的。劉琦回就是這種不穩定選手,自己拍的電視劇槽點齊飛,謎一般的演技水準,非得要在熊子安這種導演手底下才能打磨掉渣滓。沙洲和陶清風終于有了“演技”這種東西,這兩位本來都是多么辣眼睛的選手。居然被導演糾到這種地步,簡直像被靈魂附體??磥硪院髽I界可以把熊子安導演的電影當做西點軍校了。 還有幾篇文章,都特意單獨提到了陶清風幾幕戲,表示:之前關注過一點《歸寧皇后》的物料,得知陶清風的書法戲和彈琴戲都沒有用替身,那副字也是他寫的。這簡直太加分了。他雖然在這部電影里只有十分鐘左右的戲份,但有那些額外才藝傍身,以后演古裝劇優勢突出云云。 于是有經驗的大粉也開始在后援會的引導下科普開來,陶瓷們才暈乎乎反應過來:哇,她們粉的偶像,居然真的有了“演技”這種東西?瞬間成為了三倍快樂的陶瓷女孩。更預備著拖家帶口安利,再去二刷三刷n刷。 陶清風忽然想到了什么,就讓蘇尋去找那個“華大歷史博主”的觀后感,沒想到卻看到了那么長一篇真情實感夸贊這部電影的評價。陶清風想到從前自己的采訪講話,被這個博主矜持地說“希望成片不要毀”,心中一暖,才真正松了口氣般地想:應該是沒叫人失望了。 華大歷史博主還在這篇安利文后面艾特了許多人,讓他們去看??吹竭@個博主的艾特里,熟悉的@萬里云霆。陶清風忍不住把手機拿過來,親自去點開嚴澹的微博,想知道他有沒有看。 嚴澹微博上還是什么都沒有,最近一個微博還是一個月前。陶清風心想,嚴澹那么忙,應該是不會看這種凌晨點映的電影。之前看預告片的時候嚴澹表現出興趣,想來正式放映開始的時候,應該是會去看的。自己到時候送他幾張票,嚴??梢詭е哪俏弧?/br> 陶清風一邊想著的時候,一邊情不自禁地撥了嚴澹的電話號碼。他只知道自己在一種“放松”“滿足”“渴望分享”“有成就感”的心態中。所以下意識給嚴澹打了電話,想要告訴他《歸寧皇后》電影的事情。把他來到這個時代后,第一次參與的作品的成功喜悅,分享給唯一的朋友…… 嚴澹電話關機。 陶清風一愣,掛斷想到:嚴??赡茉谏险n吧。上課都會關手機的。還是別打擾他了。 陶清風從快速登機通道在掩護下登機(當然還是有一些機場拍的照片流出,機場拍幾乎對于明星來說心照不宣了),他坐在飛機上時也關了手機??粗巴獾孛婢吧谝稽c一點變小,閉上眼睛準備繼續補眠。 陶清風并不知道同一時刻,嚴澹并不是在上課,而是坐在飛機上,所以手機會關機。嚴澹正趕往華國偏僻的西南方c省,趕往那個叫做“新南縣”的地方。他手中有一張照片,更多的會陸續發過來。但嚴澹并不打算僅限于照片。那個真相驅策他親自飛到遺跡處查證,縱然心中早已鐵板釘釘地明白—— 陶廣川,一個來自大楚佑光年間的探花郎。那個“附體靈魂”的真相。 第81章 登第閣長聯 陶清風回到住所, 好好休息了一天。目前他的行程上暫時輕松了。接下來暫時只需要拍一個新接的代言廣告。 這是麗莎不久前給他談成的, 陶清風第一次單獨的代言。是代言一家文具公司的產品。代言費用并不高, 只有一百五十萬。畢竟這家文具公司也不是什么世界五百強,只是華國本土一家中游企業。他們付不起一線明星高昂的代言價格, 不過他們的優勢是二三線城市的中小學生都比較熟悉這個文具。相對的,陶清風雖然不是一線當紅明星,但一來他的粉絲群體畫像就是這類中小學生少女粉, 二來他個人文質彬彬路線和才藝,也和產品比較契合,而且代言費用也不會太貴。雙方就一拍即合。 陶清風好好休整了一天, 本來聽麗莎說,還有一個星期就要過春節了, 工作安排就等過年之后再繼續。陶清風就盤算著, 一是要去華京的英華皇宮博物館(他已經接連兩三次想去沒去成了), 二是要去c省徐氏祖祠和‘陶館文物保護區’所在的新南縣看一看。 他正在悠哉地定著行程,公司又打電話來了。 是麗莎打的電話, 中心思想是:《歸寧皇后》的點映會后, 業內許多人看了電影贊不絕口。她的電話頓時就被打爆,五六個想邀約合作的意向電話, 想請陶清風去演新戲。有人甚至非常迫切想遞劇本過來。 “以往都是我求爹爹告奶奶拉資源, 現在資源自個兒找上門來了, 你真爭氣?!丙惿洫勊?,又說:“要不要來看看?” 如果是麗莎自己拉的資源和促成的合作意向,那她怎么分派給手下不同的藝人都是可以的。但如果是藝人自己帶來的資源, 萬一里面有藝人的人脈打招呼,就得先和藝人溝通好。 陶清風倒是沒想到,電影只是放了點映(正式上映是春節檔),居然業內就聞風而動了。他對手機話筒說:“麗莎姐,我不太懂,也不認識他們。還是你來決定吧。我相信你的決策?!?/br> 這也正和麗莎的心意,聽到里面并沒有陶清風的熟人,麗莎就放心了,說:“那我先選一下。而且等電影正式上映后,趁東風想來合作的,估計會更多。我會給你把好關,挑一個你能勝任的最好的資源。春節之后,你再開工吧?!?/br> “謝謝你?!碧涨屣L平靜地說。他其實最想去公司談的是上電影學院的事情。但是鑒于公司不見得輕易答應,陶清風就想趁這段時間,先好好地搜集一下資料,打聽情況,做好規劃安排,心中有數之后,再和公司去談。要怎樣說服公司,如何考進去,專業選什么,課業知識相關,如何平衡課程和演戲沖突,畢業后的提升空間等等…… 翅膀不能太硬,但也不能飛不起來。陶清風明白,星輝娛樂公司現在的存在,是為他保駕護航的。那就乘勢而為,要盡力爭取,但也不能太過于鋒芒畢露。 陶清風剛重新回到旅游路線的選擇介紹頁面(他給自己買了一臺筆記本電腦,連通了‘世界上所有地方都有的那個網’),他的手機又響了,來電人是昨天電話關機的嚴澹。 陶清風還正想給他打電話,給他送電影票呢,非常高興地把電話接通了。 嚴澹的呼吸聲從話筒里傳來,卻遲遲沒有聲音。 陶清風對著話筒道:“嚴老師?” 那邊的嚴澹似乎深深吸了兩口氣,才用比較正常的溫和語氣道:“哦……我看到手機上有未接呼叫轉移。昨天我在飛機上關機了?!?/br> 陶清風說:“嚴老師,我昨天找你是想說《歸寧皇后》的點映播放。我想送你幾張票。不過你現在是在外地?出差嗎?” 嚴澹話說得有些魂不守舍的感覺,:“什么……哦,好啊,謝謝了。等我回來就去看,看電影是吧?!彼D了頓道:“你知道‘新南縣’嗎?我現在就在這里出差?!?/br> 嚴澹說起這句話時,語氣一下子低沉了許多,刻意壓低著嗓子。 陶清風心想居然這么巧,自己前幾天剛知道這個縣的消息,嚴澹居然就在那里出差。陶清風就問:“我聽說那里有最大的‘陶館’遺跡?好像國家考古研究所在……保遷?”陶清風后知后覺道,“嚴老師,你該不會是去支持考古研究所工作的吧?” 嚴澹若有所思道:“原來……你還知道這件事?”他又深深吸了一口氣:“我的確是去幫考古研究所的忙。這里的文物保護區,除了‘陶館’外,還有一棟大興年間的‘登第閣’。你知道嗎?” 陶清風驀然從座椅上站起來,抑制住激動的心情。 原來“新南縣”真的就是“南山”。那棟登第閣,雖然離陶清風小時候住在鄉下的家還有十幾里地,是縣中心比較有代表性的古建筑。始建于大興朝,曾經叫做“來儀閣”。大楚時又修葺過幾遍。 因為出了陶清風這樣的人物,南山郡的太守,就把“來儀閣”改為“登第閣”這個名字。這棟閣樓里曾經掛滿了大興時期文人sao客的詞賦、畫作。 陶清風守孝丁憂那三年,南山的縣丞、里正、鄉紳等大大小小的人物,無不來逢迎這位新科探花,把他當做家鄉出的大人物。不過陶清風孝期不能宴飲,所以總是委婉謝絕他們的邀約。但許多時候,地方上的秀才、童生,或是老師徐棠翁那邊的客人來訪,陶清風還是得出面接待。陶清風會帶著他們去這棟閣樓賞玩前人墨畫,縱覽欣賞南山優美的田園景色。 當時的縣守希望能在“登第閣”上加一幅描繪此地盛景的長聯,拜托陶清風賜墨。那時候陶清風剛要回京述職,匆匆寫就長聯,并沒有交給縣丞。而是把初稿和自己的其余詩稿文作,一起埋在南山鄉下。 陶清風準備等回到京城鞍馬周頓歇息好了,再把長聯潤色好一些,通過驛站給縣丞送去??上鼐┚统鍪铝?。這個想法當然沒有實施。 所以陶清風雖然聽到嚴澹提到“登第閣”,但并不太擔心,因為自己的長聯肯定沒來得及刻在上面。不會留下自己什么痕跡的。 因此陶清風就能在電話里,單純向嚴澹感慨道:“我知道那個地方……風景挺美的?!?/br> 嚴澹的呼吸在電話里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是啊,我現在正在爬閣樓?!?/br> 陶清風想象著那棟閣樓現在和英華皇宮博物館一樣,成為游人們參觀的古跡,人來人往的樣子,心情就很愉悅,對嚴澹說:“有七層呢,慢慢爬?!?/br> 嚴澹呼吸在那邊又頓了一會兒,才道:“在閣樓上,可以看見一條河,河上還有一座白色的石橋。是不是被稱為‘白龍臥波’?” 陶清風笑道:“是啊,嚴老師,如果你往北邊看,還有一座高臺,因為有九個方位的階梯,所以又叫做九門金臺,是不是很壯觀?” 嚴澹的聲音在電話那邊又沉默了,半響道:“是啊??粗妥屓讼肫稹傍P凰臺上鳳凰游※”那句話。江心有塊三角洲,形狀像……” 陶清風道:“那叫做大雁磯?,F在是冬天,應該能看到大片黃白的蘆葦,就是‘蒹葭蒼蒼’里的那個白色的‘霜’了。所以這一片又叫做‘荻蘆川’?!?/br> 嚴澹被噎住般頓了頓,隨即低沉的聲音傳來:“……東邊有很高的石壁,下方亂石險灘。是不是叫‘牛頭渡’?” 陶清風說:“看來保護得很好……”他趕緊住嘴,差點說漏了嘴,連忙想打個補丁,“我,我小時候去的?!?/br> 嚴澹在電話那一頭,久久沉默著,從聽筒里傳來了一聲悠長的嘆息。這讓陶清風內心有些打鼓。 然而下一秒陶清風打鼓的心臟,就仿佛血液逆流般地凍住了。 嚴澹的聲音從聽筒那邊傳來,聲線還是顫抖的:“多小的時候呢……一千二百年嗎?這里沒有什么‘登第閣’,這棟閣樓消失于大楚末年的戰亂。這里不是文物保護區景點,沒有遺跡復原。我現在站在一塊水泥地上?!?/br> 陶清風大腦一片空白。嚴澹剛才那些話都是編的?把自己的話……套出來了?他怎么會知道…… 嚴澹的聲音更溫柔了:“我跟你說的那些……是編的,根據一幅對聯。寫得真好啊,你聽一聽,我有沒有念錯?畢竟挖出來的字好多都模糊了,我也不知道有沒有還原正確?!?/br> 嚴澹不顧陶清風在電話那頭死寂般的沉默,清清嗓子念了出來: “三百年高陵大雁磯,七層寶塔鎮邊陲。極目遠眺,看東南湘楚、西襟衡越,南屏滇水,北帶巴關。迢迢風雨幾度,跨江山半壁,馬踏雄州。白龍臥波,漫卷云國荒野,勝慨今論?!?/br> 陶清風依然不發一言,手心汗濕,只覺得每個字,都像是重錘打在眼前,敲得他一片暈眩。 嚴澹的聲音就像這迷霧中唯一的清明,兀自道:“這是上聯。我也不知道我的斷句對不對,畢竟你那個時候沒有標點。這大雁磯、七層塔,白龍臥波,想象著,都是很好看的景色??上КF在不能一飽眼福。聽縣政府的人說,南水河,幾百年前就改道了?;蛟S當年是有一座石橋吧。只能在對聯中窺見一點景觀了……要不要聽一聽下聯?” 陶清風虛弱地倒在沙發上,攥緊手機話筒,腦袋里飛速轉過一個又一個說法,卻一次又一次被否定掉,死死地握住話筒,聽嚴澹不受干擾地念下去,自己那副當年寫完以為永不見天日的長聯。 “六千仞險灘牛頭渡,九門金臺挽天河。憑欄靜聽,憶周成諸禮、魯書春秋,秦通函谷、漢拒匈奴。昭昭千秋此輩,覺神州咫尺,王行正道。金鳳游日,醉來荻蘆斜陽,于嗟何有?!?/br> 嚴澹還不緊不慢,正兒八經地點評著這個長對聯:“牛頭渡險灘,現在是個水力發電站。你說的東邊九門金臺那個方向,被墾平了。荻蘆斜陽……千年前這里水邊長滿蘆花,是挺適合長醉的。但現在河流改道了……” 陶清風終于虛弱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知道這回是瞞不下去了,喃喃道:“為什么這副對聯……” 這副對聯,為什么會重見天日?自己南山鄉下的書稿,難道沒有腐爛成灰?但如果有人給自己挖掘出來,并流傳于世,為什么在現世,自己又完全找不到那些痕跡? “這副對聯,刻在一塊發掘的楚碑上?!眹厘5溃骸奥淇钍牵捍蟪庸馊暌患椎堑谔交ㄌ丈鷱V川庚子年秋撰?!?/br> 陶清風艱難道:“其實我……” 嚴澹又起了話頭:“別著急。這次發掘的楚碑,并不只一塊。還有一塊是我找了很久資料,卻沒找到的大楚佑光三十年登科錄。上面記載了三甲共六十二人的名字。你都很熟悉吧……聽一聽,一甲狀元:應大砍。一甲榜眼:燕澹生。一甲探花:陶清風?!?/br> 陶清風再次眼前一黑。 “陶清風?!眹厘J堑谝淮芜@樣叫他的全名,道:“這個名字,也不能說沒有同名同姓。至于陶廣川,這個名字,也不能說沒有同名同姓。但是既叫陶清風,又叫陶廣川……一千二百年前,應該也只有那一位探花郎。至于這一千二百年后,想來也不會是別人了?!?/br> 陶清風終于從沉默中找到一點理由,道:“你說過,我是古人‘神授靈魂’上身……” “帶著所有的記憶、知識和性格?別再說失憶斷層了,”嚴澹的音調雖然依然低沉溫柔,內容卻不容置喙,“還挖到了一塊石碑??讨赌仙叫≌{》,那天你生病在睡夢里唱過:‘朝驅牛,平野草正肥;暮驅牛,煙斜山雨微’※?!?/br> 陶清風又陷入了沉默,原來自己夢里,還念了這首兒時的歌謠。只是為什么這些都會刻在石碑上,現在又被挖掘出來,現在“新南縣”進行的保遷工作,不是大楚最大的學堂——‘陶館’的挖掘、遷移和保護嗎? 嚴澹仿佛聽懂了他沉默的問詢:“這些碑都是從‘陶館’里挖出來的。全國最大的‘陶館遺址’有一座‘碑堂’。這是其他的‘陶館遺址’都沒有的。二十來塊碑。其中能辨認的碑,有五塊。一塊是《登科錄》,一塊是《登第閣長聯》,一塊是《南山小調》,還有兩塊是……”嚴澹頓了頓,改了稱呼,“陶探花,你寫的詩?!?/br> 陶清風心底一酸,不僅為這個恍若隔世的稱呼。更是因為……竟然真的有人把他的詩稿文論從鄉下整理出來,并刻碑保存? 陶館是崇安年間國子監祭酒燕澹倡建……那些文論詩作長聯稿件,是燕澹生起出,然后為他刻碑的嗎?還是說,因為“南山”是陶清風的老家,那里的太守縣丞鄉親們替他cao辦的呢? 無論是誰幫他把那些文集留存于世,陶清風都覺得心中感動又酸楚。 雖然現在并不是抒發情緒的時候。 陶清風對著話筒道:“嚴老師,我,我只是……” 嚴澹在話筒那邊搖頭:“你別叫我老師了。一想到我在和古代成千上萬人選出來的儒生棟梁說話,我就壓力好大?!?/br> 陶清風為他淡定的語氣,提起來的心臟重重落下,遲疑道:“那我怎么稱呼你?嚴……嚴兄?行嗎?” 嚴澹在話筒那頭一愣,隨即道:“行。我可真是榮幸。當時和你在圖書館第一次見面時,怎么想得到……” 兩人都不由自主地回憶著那時候的場面,兩人對坐讀書,一開始并無交流,卻恰巧在取書看時,兩人雙手相碰,交疊于《大楚史》書上。 仿佛冥冥中的昭示。 “你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對嗎?”嚴澹頓了頓。 陶清風剛才那股惶恐的情緒,很奇特地平靜下去。哪怕是被知道了這么荒誕不嵇,不似人間之事,但嚴澹并沒有大驚小怪。聽得出嚴澹今天這番話,無論是刻意套他話而進行的一番想象,還是掌握那些發掘碑刻的事實,對方語氣都是非常從容的。聽得出那種……深思熟慮。 想到此節,陶清風不由得對嚴澹說:“反正就算我不說。你也能套出來。嚴兄,你,”陶清風這樣稱呼的時候,把嚴澹擺到了另一個位置上,評價道,“你很聰明?!?/br> 嚴澹在電話那頭輕笑著,有磁性的聲音傳來:“聰明?你不知道我看到碑上名字的時候,心里簡直像被驚雷炸了。說實話,雖然我很早就在著手去找。但是,我終于找到你的時候……”嚴澹嘆息著,又重復了一遍,“終于找到你的時候,我還是被嚇壞了?!?/br> 不止是驚嚇,看到那幾塊碑上的名字,嚴澹胸口一悶,差點昏倒過去。腦中嗡嗡作響,就像有千百根針扎。仿佛要刺出血般??墒堑葒厘G逍押?,胸中升起的那股浩大迷茫的影子,就如同每次他竭力在火中看清的影像一樣消散了。 哪怕碑上字跡殘損,嚴澹還是在一眼看到后,就能迅速地聯想出上下文。同事們都贊他才思敏捷??墒菄厘s知道,他并沒有用方法論或語境上下文去推測。 而是不假思索地張口就來,仿佛那些文字,雋永地刻在心底很多年,被喚起了印象,從沉睡中蘇醒。 他心中只有一個悲傷又歡喜的感覺:終于找到你了。卻不知那個念頭從何而來。溫暖的胸懷中,就像流淌著一條寬廣卻沉默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