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
有人邀請她紅杏出墻?! 侍女深吸一口氣:“……女郎,你魅力真的好大……”她暗自疑惑,悄悄打量羅令妤布滿憂郁的臉幾眼。同是戴著幕離,怎么就無人勾搭自己?戴著幕離,都能看出表小姐是美人么? 第132章 一舍之內, 侍女靈玉剪了燭芯回來,發現女君仍惆悵而坐, 手中拿著那張字條,翻來覆去地看。 靈玉便勸:“女君莫多心了。雖女郎出行必戴幕離,然難說有郎君瞧見女郎的相貌。女君這樣貌美,此行軍中又九成是男兒郎,被人熱情追慕也是正常的?!彼铝_令妤疑心病重, 還多加了一句, “女君放心,婢子一定不會將此事告知三郎的?!?/br> “不是,”羅令妤搖了搖頭, 蹙著眉, 她神情略遲疑, “靈玉你來看,我怎覺得這字跡有些眼熟?” 如靈玉這樣的侍女, 些微認得些字,不算是睜眼瞎。但要能讀書作詩, 就是不成了。是以靈玉湊過來,與羅令妤一同研究字跡, 也只困惑地搖了搖頭, 表示不認得。 這紙條上的字跡筆法雋永, 結構工整嚴密, 頗有古風。 然靈玉確信自己沒見過。她觀察羅令妤那猶豫的神色, 不覺一驚:“女郎莫非疑心這紙條是三郎寫的么?三郎的字跡不是這樣啊?!?/br> 羅令妤一頓, 敷衍了侍女幾句。她收好紙條,心中下定決心明日去試探陸二郎陸顯。侍女無憂地吹了燈燭入睡,不知自家女郎翻來覆去地想那字跡—— 這紙條上的字跡這樣古雅,尋常人士很難有此修養寫出這樣一筆好字。能寫出這樣字跡的,當是自幼熟讀詩書練字不斷,只有士族郎君才有這功底。但他們這一行人,都是軍人,出身低微的多,上流士族的,只有幾個人。幾個人中,還大多年老的足以當她祖父。何以有那樣厚臉皮來勾搭她這樣的侍女? 也許是她多心,但她看到這筆字,總是想到她的夫君陸昀。 陸昀是名士,是尋梅居士,是天下知名的書法大家。他常寫的字是一筆狂草,但他也會旁的字體。羅令妤就至少見過他兩種不同風格的字體……羅令妤心里微怒:莫非這紙條,竟真的是她夫君寫的么?她夫君趁著她不在時,勾搭陌生少女? 定要詐一詐陸二郎。 …… 陸顯是非常好詐的。 當羅令妤戴上幕離,又一次溜去陸二郎房舍中時,陸顯無奈至極。羅令妤拿出那張紙條,要二郎指示。她觀察二表哥的神情,看到陸顯愣了一下后,神色略微有些尷尬。 羅令妤立時氣了:“我果然沒猜錯,就是陸昀寫的!混蛋!” 陸顯表情微妙。 但隱隱覺得輕松。 在他看來,三弟知道對方是羅表妹,如今羅表妹也知道對方是三弟了。陰錯陽差之下,二人算認親,該結束這段奇怪的關系,趕緊見面相認吧。 陸二郎正要輕松地開口相勸,便見羅令妤滿面隱怒,胸脯都氣得一跳一跳的。他倉促別目不敢多看,羅令妤在屋中踱步徘徊,又咬牙切齒:“他定是見我不在,見人家小侍女可人,便去勾搭了。我就知,如他這樣花花腸子,實在不可信。然他也太過不挑!他連侍女的面都尚未見過,就給人送東西……” 定是她扮作的侍女太溫柔賢惠,才勾了陸昀的心。羅令妤紅了眼圈:“我絕不饒他!” 陸顯:“我看算了,要不我將三郎約出來……” 羅令妤:“不!他要玩,我就陪他玩……他若真的、真的……我就和他和離!” 陸顯:“呃……表妹……” 他攔不住,見羅令妤風一般闖進來,又風一般飄出去了,他連個衣袖都沒扯住。陸二郎當即覺得不可置信,不知事情怎么發展成這樣。他深深為這對小夫妻頭疼,心情頓時更沉重了。 …… 羅令妤回去,便努力壓抑下心中的憤懣,裝出一副少女懷春狀,嬌滴滴地提筆寫字:“妾不勝歡喜?!?/br> ——不就是紅杏出墻么?來呀。 她將紙條留在侍女房中,在侍女靈玉一言難盡的眼神下,鎮定自若地上榻歇息,靜待某人在自己不在的時候來房中取。而陸昀從不讓羅令妤失望,羅令妤前一晚睡覺前寫好紙條,第二日早上,陸昀就拿到了。 清晨時分,窗邊插花,一夜經過侍女的布置,好夢到天亮。陸昀的好心情,在看到紙條后結束了。他臉刷地僵了,沉沉拉下去。屋舍中拖拖拉拉想看他反應的戴著幕離的侍女羅令妤,忽然間感覺到一道寒光從背后刺來。她敏感地回頭,隔著紗帳,見陸昀嘩一下推開門出去了。 從頭到尾,沒看她這個小侍女一眼。 而陸二郎將將優雅地用著早膳,就被闖進門的弟弟陸昀打斷了。 陸昀怒極,拖住唯一的知情人二哥,要二哥看自己的夫人如何給自己紅杏出墻:“她什么意思?以為我不在,旁的郎君稍微惑她一惑,她就要點頭么?她還說‘不勝歡喜’,喜什么?有什么好喜的!” 陸顯:“……” 他困惑的:“我若沒記錯,是你先寫紙條,勾引表妹的吧?” 陸昀一滯,然后眸子飛揚,神情略有些倨傲,冷聲:“我不過是試探下,看她是否忠貞,能否為我守住?,F在,她真是讓我失望?!?/br> 陸顯:“我看就這樣算了……” “不,”他那清雋似玉的弟弟目中光華流轉,勾人之時,何等妖孽,“我要再試,我看她是有多不把我這個夫君放在心上?!?/br> 陸二郎:“……” 心好累。 弟弟meimei都太矯情太能折騰,兩個矯情折騰的人成了夫妻,累得反倒成了他這個旁觀者了。 眼看無法撼動陸三郎的決心,陸二郎只好道:“你便作吧。我只有一個要求,你們這檔子破事,能別總讓我知道么?” 陸昀嗤笑一聲,答案當然是“不”。二哥作為唯一的知情者,能陪他一起痛罵羅令妤,陸昀怎么可能放棄? …… 同樣的問話,發生在陸二郎和羅令妤之間。 羅令妤的答案與陸昀如出一轍,不愧是夫妻:“怎么能不讓二哥知道呢?欺負我的,是你的弟弟??!” 陸顯:“……” 他沉默下去,決定放任不管。他搞不定任何一個人,只好無聲旁觀這兩人如何折騰。 …… 羅令妤和陸昀都知道對方是誰,卻都以為對方不知自己是誰。 幾日下來,紙條傳書,羅令妤和陸昀勾勾搭搭,渾然一對背著另一半偷情的狗男女—— “哥哥在哪里任職?我怎從未見過?” “在一位將軍手下。因面陋,不敢見meimei。meimei一個侍女,怎只服侍陸參軍一人呢?不知陸參軍對meimei可好?” “哥哥,那陸參軍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不過一副空架子,不提也罷。meimei還是喜歡哥哥這樣英武大氣的,不愛陸參軍那類心機深沉的文人墨客……只是我聽說陸參軍有位夫人,貌美無雙,哥哥可曾見過么?是否有為那位女郎心動?” “meimei多慮了,那位羅娘子,木頭美人一個,不過如此?!?/br> 這樣互相試探,羅令妤盯著陸昀給自己的“不過如此”的評價,面色幾乎扭曲,若陸昀在她面前,她恨不得撓死他——什么叫“不過如此”?她哪里就不過如此了?他難道見過比她更好看的么?還說她是“木頭美人”。太過分了! 同一時,另一邊的陸昀也被自己夫人對自己“空架子”的評價,氣得內傷——他如何就空架子了,如何就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了?他是沒滿足過她么?夜里哭叫著“不要”的某人,對自己一點數都沒有么? 都是氣得要吐血。 偏這兩人又都能忍,繼續捏著鼻子忍著氣,和對方勾搭。到兩人終于氣得要忍不下去時,雙方幾乎是迫不及待的—— “哥哥(meimei),我不嫌棄你,和你相談甚歡,不如約個時間見面?” …… 二人一拍即合,約好見面時日,又都不約而同地來二哥陸二郎這里走了一遭。 二人手里都握著對方“偷情”的證據,都面色鐵青,同時又有揚眉吐氣之感:“二哥你看著吧,到今夜子時,我倒要看看他(她)如何狡辯。竟背著我偷情,我絕不輕易原諒他(她)?!?/br> “呵,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到他(她)發現對方是我時的表情。定然后悔困惑,百般求我諒解,想挽回我吧?而我豈是那樣好打發的?” 陸二郎陸顯:“……” 靜靜的看著他們。 說實話,陸顯也很期待弟弟meimei相見后的場面——定然十分精彩。 ……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又趕了一日路程,晚上到新的驛站休息。夜里,侍女房中的羅令妤,和參軍住所中的陸昀,都悄悄避開了人的耳目,行在陰影角落中。他們約了馬廄,去和自己的偷情對象見面。 夜里起霧,空廖寂靜。 羅令妤先到馬廄,滿心怨憤又期待地等著陸昀。她的心情略微矛盾,一方面氣陸昀背著自己偷情,一方面因吸引他的對象是自己,又暗自得意,想莫非無論自己什么樣,都能吸引他么?畢竟那么多的侍女,陸昀只給她寫了紙條。是以又生氣,又自得。 羅女郎來前特意梳洗,此時伸長脖子等情人。時間慢慢推移,她心臟也越跳越快,目中生起期待:雖然每日都戴著幕離去整理陸昀房舍,偶能與陸昀碰面。但她戴著幕離,她夫君又目不斜視,哪怕天天見,她也覺得自己好久未曾見到人。 她的夫君,那般閑散優雅,高貴傲然。眉目清朗,鼻梁似尺,唇如丹朱…… 清薄小霧中,一個男子身影,慢慢靠近馬廄。遠觀看不真切,只看到來人衣袂飛揚,身形頎長,有芝蘭玉樹之風采。這走來的慢慢然架勢,不是陸昀又會是誰? 羅令妤的心臟跳得更厲害了。 來人進來了,與對方打個照面。羅令妤短暫地看他一眼,見他面容依然山水般雋永溫潤,她壓下心中的癡喜,因太過緊張,沒察覺陸昀挑了下眉,臉色卻極冷淡。 羅令妤和陸昀幾乎是同時開口:“背著我尋歡,你沒想到是我吧?” 清冷的男聲和嬌脆的女聲混在一起,纏綿相繞,陸昀和羅令妤都愣了一下,沒想到對方和自己說的話一樣:“……” 緊接著,兩人的第二句又同時到來:“……你試探我?” 羅令妤:“……” 陸昀:“……” 兩人第三次同時開口:“……你不信我?!” 兩人再次:“……” 羅令妤終臉皮薄些,漲紅了臉,氣得跺腳:“不許學我說話,你這個壞蛋!” 陸昀眉骨輕微一展,垂下眼。他的桃花眼深情無比,但是此時,與對面的女郎一致的,神色略有些尷尬。 …… 什么比故意試探對方,結果發現對方也一樣,更尷尬的呢? 什么比自己疑心重,結果發現對方也一樣,更讓人心情復雜的呢? …… 兩人木樁子一樣呆立,半晌,還是陸昀臉皮更厚一些。 他輕微笑出聲:“……妤兒meimei,真是厲害。竟早知道是我,還故意氣我?” 羅令妤嗔:“你不也一樣!” 她心情多么難堪—— 原本千里奔赴,拋下周郎,前來尋陸昀。告訴陸昀自己對他的愛,對他的在意,訴說自己寧可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和他共患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