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他開口:“什么叫不見了?!?/br> “她說把口紅丟在花園里了,非要讓我們去找,就把我們都趕到花園里去了,結果我一回身,她人就不見了,我明明大門都鎖著的!還拿了我的手機,我打過去她也不接!” “定位呢?” “就是沒開才急??!”曹姨聲音聽起來快哭了,“她前一天一直念叨著要去找你和顧先生,我也沒有顧先生的電話,只能打給你,你快去找找,她就聽你的,夫人這兩天挺好的,我真的是……” “我知道了,您別急,我去找?!鳖檹亩Y把電話掛了。 他的表情太可怕了,沉沉的,時吟小心地看著他:“怎么了……嗎?” 顧從禮沒說話,掛了電話以后又按了個號碼過去,漫長的等待以后,那邊終于接起來了。 女人的聲音輕輕的,溫柔如水:“阿禮,你放學了?!?/br> “嗯,”顧從禮低低應聲,“剛到家,沒看到您,您是在外面嗎?” “今天下雪了,mama出來走走,”白露笑了,“阿禮還記不記得你小時候,冬天mama帶你出來采風,畫雪,那個雪啊,落到一半,在空中就化了,你還很不開心,板著小臉說畫不出?!?/br> 顧從禮頓了頓:“您在哪,我先讓曹姨去接您回來好不好?” “曹姨不是在陽城嗎,你讓她過來干嘛,那么遠?!卑茁恫粷M,隨即又輕輕的笑了,“mama來接你,我們去找爸爸,好不好?我知道你在哪兒,你天天都不去上學,那次,你跟曹姨說話我都聽見了,阿禮現在都學會逃課了?!?/br> 白露把電話掛了,一分鐘后,她發了張照片過來。 夜晚的市中心,搖光社巨大的寫字樓玻璃幕墻映出對面亮亮的led燈,佇立在黑夜里,多了一種寂靜的詭異。 下面一行文字。 【mama等你來接我】 顧從禮放下手機,啟動車子,拐出停車位,一腳油門沖出機場。 時吟安靜地縮在副駕駛座位里,不安的看著他。 顧從禮唇瓣抿著,察覺到她的視線,他愣了愣,抬起手來,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 “沒事,”他聲音有點啞,手指一下一下梳著她的頭發,“沒事,別怕?!?/br> 車子在機場停得久,剛剛整個車里都是冷的,這會兒空調開始工作,溫度漸漸升上來,顧從禮的手指依舊冰涼,指尖刮蹭到她的頭皮和耳廓,涼得她想縮身,卻依然忍住了。 紅燈亮起,他壓著線堪堪踩住剎車。 時吟抬手,抓住他的手,用兩只手捂住,一點一點搓著他的手指。 “還冷嗎?”她聲音低軟。 顧從禮手指不易察覺地輕顫了下,斂眸,側頭看著她:“時吟?!?/br> 她捏著他的指尖抬眼。 顧從禮原本想的是,就這樣就好。 就這樣一直瞞下去。 她是很聰明的姑娘,她應該早就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可是她從來沒問過。 關于他的事情,她一直在刻意的避開,直到后來兩個人終于爆發,她也沒有多問過一句。 她不追問,顧從禮是松了口氣的。 母親的事情,畸形的,不健康的家庭和教育方式和成長環境,惡劣的父子關系,這些,他通通都不想讓時吟知道。 每一次他看到白露,都像是在看著未來的自己。 他繼承了她的偏執,他身體里屬于她的那部分血脈讓人太不安,太狼狽。 顧從禮不知道自己在愛上一個人后,會不會也變成白露那樣。 可是他不能。 他的小姑娘膽子這么小,他克制,她都已經小心翼翼。 顧從禮不知道,如果時吟知道了他的家庭,她會怎么樣。 她可能就不要他了。 她會逃得遠遠的。 空調的溫度越升越高,時吟外套沒脫,現在已經開始覺得熱了。 她往后退了一點點,一手放開了顧從禮的手,準備先把外套脫掉。 她一動,就像是什么開關被開啟了。 顧從禮手腕一轉,忽然死死地抓住她,眸底晦澀一點點沉淀,緩聲問:“你要去哪?” 時吟手腕被抓的有些疼,她愣了愣,想掙脫。 敏感地察覺到了他的異樣,她沒縮,忍著痛感被他抓著,一動不動:“我想脫個外套?!?/br> 顧從禮不動。 時吟皺了皺鼻子,有些委屈地小聲說:“你抓得我好疼?!?/br> 顧從禮僵了下,松了松手,時吟甩了甩被抓得已經紅了的手腕,將外套脫掉。 兩條手臂剛從衣服里抽出來,顧從禮忽然傾身,扣著她后頸將她緊緊抱在懷里:“時吟?!?/br> 她眨眨眼。 雖然不知道他怎么了。 但是。 時吟順從地抬手,環抱住他的腰,軟軟的身子輕輕靠過去,縮在他懷里:“我在呢?!?/br> 他頸間的肌膚貼著她的額頭,觸感溫熱,喉結微微滾動。 “不準跑,” 男人的聲音在她頭頂,低低的,抱著她的手用力得像是要把她整個人全都揉進自己的身體里,“你永遠,都別想逃?!?/br> 第64章 親吻與訴說(10) 從機場到市區差不多一個小時, 顧從禮今天的車開得格外快,不到一個小時,已經遠遠看見了搖光社的影子。 到了樓底, 顧從禮減緩了速度,車停在旁邊。 時吟安靜如雞地縮在副駕駛, 看見顧從禮解開安全帶, 下車, 走到一個女人旁邊。 那女人站在搖光社前面的馬路邊上, 盤發整整齊齊, 臉上的妝容十分精致,紅唇,狹長的眉眼。 她看起來很年輕, 歲月似乎沒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跡,氣質孤高清絕, 站在冬日里燈火闌珊的街頭, 著白色大衣, 像是從民國畫卷里走出來的哪位貴門小姐。 時吟是學美術的,她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個人。 繪畫界的天才和傳奇, 青年女畫家白露。 白露家境殷實, 從小就喜歡畫畫,十四歲進入巴黎美術學院學習,十六歲開個人畫展, 二十歲, 她橫掃國內所有美術類最高級別獎項, 登上職業生涯的巔峰。 然后,這位天才少女畫家銷聲匿跡了。 起初,大家并不在意,創作者總是需要一定的隱私性和私人空間的,所有人都期待著她的新作品,期待著中國能夠出現一位最年輕的,亞歷山大盧奇繪畫獎獲得者。 直到半年后,白露結婚的消息鋪天蓋地。 極具靈氣的天才女畫家放下了畫筆,從此嫁作他人婦,洗手作羹湯,業內唏噓遺憾了好一陣,最后這個人名依然漸漸淡出眾人的視線。 時吟降下車窗,看著顧從禮走到女人旁邊,女人仰起頭,微微笑了:“阿禮?!?/br> 顧從禮垂眸:“媽?!?/br> 白露抬起手,掌心朝上,虛虛停在空中:“下雪了?!?/br> 時吟仰頭,夜色明凈,冷流帶著潮氣,不見風雪。 顧從禮聲音淡淡:“嗯,下雪了,外面冷,我們回家吧?!?/br> 時吟猶豫了一下,拉開車門下車,顧從禮聽到這邊的聲音,倏地回過頭來。 她清了清嗓子,試探問:“那我先回家啦?” 顧從禮沉著眸:“我送你?!?/br> 時吟笑了下:“沒事,我自己回去就可以,在這里車就很多了?!?/br> 他抿著唇,不說話。 時吟看得出,他不想讓她和他母親有過多的接觸。 可是他看起來也不想放她一個人走。 白露往前走了兩步,看著時吟,笑得很溫柔:“這是你同學嗎?” 顧從禮垂下眼,去拉她的胳膊:“媽——” 白露恍然:“是女朋友嗎?”她細細端詳著時吟,忽然露出一個笑容出來,上前去拉她的手,“這么晚了,哪能讓女孩子一個人走呢?!?/br> 顧從禮反應很快,倏地拉住時吟的手腕,將人扯到自己身后,嚴嚴實實地擋住。 白露抓了個空,愣了愣,白皙的手停在空中。 她轉過頭來,漂亮的眼睛有點發紅:“你是什么意思?” “mama碰她一下都不行嗎?” 她直直地看著他,聲音很輕:“我又不會把她怎么樣,我不會傷害她的,我就看看,看看我們家阿禮,喜歡的女孩兒是什么樣的姑娘……” 女人的嗓音陰柔,飄蕩在夜空中,融化在濕冷的空氣里,有種壓抑的詭異感。 時吟后頸發涼,站在顧從禮背后,忍不住往前靠了靠,抬手緊緊抓住他背后的衣服,感受到他身上溫暖的熱度。 外套被人死死拽住,顧從禮回過頭去,垂眸,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能自己回家?” 時吟仰起頭來,咬著嘴唇看著他。 他安撫似的拍拍她的背:“去吧,別怕,到家了告訴我一聲?!?/br> 時吟點點頭,后退了兩步,小心翼翼地側頭看旁邊的白露。 她清了清嗓子,微微俯了俯身:“阿姨再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