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簡單來說,就是她的《echo》不夠紅。 連載期間也沒有掀起過太大的風浪,讀者回饋的人氣排名也一直在中等偏上的位置,因為最近快要完結了,才拿到了順位第五的最好成績。 用之前趙編輯的話來講,就是她的畫風太淡了,作為少年漫不夠激烈。 所以說,像甜味蘋果糖老師這種回回人氣前三名的真·天才少女戀愛漫畫家看不上她,也是不無道理的。 她是真的不行。 時吟這輩子第二次知道不行兩個字怎么念,第一次,是高中決定去藝考的時候。 以前她也會覺得,藝考都是文化課沒什么出路,又想上好學校的學生才去學的。 直到真正的進入到了那個世界,她才理解了顧從禮那句“藝術不是逃避,是選擇?!?/br> 畫室里出來的人,沒有一個泛泛之輩。 他們不是退而求其次,而是更早的為自己的未來做出了選擇,這選擇僅僅是出于喜愛和對夢想的執念而已。 而那些為了逃避文化課程來學畫畫的,即使是到了這個新世界,以前該怎么混還是會怎么混,人生并不會因此就發生什么變化。 * 整整一個禮拜,時吟沒再見過顧從禮。 顧主編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微信,沒有電話,沒露過面。不過新連載第一話分鏡草稿已經沒什么問題了,時吟這邊的跨頁彩圖和原稿也暫時交不出,兩個人確實也沒有什么需要溝通的地方。 《echo》的原稿還剩十頁左右,梁秋實幫忙找的新助手在第二天到位,時吟熬了三四個通宵,完成了全部的原稿。 剩下的兩天時間,她全部都用來畫跨頁的彩圖。 她色彩本就一般,跨頁彩圖這種重頭戲,更是完全馬虎不得。 到了周六,時吟已經連續一個禮拜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了。 所以當天早上九點半,門鈴響起的時候,她甚至煩得想打人。 那門鈴依然是每隔三十秒一下,不緊不慢,不急不緩,仿佛如果里面的人不開,它就能這樣長久的,悠長的按下去。 時吟對這節奏隱約有印象,但是她現在睡眠嚴重不足,腦子里全是漿糊和滿溢的怒火,并沒有克制的念頭。 她甚至沒問是誰,刷地壓下了防盜門。 顧從禮站在門口,修長的手指還懸在門鈴上方。 時吟靠在門邊上,歪著腦袋,瞇著眼,皺起眉,睡眼惺忪,混混沌沌地看著他,連叫他都懶得了。 顧從禮看了一眼表,確實是九點半了。 他進門,回手關門:“誰你都開門?” “還有誰會這么按門鈴?”時吟語氣里的火藥味很重,帶著含糊的鼻音。 顧從禮垂眼,掃到她眼底青黑的陰影和帶著淡淡血絲的微紅眼白,眼神冰冷:“你昨天通宵?” 時吟困得睜不開眼睛,壓著火氣耐著性子:“我通了五天了?!?/br> 他一頓,緩慢地瞇起眼來,聲音放得很低,帶著詭異的輕柔感:“五天?” “原稿和跨頁彩圖,周六之前交給你,不是你說的嗎?”時吟帶著強烈的起床氣,腦袋還暈暈乎乎的,煩得不行,語氣聽起來十分火大。 顧從禮突然就不說話了。 時吟等了一會兒,沒聽見聲音,緊閉的眼瞇了條縫。 男人低垂著眼看著她,睫毛低覆,陰影打下,淺棕的眸看起來暗沉沉,有些深,分辨不出情緒。 她眼一抬,他目光就移開了,從鞋架上抽了雙拖鞋出來,很自覺地進屋,手里筆記本的包放在茶幾上:“去睡吧,不吵你?!?/br> 時吟也沒心思跟他再多說話,幾乎是閉著眼跌跌撞撞地沖進了臥室,隨手帶上房門。 這一覺直接睡到了晚上六點。 臥室里濃郁柔軟的睡意沉淀,昏暗的房間一片寂靜,有那么一瞬間,時吟有點恍惚,好像自己整個人都被世界拋棄了。 她眨了眨眼,肚子嘰里咕嚕地叫,饑餓感驅散了那種莫名的錯覺,她坐起來發了五分鐘的呆,緩過來以后才慢吞吞地爬下床,捏了床頭的空杯子走出臥室,去廚房倒水。 客廳里也一片昏暗,天空半暗,整個房子呈現出一種飽和度很低的灰紫,只茶幾上一塊,長方形的亮光。 像是一個,筆記本電腦的屏幕。 而那屏幕后面,緩緩伸出來了一個腦袋。 聽見聲響,腦袋轉過來,昏暗光線下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能看見眉眼的輪廓和棱角分明的下顎線條。 薄冰似的聲線劃破寂靜:“睡夠了?” 時吟手里捧著個空杯子,呆愣愣地看著他,嚇得后退了一步。 完全不記得家里還有個人了。 時吟根本沒想起早上給這人開了門的事情,當時她整個人都是恍惚的,甚至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她張了張嘴,歪了下腦袋:“顧主編?” 顧從禮“嗯”了一聲。 時吟反應過來了,蹬蹬蹬地跑到門口,手里水杯放在小吧臺上,去開客廳的燈:“您怎么不開燈啊?!?/br> “沒想到你會睡到天黑?!?/br> 咔嗒一聲,燈打開。長時間沉浸在昏暗光線下的兩個人齊齊瞇了下眼。 顧從禮一直對著電腦還好,只適應了一瞬,就揚眸。 剛睡醒的姑娘穿著個吊帶睡裙,赤著腳踩在地板上,腳丫疊在一起蹭啊蹭。低垂著頭,單手揉眼睛,凌亂的長發軟趴趴地垂下來,遮住白白小小一張臉。 等了一會兒,她適應了光線抬起頭來,又抬手拍了拍額頭,往臥室走:“您再等一會兒,我洗個臉清醒一下?!?/br> 進了臥室,時吟關上門,靜了五秒,對著黑暗的臥室眨了眨眼。 顧從禮在她家呆到了現在,就坐在外面沙發上,對著他的筆記本電腦。 而她,在臥室里睡覺。 好像不是很科學。 按照重逢以后他被她摔了門以后轉身就走,罵一句傻逼記恨了個地久天長的行事作風,此時的耐心不但沒有讓時吟心生感動,反而有些毛骨悚然。 不過歉意還是有的,畢竟他真的等到現在是真。 時吟不好意思再磨磨蹭蹭洗澡了,飛快的洗臉刷牙,準備出去的時候動作一頓,垂頭,看見自己掛空檔套著的蕾絲邊吊帶睡裙。 她默默地后退回衣柜前,翻出了內衣穿好,換上t恤和運動短褲。 所以說顧從禮這種鬼魂一樣的,讓人連衣服都來不及換的責編到底是為什么會存在。 哪里有消失一個禮拜以后突然一聲不吭周六大早上就來作者家的,哪里有。 一邊默默腹誹一邊開了臥室門,時吟補足了睡眠,整個人神清氣爽了起來,除了肚子餓。 她蹦跶進廚房,端起水壺準備接了水來燒,沉甸甸的。 她眨眨眼,扭開,水壺里滿的,蒸汽升騰,溫熱。 時吟伸長了脖子:“顧主編,您燒了水了嗎?” 顧從禮視線仍然定在電腦上,沒抬頭:“我不想渴死?!?/br> 時吟把水杯倒滿,咕咚咕咚一口氣灌了半杯進去,放下杯子往工作室走。 她這房子原本兩室,房間都很大,一間改成了工作室兼書房,里面三面墻書架一直到天花板,從古今中外名著史典到各國漫畫都很齊全,時吟開了燈去開電腦,把畫好的原稿和彩圖都傳給了顧從禮,才出來,走到他旁邊,看著他接收打開。 “主編,您這電腦續航能力可太好了,什么型號?”時吟由衷地問。 “六點了,”顧從禮答非所問,停了停,莫名其妙問道,“餓不餓?” 時吟老實的點點頭,“有點兒?!?/br> 她突然想起來,又“啊”了一聲:“主編,您午飯怎么解決的?” “外賣?!?/br> 時吟想象了一下顧從禮打開app軟件叫了外賣回來,取回來以后捧著個十幾塊錢盒飯的樣子,覺得有點兒神奇。 他以前留給她的一直是神仙形象,不需要吃喝屎尿屁那種。 時吟小小的幻滅的一下,回過神來,還是不好意思:“讓您一直等了我這么久,晚上我請客吧,主編,你有什么想吃的???” 顧從禮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今天周六,你不出去嗎?” 時吟茫然,不知道他在說什么:“???我不出去啊?!?/br> “哦,”他突然笑了,電腦往前一推,人靠進沙發里,淺棕的眸底一片清淺,“那在家吃吧?!?/br> 第22章 朝日詩歌(4) 自從大學以后, 時吟沒再和誰在家里一起吃過晚飯。 以前在寢室的時候是和室友,大二她搬出去住, 這種穿著居家服盤腿坐在沙發上“你吃什么”“看你,你想吃什么”的對話就再也沒在她的生活中出現了。 時吟覺得主編大大中午就吃的外賣, 晚上還吃外賣實在是不太好, 提議道:“主編,要么我們出去吃吧?” 顧從禮掃了她一眼:“隨你?!?/br> 撲騰著從沙發上跳下來了,想了想,她又坐回去:“算了,還是點外賣吧, 我沒洗頭?!?/br> 顧從禮早料到一般,動都沒動, 平靜地看著電腦:“嗯,隨你?!?/br> “那您吃什么呀?” “隨你?!?/br> “有沒有特別想吃的?” “沒有, 都可以?!?/br> 時吟點點頭,翻著手機上的app界面:“那我隨便點了啊?!?/br> 男人沒說話, 全神貫注地認真樣子。 時吟看著他這樣也不好偷懶, 《鴻鳴》的原稿還沒開始畫, 再加上這個人現在就坐在這里,像檢查作業的老師一樣守著, 她訂好了外賣以后就乖乖跑到書房里去, 準備開始畫新連載的初章原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