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卡車輪胎】飛
距離萊文家三公里的荒田深處,有一個卡車輪胎,看得出來,它的前任主人經濟狀況令人擔憂,不然也不會把它使用到花紋全部磨損殆盡才依依不舍地把它換下來丟進荒野里,萊文繞著它走了一圈,在幾道茍延殘喘的紋路里看見了彎曲生銹的鐵釘,他費了好大力氣才拔出來。 萊文不是一個強壯的男子漢,恰恰相反,他身材瘦小單薄,過大的黑框眼鏡壓在并不高挺的鼻梁上,很好地起到了保護他那時刻膽怯到有些驚恐的眼神的作用。萊文也不知道自己在驚恐些什么,路人的目光,上司的厲問,妻子的責備,甚至寶貝女兒的期待目光都令他不適……他像過度敏感的嚙齒動物,任何一點點細微顫動都讓他發自內心地想要逃跑。 他站在荒地里,枯黃的野草茂茂搔動他的腳踝,白棉布襪子阻隔了草葉鋒利的邊緣,使他只覺得有些癢,他嗅到草籽脫落后在風中飄浮時,被太陽蒸出的苦綠氣息,那是夏日的最后一點痕跡。 夏日,啊,萊文不喜歡夏天。他曾是個病弱的小男孩,孩子們在酷暑下的奔跑嬉戲他只趴在窗臺上遠遠地體驗過,父母總是警告他不要亂跑,中暑會給他帶來大麻煩的——“你和他們不一樣,我的孩子?!蹦赣H憐愛地親吻他長滿雀斑的蒼白臉頰,那種眼神使他覺得自己脆弱柔軟,但他又不愿意承認這一點,聰明的小萊文找到了一個折中的好辦法,他告訴自己他和那些沾滿臭汗的鄉下野孩子們不同,他矜貴,斯文,那些揮著樹枝追來打去的破游戲一點兒也不有趣,還是待在房間里玩拼圖比較適合他。 可他偶爾會想要蕩秋千。 從他的房間看過去,不遠處的公園里有一個簡陋的秋千,幾道鐵鏈繞過輪胎,結結實實地把它和鐵架子綁在一起,孩子們排著隊,像鴿子一樣在空中飛舞。他們的笑聲也太快活了,連帶著萊文窗臺前的小花都被嚇得抖動起來。 但一直到他的童年結束,他也沒能坐在那個大輪胎上飛向空中哪怕一次。 他用腳尖踢了踢眼前的卡車輪胎,橡膠制品的外圍紋絲不動,最內圈的軟皮倒顫了顫,萊文想象著坐在上面的感覺,又有點擔心弄臟褲子,家里負責洗衣服的是妻子,他不覺得妻子會對弄臟的褲子不置一詞。他的腦海中已經響起了妻子尖銳的嗓門,簡直像是消防車的汽笛,硬邦邦的,震得他腦殼生疼。萊文低頭看了看手表,不早了,他每日的獨處時間已經用完了,在晚餐時間遲到會再次觸發消防車的警笛的。 此后的幾天,萊文都在回想那個卡車輪胎。他仿佛再次回到了童年,禁錮感和包裹著自卑的虛假尊嚴一層層纏繞他的心臟,他喘不過氣來,他甚至對自己的父母產生了某種恨意——為什么他們把他生得那么病弱?他只是想蕩秋千而已! 萊文第十八次來到了這片田野,草枯盡了,寒鴉的叫聲嘶啞悲愴,撲騰著翅膀搖搖晃晃地停在樹上,黑眼睛眨也不眨地窺視著他。萊文不打算理會它,他今天有更重要的事要干。 他從公文包里掏出報紙,他小心翼翼,確認妻子不再需要它,更不會注意到它后,才在妻子上廁所時飛快地伸手把它揉作一團塞進包里,他像第一次從便利店里偷了一千美金的小偷,冷汗涔涔浸透他的手心,心臟蹦得飛快,幾乎要從他嗓子眼里飛出來,他甚至嗅到了血腥氣。 他明明只是拿了一張報紙。對這一幕的回想使他想吐。他覺得自己窩囊,針對自己的恨意如同冰水般浸滿他的內臟,他的肺好像被冰碴子凝固住了,空氣刀子般割傷他的喉管。 萊文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事,他展平報紙,把那張吸嘩作響的舊新聞完美地墊在他即將坐下的那一小塊位置,然后挺直腰板,慢慢下蹲,屁股準確地落在報紙上,紙張發出被壓皺的嘩啦聲響,他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那一塊兒,橡膠制品用軟中帶硬的彈性質感穩穩地接住了他。 萊文長舒了一口氣,把那堆冰碴子都吐了出來。 他搖了搖屁股,輪胎像小河上的皮筏艇一樣跟著搖搖晃晃,輪胎的外緣太硬了,很快就硌得他屁股疼,他試著往看起來更柔軟的內圈挪一挪,結果不小心蹭破了報紙,萊文不想弄臟褲子,他遺憾地看著這片過于脆弱的紙張,暗暗決定下次再來。 此后的每一天,萊文都會偷偷帶走一張看過的舊報紙,他越來越熟練,心跳不再加快,手心也不滲汗了,甚至那天妻子無意中問他,怎么感覺最近擦玻璃的報紙不太夠用,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回答他不知道。萊文的心中充滿了某種報復的快感。 最近萊文找到了他最喜歡的姿勢。他把報紙鋪成一圈,然后把自己放進卡車輪胎的那個洞里,軟皮很好地承托起他的腰和膝窩,他蜷躺在那個洞里,仰望著灰蒙蒙的天空,鉛色的云層停滯不動,排成人字型的候鳥螞蟻般一列列爬過,那是他最安寧的時刻。他甚至不想回家了,他不想和妻子討論房貸,也不想女兒來問他那些該死的數學題——天知道萊文最恨數學! 萊文不動聲色地延長了這段下班和到家之間的時長,他掐著手表一分鐘一分鐘增加,希望妻子不要注意到。妻子果然沒說什么,但他覺得妻子應該是發現了的,那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睛懷疑地打量他,萊文坦然地和她對視,真是的,他又沒做錯什么!他只是下班后去輪胎上坐了一會兒,僅此而已!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嗎? 萊文的好時光沒有延續多久。他被老板解雇了。 “你是個好員工,但是……”老板略顯遺憾地搖了搖頭,萊文迷茫又疑惑,但是什么?他不是已經努力做好所有他的工作嗎?他從不遲到,他是整個公司唯一一位不在上班時間偷懶摸魚的,他也不在背后說人壞話,他……他看見同事的竊竊笑語。他大概明白為什么了。他不怪別人,他只恨自己。他太規矩了。 他渾渾噩噩地端著自己的東西走出玻璃門,距離平時的回家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他該去做些什么呢? 最后他去了田野。 今天萊文沒墊報紙,他其實帶了,可他不想。他賭氣一般摔進輪胎里,脊骨磕到了土地,陣陣發麻的痛意讓他輕呼了一聲,輪胎水波般顫動,震得他頭暈眼花。 他看見烏鴉倏地略過他的視網膜。他也想飛。 他坐起身來,前后晃了晃輪胎,沒有用,怎么晃都只是像漂浮在水面上,這不是飛,他想像鴿子一樣飛,輕盈地,快活地笑著。 萊文盯著自己的手,蒼白的皮膚裹著瘦長的指節,青紫色的血管宛如一道道葉的脈絡,他遲緩地回想著他讀過的書里關于飛翔的描寫。萊文有了主意。 他解開了西褲拉鏈,掏出不算偉岸的陽具,那東西軟趴趴的,毫無興致地暴露在秋天的冷空氣中,萊文粗暴地擼了擼,勉強使它半立起來。也許他該幻想些什么,什么呢? 他先是想象了妻子,那是個強悍的女人,可身體里面卻是柔潤的,褶皺會像熱水般撫摸他的性器,她很愛叫,萊文其實不喜歡她的叫聲,他覺得像鷹。萊文軟了。 他惱火地瞪著自己的胯部,他又幻想了他高中時暗戀的女孩,她有著馬駒般修長漂亮的小腿,和比海藻更豐茂的黑色長發,她走路的樣子輕盈雀躍,宛如隨時會起飛的白鴿。起飛。萊文想飛。 萊文再次環住yinjing,他擼動著,身體的起伏引得輪胎也在振動,仿佛是在推動著他去cao自己的手一樣,萊文更用力了,但他覺得不夠。他轉了個身,還好他足夠瘦小,他像胎兒一樣蜷縮在輪胎的內圈里,左腿壓在身下,右腿騎跨在輪胎上,性器剛好抵著輪胎的內里,他試著聳腰,柔嫩的guitou蹭過沾滿砂礫的橡膠皮,疼得他打了個哆嗦,很奇怪,他硬得更厲害了。 萊文深吸了一口氣,橡膠獨有的氣息混合著殘存的汽油味,還有一些枯草死去的荒涼味道縈繞他的鼻尖,他盡可能地讓yinjing更大面積地與輪胎接觸,他頂到了輪胎里面,guitou撞得輪胎砰砰作響,汗水滲出他的額角,他把眼鏡丟到了一邊,高度近視立刻模糊了他的世界,一切都是扭曲的,這樣反而沒那么可怕了,反正他也看不見。 萊文安心地,快活地cao著這個輪胎,他竭盡全力去撞輪胎壁,就好像在撞某個女人yindao深處的zigong口一樣,他摳緊了輪胎,讓這個無生命的東西發出吱吱嘎嘎的響聲,這他媽比他老婆的叫床聲好聽多了。 他覺得摩擦似乎變得順滑了許多,總不可能是輪胎被他干濕了吧?他艱難地低頭望了一眼,看到了血跡,啊,輪胎的內部其實也有花紋,他被蹭破皮了,但他不覺得痛,火燒火燎的快感如野火在荒原上蔓延般點燃了他,他的呼吸凝成水霧消散,他瘋狂地擺腰,再擺腰。 萊文像一只發情的動物,他從來沒有這么爽過,輪胎不會對他提出要求,他想起他的妻子,唧唧歪歪要求他再硬一會兒,像那本《查泰萊夫人的情人》里那個誰說的來著,“女人的陰部如同鳥喙般撕扯著他”,真的,太像了,zuoai一開始很快樂,可到了最后,妻子的yindao簡直像是一只鐵夾,硬生生要把他的yinjing給扯下來,吃進去一樣。 萊文忘情地和這只卡車輪胎zuoai,他撫摸輪胎淡到看不出來的花紋,像撫摸女人的軀體,外圈的弧度是女人圓潤的肩頭,紋路是一節節隆起的脊骨,軟皮則是她的胸乳,啊,他還摸到了她的里面,砂礫和草籽大概是未受孕的卵子吧,萊文心懷憐愛,再一會兒就好,他就要把他的下一代交給她了,他要讓這個輪胎懷孕。 萊文聽到了一聲尖叫,他費力地抬起頭來,他看見一個人形,他沒戴眼鏡,只辨認出模糊的色塊,是很熟悉的配色,那個色塊僵在原地,還在持續不斷地尖叫,像消防車的汽笛。 萊文瞇起眼睛,認出了妻子的披肩。 他又重又狠地最后cao了幾下輪胎,按他預想的那樣,把滿滿一管jingzi都射在了輪胎里面。 萊文坐起身,挺著鮮血淋漓的yinjing,就如jingye灌滿了輪胎,不知從何而來的輕蔑和勇氣也灌滿了他,他聽見自己提高音量,穩穩地對妻子說道:“比cao你爽多了?!?/br> 消防車的汽笛幾乎要撕裂他的耳膜,但萊文毫不在乎了,他渾身暢快,瞇著眼睛,感受從四肢升騰起來的暖洋洋的輕微暈眩感,他笑起來,他飛起來,像快活的白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