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dubois笑了,似乎對她會法語這件事很感興趣,用法語問她:“你在哪里學的法語?” “巴黎,小時候跟我mama去的,只學會了一點點?!?/br> “已經很好了,沒關系的,那我們還是用英文聊天就好?!?/br> 服務員拿來菜單過來,問高月他們是否要點單,她習慣性地接過來,被唐勁風的眼風給制止了。 噢,原來對方都沒打算請他們吃飯,甚至連咖啡都沒想請他們喝,所以她跟唐勁風面前一人一杯水,就什么都沒了。 不吃就不吃嘍,反正又不是沒吃過。有情飲水飽,她今天就靠唐勁風和這杯水當晚飯了,餓不著的。 其實唐勁風還沒介紹的時候她就看出來了,對面這倆人就是代表她昨天發合同附錄過去的那家公司,這是打算秋后算賬,要把他們揪來好好教訓一頓的。 法國人可能就住這酒店里,才順便在吃飯的時候接見他們一下。 唐勁風主動道歉:“昨天的附錄雖然是從她的郵箱發出去的,但責任在我,是我沒有仔細檢查。我會重新翻譯,實在對不起?!?/br> 態度十分誠懇,對方也耐著性子在聽。高月卻沒料到他把所有責任攬上身,忍不住插話道:“不不不,是我的問題。我作為他的助手,要學習的東西還很多,不該這么大意就把譯稿發出來的?!?/br> 唐勁風轉過來瞪了她一眼,警告的意味很重:你搞什么,以我說的為準。 她飛個眼波回應他:小哥哥,你英文口音好好聽啊,再多說兩句! 唐勁風:…… dubois看兩個年輕人眉來眼去的挺有意思,問:“你們是情侶嗎?” “yes.” “no.” 異口不同聲。兩人對視了一眼,又各自極不情愿地改了答案—— “no.” “yes.” 好吧,這就很尷尬了,他們可以選擇死亡嗎? dubois卻笑了:“你們讓我想起我和我太太,我們年輕的時候也像你們這樣?!?/br> 高月說:“您太太一定很美吧?” “嗯,不錯喲,跟你差不多?!?/br> 氣氛突然融洽卻偏離了主題,唐勁風看出黃先生不爽,又進一步解釋:“這次確實是我疏忽了,很抱歉。出問題的這一部分我可以……” 咕嚕嚕。 多么令人尷尬的聲音??!高月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餓的時候肚子可以叫得這么大聲! 唐勁風和黃先生一起看向她,目光已經不是“復雜”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幸好她腦子轉得快,迅速地看向了身旁的dubois。 她記得以前上小學的時候,她那個天殺的同桌在鴉雀無聲的自習課上放屁,全班都看過來的時候,他就順勢看向了她,然后成功嫁禍給了她! 呵,沒想到有朝一日,這個方法還能為她所用,反正這個小圓桌她跟dubois本就靠里坐得很近,還真不一定分得清是誰發出的動靜。 果然唐勁風和黃先生也看向了dubois,他一時特別尷尬,但也只是自嘲地聳了聳肩膀。 咕嚕嚕。 當高月的肚子第二次響,且大家又不約而同看向dubois的時候,他自己都混亂了——好像真是我餓得肚子在叫? 這實在太難為情了,于是他只好招手叫來了服務生,示意給他們點餐,大家邊吃邊說好了。 啊,終于吃上飯了! 第16章 高月搓搓小手,一邊不動聲色地把鴨腿放到唐勁風盤子里,又舀了一大勺蝦仁給他,一邊用流利的英文給dubois介紹:“這里的鴨子做得非常好吃,很入味的功夫菜,要花很多時間烹調。龍井蝦仁加了龍井新茶的葉子和茶湯,清爽不油膩。還有一道三蝦豆腐,又嫩又香,用的蝦仁,蝦子,蝦腦都是要先拆好了才下鍋的……點心里面我推薦蟹殼酥,真的是別處嘗不到的美味,不過都要現烤,不然就不好吃了?!?/br> dubois興致勃勃:“你好像很熟悉,你都吃過嗎?” “那當然,這里的菜,您問我,我沒有不知道的?!?/br> 其實她這是投其所好,dubois要不是個吃貨,又在這里待的時間緊迫,黃先生會帶著他在吃飯的時候跟他們碰面嗎? 她猜這個法國人就是黃先生的上司,只不過以法國人常見的散漫態度來看,他肯定是享用美食為主,批評合同犯錯的事為輔,而mr.黃呢正好在老板面前給自己立個威,順便撇清下責任罷了。 擒賊先擒王,把大boss哄開心了,其他事情都好商量。 唐勁風顯然也看明白了這層關系,把表達歉意和愿意重做的話說完之后也十分坦然地開始吃了,難得的沒跟她大眼瞪小眼,甚至還非常紳士地幫吃嗨了的她加了碗湯。 法國人吃到一半說:“啊,這個蝦仁和豆腐果然很好吃哦,鴨子我就不太會拆骨頭?!?/br> “沒關系,這里的服務員可以幫忙的?!备咴麓蛄藗€響指叫來服務員,讓她幫忙把醬鴨端下去剔骨,然后從拿回來的rou里把老外最愛的鴨胸部分撥給他,“請你一定要嘗嘗看,這樣正宗的做法在別處都很難吃到的?!?/br> dubois邊吃邊豎起大拇指,又含糊不清地講了兩個法國當地美食的笑話,她非常配合地爽朗大笑。 媽耶,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外講笑話,這文化背景差異這么大,她根本就沒有get到笑點好嗎! 沒關系,效果達到了就好。 于是這頓飯就變成了——高月說高月說高月說完高月吃,法國人吃法國人吃法國人吃完法國人說。 至于黃先生的怒氣則一直沒有機會發作。 本來以為這樣就可以了,賓主盡歡,吃完他們就可以回學校了。 然而高月怎么也沒想到一扭頭看到了自己老媽施施然從門口走進來,還正好往她坐的這個方向過來了。 她趕緊裝作嗆到,用餐巾捂住嘴扭向窗戶那邊,身體快縮到桌子下面去了。 “你怎么了?”唐勁風問。 “我媽?!彼嬷烨穆曊f,“走了沒?她走過去沒?” 唐勁風當然不認識哪個是她mama,但朝旁邊看了一下,有身材高挑、氣質華貴的中年女性由一群人簇擁著走過去,側臉的輪廓和走路的姿態都跟高月有幾分相似,想來就是她了。 “過去了?!彼麄壬韼退龘趿藫?,“你要不要去趟洗手間?” 也好,先避一避,別讓老媽看見她,反正他們也已經吃得差不多了。 她和dubois同時起身去了洗手間,小黃果然招手叫人買單。 洗手間出來,她看到dubois站在酒柜前,就主動上前給他介紹:“法華麗嘉酒店有自己合作的酒莊,出品的葡萄酒很不錯哦!我可以請你嘗一嘗?!?/br> 她請服務員倒了兩杯單點的葡萄酒。 dubois似乎有點驚訝于她對這個酒店的了解,嘗了點酒,頻頻點頭。 高月一邊跟他相談甚歡,一邊不時悄悄回頭觀測敵情。 老媽就坐在dubois的背后那一桌,跟他們的桌臺就隔了一張屏風而已,她不想被發現的話最好就是不要再走過去了。 但她也同時也注意到了此時還坐在原位的唐勁風和黃先生,兩人面對面不知在說什么,一個一語不發,一個滔滔不絕。 說到激動處,黃先生竟然拍了桌子:“……你這樣讓我怎么跟公司總部交代?!” 積蓄的怒氣果然還是爆發了。高月知道這股火氣本來應該是沖著她來的,但唐勁風替她擋了。 剛才跟dubois聊天時她已經得知,出于對唐勁風一直以來高水平翻譯稿的信任,黃先生收到那份合同附錄之后都沒怎么看就發給了總部,結果沒想到翻得那么爛,害他被總公司的人刮了一頓。 今天唐勁風帶她來,也是知道事態嚴重,只是想讓道歉顯得誠懇而有說服力,因為畢竟譯稿是從她的郵箱發出去的。 但他沒想讓她挨罵,所以縱容她的插科打諢,甚至還在旁邊捧哏。 現在看他為她受這樣的委屈,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剛要走過去,居然看到老媽從隔壁那一桌過來了,大概也是聽到了動靜,好言規勸,不要影響其他客人用餐。 她老媽穆錦云的本事她還是知道的,果然三言兩語就讓剛剛還不可一世、兇神惡煞的黃先生變身“小黃”,受寵若驚似的跟她握手。 而唐勁風仍然是那副寵辱不驚的模樣,只是非常有禮貌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mama!”高月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總之就是走了過去,滿面春風地摟住自家老媽的胳膊,“這么巧啊,你過來吃飯?” 穆錦云看到她還真有點驚訝:“月兒,你怎么在這兒,今天沒課?” “下午沒有,正好這位黃先生和mr.dubois請我吃飯,我接了他們公司合同翻譯的工作?!?/br> 穆錦云看她的眼神一下子充滿了贊賞:“真的?你看,我一直讓你注重英語的閱讀和寫作這樣筆頭功夫,現在總算有了用武之地?!?/br> 她又轉而用流利的英語對dubois他們說:“這是我女兒,希望你們能合作愉快,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也請盡可能地提出來?!?/br> 大概看出dubois這個法語姓氏,臨別時又用法語說了再見。 從頭到尾,她似乎沒有特別留意到唐勁風的存在,也沒有跟他說過話。 黃先生簡直一頭汗,走出酒店才說:“哎呀,沒想到你是高書記和穆總的女兒,剛才實在太不好意思了?!?/br>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剛才破口大罵的又不是我,勢利眼! 高月暗自翻了一百個白眼給他,面上卻還是客客氣氣的:“您別這么說,明明做得不好的是我,還麻煩你在我mama面前幫我打掩護?!?/br> “哪里哪里!我們杜博跟法華麗嘉也是一直有合作關系的,果然虎父無犬子,用在你和你mama穆總身上也很合適??!” “她要知道你說她是母老虎該生氣了?!?/br> 黃先生大笑。笑完了又看看一旁的唐勁風,說:“其實我們要翻譯的合同文本還挺多的,本來我覺得小唐一個人可能做不過來,既然現在你們可以合作,我就再給你們額外加一些量,可以嗎?” 有錢賺,誰會說不可以嗎? 高月知道唐勁風是抱著丟掉這份兼職的心態來道歉的,打算獨自扛起責任?,F在反而拿了更多的工作回去,對他來說應該是好事。 她望著他,等他做決定。假如剛才這個黃某某說了什么特別難聽的話傷了他的自尊心,他不想繼續做這份兼職了,那就不做。 錢她也可以付給他,就當賠償他的損失。假如他需要別的商務合同翻譯兼職,她也可以去為他找更多。 但唐勁風還是平靜地接受了這份邀約,并且再次為之前的疏忽道歉,保證今后再也不會出現那樣的問題。 等人都走了,只剩下他們倆了,高月才問他:“剛才那個‘紅綠燈’有沒有說什么特別過分的話?” “紅綠燈?” “是啊,你沒聽他最后跟我媽強調他是誰,說:‘我姓黃,紅綠燈的黃’嗎?” 唐勁風笑笑:“沒聽見?!?/br> “哼,勢力小人,看人下菜碟。他沒說什么過分的話就好,之前沒翻譯好的部分今后咱們給他好好補上,讓他看看我們a大學子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