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霍景安不肯罷休“到底是為什么難道你連這點實話也不愿意告訴我么” “那你先放開我?!?/br> “放開你,你就告訴我理由” “嗯?!?/br> 得了段繾的點頭允諾,霍景安放開手,松了懷抱。 段繾退開兩步,先是整理了一下被他弄得有些亂的衣襟,才慢慢開口道“聽說,昨天李都尉給你送來了一名醫女” 送 霍景安算是知道她在別扭什么了,無奈地笑著嘆了一聲氣“你想哪里去了,李平是推薦了一個醫女給我,可那是為了打探你病情的虛實,什么送不送的,何況這件事你不是昨天就知道了嗎,怎么今天卻拿來同我置氣” 段繾道“你怎么知道我昨天就不生氣” “”這話還真把他給問住了。 “你生氣什么”最后,他只能這么道,“我和她之間毫無瓜葛,你就算要氣,好歹也找個不那么捕風捉影的事,為這事惱我,我可是天大的冤枉?!?/br> “我自然不是在惱你?!倍卫`欲言又止,“我只是” “只是什么” 她看向他,忽然眉目一舒,溫溫柔柔地笑開了?!爸皇俏衣犝f那位施姑娘樣貌十分美麗,又使得一手好醫術,怕那位李都尉送她過來別有居心,探我病情虛實是假,對你使美人計才是真,這才心生悶氣,同你計較。夫君,你應當不會嫌我小氣吧” 她笑得溫柔,說得和煦,霍景安卻是看得后背一冷,連忙笑道“自然不會?!?/br> “那夫君觀我樣貌,與那位施姑娘又是誰高誰下” 原來這才是她今日梳妝打扮的緣故,霍景安終于明了,不禁失笑“她怎可同你相提并論這些話你都是聽誰說的” “沒聽誰說?!倍卫`道,“都是我自己想的?!?/br> 她這話也不算是假,她剛才所有的話都是她自己的想法,只不過關于那位施云施姑娘的消息,都是從采薇那里聽來的而已。 昨天劉用來她這取霍景安換下的染血紗布,正巧碰上采薇倒水回來,聽說李都尉帶了又一位的名醫過來,就跟過去偷偷看了情形,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回來后臉色就不大對勁,悶悶不樂的,再三詢問之下,才得了一句她的脫口之言“真不知那都尉大人安的什么心,居然找來了那樣一位大夫過來,這是在給郡主找大夫呢,還是在給世子選美人什么名醫大夫,一看就別有居心” 說完這句話采薇就后悔地捂住了嘴,跪下請罪說都是她自己的胡言亂語,讓她千萬不要往心里去,看樣子十分擔心她會因為聽到這些話而病情加重。 段繾本來就不曾有疾,自然不會因此病情加重,采薇說的這幾句話也都被她記在了心里,雖然她相信霍景安,可一想到她的夫君身邊立著一個美人,還很有可能是去勾引他的,她的心里就有些不痛快,即使她的夫君或許對此不屑一顧。 今天她特意梳妝打扮,選了件云水藍的裙子穿上,就是因為她聽采薇說那名醫女穿著山藍的裙衫,她起了爭勝心,故意作此打扮。 其實,在看到霍景安望著她露出笑容時的那一剎那,她就知道自己這氣是白生了,她的夫君心里眼里只有她一個人,她在這為了一個外人和他置氣實在有些幼稚,因此本來只想擠兌他兩句就作罷,沒想到事情后來變成了這樣,她騎虎難下,只能硬著頭皮把心思和盤托出。 霍景安當然不信她這話,不說別的,就說那施云的事情,就一定是有丫鬟多了嘴,要不然她哪里會有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不過他沒有說穿,用不著為了一個外人追根究底,好歹也要給妻子留幾分面子,因此只笑道“別人哪及你半分容色不過一個醫女,我且不放在眼里。你也別想東想西的了,瞧今天,可不是白白生了一場氣” 是啊,她是白白生氣了,倒讓他占了一回便宜。段繾心道。 “醫女不放在眼里,那什么樣的女子你會放在眼里” 霍景安笑道“你?!?/br> “除了我呢” “再無他人?!?/br> 這個回答讓段繾有些甜蜜羞澀地微笑起來,上前兩步主動靠進他的懷里,霍景安伸手擁住,低頭看向她,見她臉頰泛上淺粉,猶如春杏花開,煞是動人,就忍不住在她臉蛋上落下了一吻,惹來她一聲“登徒子”的輕嗔。 兩人依偎私語了一會兒,段繾就問起了正經事“那位施大夫身份到底是真是假,永州的名醫也就這么點人,那李平若是憑空捏造一個名醫的名頭,還是位女大夫,不是一查就查出來了嗎” “我讓人去查了,永州的確有施云這個人?!被艟鞍驳?,“她也的確是回春堂施老大夫的孫女,習得一手好醫術?!?/br> 段繾皺眉“那她是在為李平效力” “也不一定,我們能讓她看診一個假的長樂郡主,李平就能帶一個假的施云給我們?!被艟鞍驳?,“那位施大夫于月前去了北鎮行醫,這其中要做手腳可容易多了,誰知道今天來的是張三還是李四,真也好,假也罷,只要知道她是李平的人就夠了?!?/br> 第110章 段繾點點頭, 關于李平的身份,霍景安已經在昨晚和她說了, 她知道這位李都尉原任秦西定州, 是秦西王的屬臣, 那么這位所謂的施大夫也是他們那邊的人了。 “原來如此?!彼? “那這位施姑娘今日過來問診,可有對我的病情下出什么結論” “她給你開了一副方子,”霍景安道,“說是按照這個藥方服下,不出十天, 你就能病勢大好??晌医裉彀才诺娜吮黄莩捎冕樉暮兔厮幐牧嗣}搏, 無論怎樣望聞問切, 都只能診出你毒入心脈、無藥可醫的結果?!?/br> “她在說謊”段繾道。 霍景安頷首“我已經安排了人在外頭候著, 她一出府就會跟上, 只要看她最后去了哪里,就知道她到底是誰的人了?!?/br> 段繾一愣, 訝道“她不是李平的人嗎” “從目前來看, 她是?!被艟鞍不卮鹚? “但不排除別的可能, 李平是趙峻的手下,這點是確定了的,但傅文德是哪邊的人, 我還不確定?!?/br> 段繾微微蹙眉, 思量片刻, 慢慢道“這位傅大人的名字,我曾經聽娘說過。兩年前燕寧王被斬,燕寧一帶重設州郡,永州地處南北往來要道,數條水河流經匯聚,是一處重要之地,當初娘在這里的太守人選上費了不少心神,最后才在孫大人的舉薦下任命了現在的傅大人。他應當是娘的心腹?!?/br> 提及趙靜,她的神色微有些不自然,霍景安看了出來,但沒點明。 “那也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彼?,“現如今”說到這里,他停頓了片刻,才繼續說了下去,“朝堂情勢你也不是不知曉,每個明眼人都看得清楚,你娘已經不再是最好的選擇,他未必不會生出另覓他主的心思?!本腿鐚O行才,身為趙靜最倚仗的心腹,他本該是最不可能背叛的那個,但卻是趙靜親信里第一個向自己投誠的,身為趙靜最大心腹的他都如此,更何況別人 不過這些話他沒有說出來,段繾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和趙靜暗地里都過了什么交鋒,更不知道孫行才背叛了她的娘親,只有一個模糊的他和趙靜鬧翻的概念,這樣很好,她不需要再煩惱更多事情了。 “你是說,不僅都尉是秦西王的人,太守也有可能是他的人”段繾蹙眉,把頭從他懷中抬起,“那秦西王竟有如此能耐,將整個永州都攬入麾下” 霍景安低頭看她“你忘了去年四月在青廬山的時候,不僅有裝扮成商戶的人殺你,更有你的車夫伺機害你,既然那時他就能在長公主府里安插人手,更不用說現在這天高皇帝遠的永州了?!?/br> 他這一番話聽得段繾雙眉顰蹙,先是封地,后是州郡,長安似乎正在逐漸失去對地方的轄制,這讓她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 “霍大哥,”她憂心忡忡地道,“我總覺得情況好像在漸漸變糟。我不是指我們現在面對的情況,而是這整個大魏江山” “這天下在一天比一天亂?!被艟鞍草p聲道,擁抱著她,“離變天的時候不遠了,繾繾?!?/br> 晌午時分,戚成來求見了霍景安,道是已經看明白了早上施云所呈上來的那張藥方,藥是解毒的藥,只是煎熬的法子寫錯了,用這藥方上所寫的方法煎熬,會讓其中一味藥材生出毒性,碰上原本暗箭所涂之毒,會形成一種更為致命的毒藥,服下不過盞茶時分,就能致人于死地。 霍景安聽了他的話,登時怒從心起,臉上罩了一層冰寒。 先是暗箭,后是毒方,這是生怕他的妻子死得不夠快呢 “能想出這等藥方,也是煞費苦心了?!彼淅涞?,眼底殺機暗沉,“她這般盡心竭力,我們也不好讓她的功夫白費,這藥方到底藥效如何,就讓她親自嘗嘗吧。把這藥方交給方保,他自會知道怎么行事?!?/br> 他沒有勃然發怒,但就是這份冰冷的憤怒才更叫人懼怕生畏,戚成揣著顆心,翼翼道“若只服以此份藥方,恐怕無法取人性命,這藥方里的毒并不厲害,厲害的是原本箭上所涂的毒,二者相合更為霸道?!?/br> “那就給她多加幾味料,務必讓她死得清楚明白?!?/br> 戚成一下就聽明白了,這是要那施云死得痛苦萬分、別一下子就斷氣,怪不得要交給方保去做,折磨人卻又吊著氣不讓死去一向是那人的長項。 “是,屬下明白?!?/br> 戚成領命告退,霍景安在椅子上坐了半晌,才勉強平復了心情,斂了怒色,起身走向里邊。 因著段繾今日梳妝的緣故,采薇和顧mama等人都被打發去了外邊,只留下采蘩在內服侍,她素來擅度人心,見段繾這身打扮陪在霍景安身邊,就機靈地提來了兩份午膳,讓兩位主子一塊用餐,自己則是去了外邊守門把風,不讓外人靠近。 段繾也的確留了霍景安一道用飯,只不過才剛剛坐下,戚成就來求見了,霍景安便先去了外間聽他稟事,段繾坐在里面等著,直到霍景安處理完事情進來,她才起身迎上前,笑道“夫君,你回來了?!?/br> 為著那張毒方,霍景安心里尚存怒意,見到妻子如花笑靨,更是增長了幾分,他不敢去想如果那晚讓她受傷了,今日會是何種情形,他的妻子或許會變成一具冰冷的身軀,再也不會像現在一樣對自己巧笑倩兮,光是設想都足以令他發瘋。 或許是他心中的殺意和怒氣太重,重到連段繾都看出了不對勁,收了笑關切地問他“怎么臉色這么差,出什么事了” “沒事?!彼偷突卮?,“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罷了,吃飯吧?!?/br> 段繾當然知道他說的不是實話,但貼心地沒有再多問,執了他的手,拉他到食案幾邊,舀了一碗竹筍火腿湯給他“這湯要趁熱才好喝,這幾日天氣轉冷,你喝幾口,暖暖腸胃?!?/br> 霍景安對她露出一個微笑,他對趙峻等人不滿,欲誅之而后快,不代表他就要給妻子擺臉色,段繾是這世上他最不可能冷臉以待的人,更何況看著她給自己舀湯遞碗,溫言笑語,他心底的那些戾氣也慢慢散了,逐漸回歸了平和。 他接過湯碗,柔聲道“我不怕冷,倒是你,怎么選了這件薄衫裙子穿,也不怕受涼,我去拿件衣裳給你披上?!?/br> “沒關系?!倍卫`臉上閃過一絲紅暈,“采薇她們以為我臥病在榻,在四下里都點了香炭,讓這里暖和得很,穿這些正好?!彼龥]好意思告訴霍景安只有這一件半臂襦裙又好看又是云水藍色,她氣悶那個醫女,又想讓霍景安眼前一亮,才選了這條裙子穿。 但也的確多虧了采薇她們在四下里點的香炭,要不然這九月底的深秋時節,她穿著這衣裳還真會有點冷。 霍景安不知道她的這點心思,只以為她是喜歡這件裙子,又多日穿素裝,不能梳妝打扮得漂亮,憋悶壞了,才在今天放縱一二,遂自己心意,就也不再多說,和她用起午飯來。 采蘩提來的兩份午膳一份是清淡的素菜藥粥,一份是正常的葷腥米飯,這些天他們住在守府別苑里,都是王府的廚子借用了守府的爐灶來燒火做飯,那些廚子不知曉段繾并未中毒,因此給段繾做的膳食都是清淡的藥膳。 剛開始的時候,段繾為了更好地扮演病重之人餓了兩頓沒吃,霍景安得知這件事情,又是心疼又是氣,半憐半氣地說了她一頓,就命戚成寫了幾道藥膳的方子送去廚房,讓廚房每天變著花樣地做,親自盯著她吃下。但一直吃藥膳也不行,就算段繾覺得沒什么,他也不忍心讓她天天食不知味,有時就會像今天這樣,借著陪伴她用膳的機會讓她吃到正常的飯菜,在采薇等不知內情的人眼里,就是他不舍得離開傷重的妻子半步,連用膳的一點時間也不愿離開,當然,他們都以為他是在外間用膳,并不知道他其實在里間跟段繾一道進食。 今日也是一樣,他夾了段繾喜歡吃的幾道菜進她碗里,叮囑她多吃一點,夫妻兩個溫情脈脈地用了一頓飯,就讓采蘩收拾碗碟撤下。 歇了一會兒,段繾就起身去了一邊的梳妝臺,卸下頭面首飾,重新裝回病人。 霍景安跟過去,拿過梳篦梳理她的長發,察覺指間發絲順滑,明顯洗過不久,不由笑了“你今天這是從里到外都重新打理了一回”話里帶著夫妻間才有的親昵和調笑。 段繾聞言有些害羞,又覺得這沒什么不好意思的,遂點頭嗯了一聲“這么多天我都躺在病榻上,難得今日打扮一回” 就想以最好的姿態面對你。 這句話她沒有說,但霍景安猜出來了。 “這些天難為你了?!彼幌孪碌厥嶂念^發,輕緩溫柔,像是在對待這世上最珍貴之物,“不過快到盡頭了,最多再過兩日,你就不用再裝病了?!?/br> 段繾一驚“你要開始下手了” “網已經布好,可以收了,但這一次只能傷趙峻三分,他的根基在秦西,斷了永州不會讓他元氣大傷?!?/br> “那” “網要慢慢收,這一回先收個小的,等回了晉南,再收大的?!?/br> 段繾的心跳得有些發快,她透過銅鏡看向身后人,問道“什么樣的魚兒算大” “趙峻的項上人頭?!?/br> 霍景安漫不經心、又帶著幾分冷冽地回答她。 第111章 是夜, 段繾在采蘩等人的服侍下就寢安置,霍景安立在榻邊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 就走出了寢苑, 沒有像之前那樣去往關押水匪的地牢, 而是來到了中堂, 傳見劉用。 自從段繾在這里住下之后,他的羽林衛就將此處把守得嚴絲合縫,便是傅文德想要進來也得差人通傳,仿佛他才是這座守府別苑的主人,和屬下商議密事時, 他也直接選在此處, 不怕被人偷聽了去。 “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回稟世子, 一切都已經布置妥當?!?/br> “好, 明日辰時一到, 就立即按照我說的去做?!?/br> “是,屬下遵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