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節
這次是為期一周的野外訓練,就連夜里睡覺也躺在野地。四周都是打著鼾聲的士兵,唯有一小隊人在營地外巡邏和警戒。 雷軍跳起身,將武器別在腰間,丟下一句話就大步走出去。 “我去營外看看,你繼續睡?!?/br> 士兵對雷軍一向聽計從,打了個哈欠就倒地睡覺,一秒入睡,這也算是特戰一營的絕技了。 今夜是祁陽負責帶隊警戒,看到營地有人影走動,先是戒備,但很快認出走動的人是雷軍,祁陽讓小隊繼續警戒,自己迎上去。 “雷營,你是來替我的?夠意思?!逼铌栨倚χ?,握拳砸向他的肩頭,不過并不抱希望會真砸中他。 但緊接著嘭的聲音入耳,祁陽難以置信的望著自己落在雷軍肩上的拳頭,但下一秒他差點驚叫出聲,他的手腕被雷軍扣住了,他立慫求饒:“雷哥,我開玩笑的,你饒兄弟這一回?!?/br> 雷軍甩開祁陽的手,盯住他道:“給我一支煙?!?/br> 祁陽抓著手腕揉搓,聽到雷軍這話震驚了:“雷哥,你不是不抽煙嗎?還有,咱們現在在野外露宿,按照規定不能有一點火星出現?!?/br> “我不點火?!崩总娊忉屃诉@一句,就直接出手從祁陽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煙,從中抽了一支,把剩下的丟還給祁陽。 祁陽抓住煙包,一臉狐疑地打量雷軍,但雷軍丟下一句“好好警戒”,邁開長腿朝外圍走。 若是還沒發現雷軍的不對勁,祁陽都不好意思自認是雷軍最好的兄弟。 他琢磨了一下,走到營地里,用腳踢醒了一名連長,讓連長替了他的任務,而后追趕雷軍。 雷軍并沒有走遠,他停留在最外圈的警戒線上,靠在一棵樹下,還用藤草作了掩護。 祁陽有樣學樣,坐在他身邊,側頭問他:“你這是有心事?” 雷軍將煙頭塞入嘴里嚼動,煙絲辛辣的味道嗆入口中,他捂住了嘴才將咳聲壓下去,卻讓胸腔震動,那股從夢中阿帶出來的憋悶窒息隨之有所緩解。 一個從來不抽煙的人,如今卻嚼煙絲,祁陽知道事情大發了。祁陽見過雷軍發狠時的模樣,雷軍狠起來連自己都能下手,所以他現在不敢追問,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雷軍猛地轉過頭,目光盯住他,祁陽全身寒毛炸立,放在兩側的手悄然握成了拳頭,卻聽得雷軍開口問道:“你有沒有做過一個夢,覺得夢境里的事是真實發生過的?!?/br> 嗯?做夢? 祁陽不傻,甚至可以說很聰明,他剛剛只是被雷軍的異常驚得下意識往壞處想,如今警報解除,他的腦子立刻回來了:“雷哥,你剛剛做夢了,還是一個看起來很真實的夢?!?/br> “不是看起來真實,那就是真的?!崩总娬Z氣肯定。 祁陽噗嗤樂了:“雷哥你還從夢里醒來吧?我進部隊之前經常做夢,在夢里的時候都覺得夢是真的,醒來后有時還迷糊一陣。不過等進了部隊,每天訓練累得要死要活,頭一沾枕頭就睡著了,周公就再也不肯來找我?!?/br> 雷軍蹙眉,他覺得他的夢跟祁陽所說的夢境是不同的,但他沒有再多說,他按住了心口,在夢境里缺失的那一塊,如今在慢慢長滿。 那孤獨空寂的一生,即便是真實發生過的,也已經成為過去。他現在有妻有女,即便妻女不在他身邊,但也能揣在心里記掛著,惦念著,與夢境里那個獨夫全然不同。 “雷哥,你是不是想嫂子了?” 祁陽忽然開口,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側頭看向祁陽:“將你上次休假的三天兩夜重新說一遍?!?/br> “雷哥,我回來那天就跟你說了?!?/br> “再說一遍,你跟宋思思之間的事可以略過?!?/br> “你不如直接說你想聽嫂子和丫丫的事?!?/br> “嗯?!?/br> 祁陽卻沒料到雷軍會直接承認,驚得差點將身上的藤草抖掉,被雷軍一個眼神掃過,他忙往身上攏了攏藤草,腦海里卻響起齊悅在那個夜里質問他的聲音。 ——“你拿雷軍與你比,那你問問你自己,你除了拿哄騙當手段之外,可曾動過心?可曾用心對待思思?” 現在,他才知道,他真的不能跟雷軍比,他是動過心,但那點心思如一朵水花,哪里能跟雷軍這能浪上天的狂潮巨浪相比? 有雷軍珠玉在前,齊悅怕是一早就看透了他,看透他的薄情寡義,他當夜居然還敢放肆挑逗她,齊悅沒當場打他一耳光,怕是因為顧忌宋思思的臉面。 “你在想什么?” 耳邊忽然響起一個危險的聲音,祁陽一個激靈,強行鎮定道:“時間過了一周了,我記憶有些模糊,剛剛在回想?!?/br> “現在回想好了嗎?” “差不多了。我先從丫丫說起,這小胖妞膽子大得很,敢與我對視,還主動親了我一口,然后就讓我帶她飛飛……” 第723章 再見倪霞 齊悅醒來后就再也無法入睡,不過卻哄著丫丫睡著了,然后起床去了洗澡房,她渾身都被濕透了,在夢境中被汗水打濕的。 提著水桶從頭頂淋下,嘩啦啦的水聲在耳邊響起,她有種重新回到夢境的錯覺,她一下子丟下了木桶,坐在長凳上大口喘氣。 這一瞬,她不知道是因為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還是因為那夢境中的一切本就是發生過的事,只是她之前忘了,而今恢復記憶而已。 不管因為什么,她覺得她都得去見倪霞一面。 不過,她不打算按照龐玉的安排走。 天光亮起后,她如常去廚房幫忙,吃過早飯后去了學校,她去了尋了王院長,問起了盧志強的事。 王院長先是皺了眉頭:“等明天調查組回來后就會有結論?!鳖D了頓又問,“是不是盧志強知道胡菊香住你那,跑過去鬧事了?” 齊悅也沒瞞他,將昨日盧志強去三進院的事說了,順帶也說起龐玉也找她,卻沒說具體事情。 王院長臉上露出一絲厭煩神色:“學校的風氣都被兩個人弄壞了。這事你不用管,不管那兩個人找你說什么,要你做什么你都不用理會?!?/br> 告狀可不是齊悅的目的,她笑著道:“聽說龐玉的那塊手表到底是誰送的一直沒有定論,我想我可以幫忙?!?/br> “你想如何幫忙?”王院長一下子警惕起來,“你不會是想去見倪霞吧?” “二師父?!饼R悅嬉笑著抓住他的胳膊搖了搖,“倪霞的精神狀態雖有些不好,但依著她現在境況肯定無法傷害我,就讓我去看看她,順便也能幫您問清楚那塊手表的事?!?/br> “不用問,她現在那樣說出的話誰知道真假?!蓖踉洪L不贊同。 “但總比事情僵在這好啊?!?/br> “若真僵住了,就把龐玉和盧志強往公安局一送,他們是專業的,肯定能問出實話?!?/br> “可那樣的話,咱學校的名聲太受影響了。而起龐玉若是無辜,但她進了公安局,以后面對的壓力就大了?!?/br> 王院長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若是有別的法子,他也不會想到將人送到公安局去。 擰著眉頭權衡了一會,目光轉向一旁的齊悅,有些猶豫地問她:“你真想去見倪霞?” 齊悅眼睛一亮,連連點頭。 這天下午,她終于得知了倪霞的地址,京市郊區的某個精神病院,但卻不是她一個人去,還有兩名保安跟著她一道,那兩名保安才是正式的調查組人員,她頂多算個協助的。 病院里,樹木極少,院子里也幾乎沒有人,只有零星幾個身著白大褂的人在穿梭走動。 齊悅和兩名保安跟著一名白大褂向院子深處走去,白大褂也在跟他們說著倪霞的情況。 “她一開始來的時候,精神很亢奮,總說人要害她,抗拒醫護人員的接近,給她打了針后才好一些。這樣的狀況持續了有一兩個月。后來,她不用打針也不會再吵鬧,就是整天做在角落里不說話,或者低聲自自語,但沒人能聽懂她在說什么?!?/br> 齊悅聽到這些心情很復雜。 不過,她也不會圣母地解救倪霞,因為這里雖是精神病院,但她的病情真的好轉,也是可以出去的。 “對了,你們是她的什么人?自她被送進來以后就沒人來探望過她,費用只交了半年的,還有兩個月就需要續費了?!卑状蠊油T谝婚g屋子外,側頭與個高保安道。 保安穿的常服,所以白大褂不知道他的工作,他下意識側頭望向齊悅,齊悅便與白大褂道:“我是她學校的同學,今天是來探望她。等我回去后,我會告知她家里費用的事?!?/br> 白大褂也沒懷疑,用鑰匙打開了房門,一邊道:“里面還有一道鐵欄,可以避免她闖出來傷害他人。若有什么不可控的事,你們立刻出聲,我會進去給她打針?!?/br> 房門咔嚓打開,一個不到十平米的房間,有床有窗,還有一面鐵柵欄與房門相距一米。 隔著鐵柵欄,齊悅看到了縮在墻角的一個身影,看不到臉,身體極瘦,衣服若同掛在身上,又臟得很,顯見過得不好。 外頭的動靜并不能讓那團人影有一絲反應,她一動不動。 白大褂已經走開了,高個保安對齊悅道:“上次我同事過來時,她便是這樣,一句話都不肯說,也不動?!?/br> 齊悅“嗯”了一聲,將手里提著的水果通過柵欄縫隙塞進去,然后沖兩名保安道:“我想單獨跟她聊聊?!?/br> 保安卻有些猶豫:“王院長交代了,讓我們跟著你?!?/br> 齊悅笑道:“你們現在也在跟著我呀,我只是讓你們離開一點距離。我把門敞開,你們站遠點,但視線可以一直盯著我,就算發生了什么,你們肯定也能趕的過來?!?/br> 兩名保安對視一眼,雖都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答應了,走到對面那個大樹下,雙眼卻一眨不眨的往這邊投來。 樹上知了在叫喚,嘈雜得很,兩名保安豎起耳朵,也聽不清楚齊悅沖著里面說了什么,但那個蜷縮的人影頓時有了動靜,一下子撲到鐵柵欄前,伸出骨瘦嶙峋的手抓向齊悅,若非看到齊悅及時后退,兩人都要沖過去。 齊悅沖那兩名保安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要過來,然后對上倪霞的眼睛,神色復雜地問道:“你真想在這里待一輩子嗎?” “是你,是你害的我!” 倪霞滿臉猙獰,兩只手穿過鐵柵欄,極力地沖齊悅抓撓,卻徒勞無功,她轉而抓住鐵欄桿用力拉扯,一邊費力地將頭往欄桿空隙鉆。 她想鉆出去。 鐵欄桿密實又堅固,倪霞根本不肯成功,所以齊悅站在倪霞手能伸到的位置之外,臉上沒有一絲擔憂。 “龐玉跟我說,你曾跟她說起,她以后會成為雷軍的妻子,這事是前世發生的事吧?!饼R悅語氣平靜地說道。 正嘶叫著與鐵欄桿較勁的倪霞,聽到她這話一下子松了手,鐵欄桿的反彈嘭地擊中她的額頭,她卻不知道疼,反倒哈哈大笑起來:“龐玉跟你說了?龐玉要來救出我?我告訴你齊悅,只要我出去了,雷軍就是我的,你死定了!哈哈哈……” 倪霞說得顛三倒四,毫無邏輯,又笑得渾身顫抖,與一個瘋子毫無兩樣。 齊悅盯住她,一字一句道:“雷軍不會是你的,也不是龐玉的,他只能是我的丈夫,就算你出來了,你也奪不走他?!?/br> “你胡說,你在害怕,你害怕放出我后搶不過我!”倪霞一臉憤怒的拉扯欄桿,又一頭撞上去嘭嘭作響。 “她又發瘋了,我要給他打一針?!?/br> 聽到動靜,白大褂手拿著一管針趕了過來,原本發瘋的倪霞“啊”地大叫一聲轉頭沖到墻角蹲下,整個人瑟瑟發抖。 齊悅攔住要打開鐵柵欄的白大褂:“先不用給她打針,我還有幾句話要問她?!?/br> 白大褂看倪霞確實安靜了,就叮囑齊悅不要太刺激病人,便收了針管離開了。 等白大褂走遠,齊悅沖著里頭道:“你告訴我雷軍的雙腿是如何受傷的,又是何時何地發生的,我便想法讓你離開這?!?/br> 縮在墻角的倪霞一下子跳起來,猛沖回鐵柵欄前,伸手抓住了齊悅,激動得兩只眼睛都要瞪出來:“你說的是真的,你真能讓我離開這?” “這得看你說的話是不是真的?!?/br> “我說,我說,他的腿明年就要沒了……” 第724章 莊周夢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