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
劉梅瞪了他一眼:“我難道不想快?但這都一個月前的留底,快得起來嗎?” 周瓊忙賠罪:“我的錯,你慢慢查,我不急?!?/br> 劉梅沖他哼了一聲,低頭從一堆檔案中快速翻找。 周瓊見齊悅雙眼緊盯著檔案,心底莫名有些發堵,也猜到連長怕是沒有在信里提到當天的事,所以她才來查案底,他忍不住輕咳一聲:“可能是我寫錯地址了,等過些日子或許就會被退回來……” 但他的話未說完,劉梅抬起頭道:“找到了,你們同一天寄的信,地址相同,收件人相同,而且都是在第三天從這發出去的?!?/br> 周瓊愣住,手一伸就把留底檔案扯過來:“我自己看?!?/br> “動作輕點,弄破了我跟你沒完?!眲⒚吠{,語氣卻透著一股嬌嗔。 周瓊胡亂的應了一聲,拿過留底細細看了一遍,最后一絲幻想破滅,他抬起頭,聲音有些艱澀:“有沒有可能我的信在半路遺失了?” 劉梅的臉色有些難看了:“你是在質疑我們郵政的工作?” 周瓊搖頭:“我是質疑,只是擔心有個萬一?!逼鋵嵾@會,他也說不清是希望信件遺失了,還是沒有遺失。 劉梅的神色緩和下來:“萬一的事不好說,你若有疑慮,不如給你連長去封信問問?!?/br> 齊悅這會也細細核對過留底,確認周瓊沒有寫錯,但就如周瓊所說,若是趕上萬一,那是誰也說不準的。 “謝謝你的幫忙?!饼R悅笑著道了謝,將檔案還給劉梅,而后跟她告辭朝外走,并沒有招呼周瓊。 “齊……嫂子,我跟你一塊走?!敝墉偘瓮茸愤^去,張口想喊她的名字,但最終改口喊嫂子,只這一聲嫂子喊得別扭。 柜臺里,劉梅的同事用手肘捅了捅她:“這就是你那當公安的哥哥?不是說有些發胖嘛,他看著可不胖啊?!?/br> 劉梅原本因周瓊招呼不打一聲就走有些不高興,聽到同事的問題敷衍的應了一聲:“許是最近瘦了?!?/br> “那你就多關心他一下,找個中午給他送飯?!?/br> 劉梅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同時是在給她支招追人,她的臉一下子紅了:“王姐,我們不是那關系?!?/br> “現在不是那關系,多送幾次飯就成了?!蓖峦踅阈Φ么侏M。 周瓊不知道自己身邊早就藏了朵桃花,他追到齊悅,沖她道:“我一會就重寫一封信給雷連長解釋?!?/br> 齊悅嚇了一跳,沖口說道:“你別給我添亂了?!?/br> 話一出口,她便意識到這話傷人,她緩了語氣道:“這事其實跟你沒多少關系,我會寫信跟他說明白,以后你也不要再管這事了?!?/br> 周瓊在聽到她說他在添亂時,心里確實很難受,面上卻帶著滿不在乎的笑:“嫂子別安慰我了,我知道這事是我惹出來的,我也不給嫂子添亂,信我不寫了,但嫂子去信后,連長有了來信后能不能告訴我結果?” 齊悅知道他讓他徹底放下這事不可能,就點頭道:“你趕緊去上班吧,以后也不用總往衛生所跑,有了結果我會通知你?!?/br> 周瓊看了眼手表,沒有應她的話,只道:“嫂子有什么事就去派出所找我?!?/br> 齊悅含糊地應了一聲,就往衛生所走去,她一直沒有回頭,不知道周瓊望著她的背影直到消失,才轉身朝派出所奔去。 齊悅回到衛生所,遭到黃醫生調侃,她也沒回應,照常給老爺子起了針,而后給黃醫生打下手。 臨近中午下班點,病人也都回去了,黃醫生細細打量她,忽然問道:“丫頭有心事?” 齊悅正在清洗器皿,頭也沒回地回了兩個字:“沒有?!?/br> “沒有心事,能一上午不說話?”黃醫生直接道破她的異常。 齊悅愣了一下,回過頭問:“我真的一上午沒說話嗎?” “說吧,到底遇到什么事兒?”黃醫生擺出一副長談的架勢。 齊悅卻遲疑了,她不知道怎么說,黃醫生耐心很好地等著她開口,她終是問道:“若是師父做了一件讓師娘誤會的事,但師娘若無其事,根本沒有找師父算賬,你覺得師娘是不知道這事,還是因為別的?” 黃醫生豎起了眉毛:“你這丫頭膽子不小,這是拿我跟你師娘開涮了,我什么時候做了惹你師娘誤會的事?” 齊悅一臉無辜:“我就是舉個栗子?!?/br> “哼,師父不吃栗子,吃鴨梨?!?/br> 齊悅聽明白他的暗示,狗腿地道:“徒兒一會去供銷店給師父買鴨梨?!?/br> 黃醫生這才滿意地哼哼兩聲,而后與她分析道:“你師娘聰明著呢,她要一時沒罰我,指定憋著大招呢?!?/br> 齊悅的臉都僵住了。 黃醫生掃了她一眼,語氣肯定地道:“你跟你未婚夫鬧誤會了?” 齊悅的脖子有點僵,點頭而后又搖頭。 黃醫生也不管她承不承認,徑自說道:“有誤會,解釋明白就好,那小子不是不通情理的人?!?/br> 說完,見她還在發愣,起身沖她說道:“趕緊的,叫上你爺爺,咱回去吃飯,你師娘這會應該做好飯了?!?/br> 齊悅醒過神,依言去叫了在外散步的老爺子,三人一道回了雜院。 這些日子,老爺子的身體好了許多,就免了齊悅送飯的工作,與她一道去黃家吃飯。 吃過飯,老爺子與黃醫生去了衛生所,但齊悅被留下了。 黃醫生的原話是:“你這心不在焉的,就別去衛生所給我搗亂了,留在家里把事解決了再去?!?/br> 齊悅就這么被留下了,她又拿出雷軍的信細細看了一遍,而后拿出了空白信紙,想要與他解釋那天碰到黃秋實的事,只下筆寫兩個字就劃掉,再拿出新的信紙,只不一會兒又被揉成一團廢紙。 她卻不知,這一幕跟半月前,某軍營宿舍里某人寫信時一模一樣。 就在齊悅糾結如何寫明誤會時,某人帶著兵正在泥漿里翻滾,而某個在軍營里等待他回來的文藝女兵,無奈上了回城的卡車,又不斷回頭望著軍營,希望某人會突然出現,胸前帶著她贈送的紅花。 只遺憾的是,直到軍營化成天邊的影子,她也沒有等到。 第210章過河 日子如流水一般過去。 從六月初進入七月底,暴雨之后,天如流火一般,曬得人的心底也燥了起來。 齊悅不知是第幾次從郵局失望而歸了,腳下還淌著沒有完全退去的雨水,上頭白花花的太陽曬得人發昏。 最初,她還能安慰自己只是雷軍沒有收到信,后來是安慰自己雷軍的回信在路上,眼見要到八月,她僥幸的心理越來越弱,便是劉梅剛剛看到她,都面露同情,不等她問出口就直接沖她搖頭。 她不知道剛剛是怎么走出的郵局。 周瓊借著尿遁,從派出所急奔郵局,想要查看雷連長的回信到了沒有,只是剛沖到郵局門口,就看到齊悅臉色發白地站在郵局門前。 他心底有了猜測,一把將她拉到變化邊上的樹蔭下,堅定地對她道:“不管你是不是覺得我添亂,我都要給雷連長去信說明白?!?/br> 齊悅茫然抬頭:“你去信有用嗎?” “有用,肯定有用!”周瓊用力點頭,“我送你回衛生所,然后就給雷連長去信?!?/br> 齊悅不置可否,沖他擺手:“不用你送,我自己回去?!?/br> 說完,用手遮住刺眼的陽光,走出樹蔭,朝雜院走去,卻不知周瓊跟了她一路。 而周瓊身后,是咬唇看著他倆的劉梅。 齊家的房子經過兩月的建造,已經有了雛形,高高的地基,厚實的青磚墻壁,結實的橫梁,鱗次櫛比的黑瓦,便是前一陣的暴雨造成的漲水發洪,都沒有給新房造成什么影響,反倒是齊家老屋被淹了好幾天,尤其是東西兩廂房。 好在齊傳宗在暴雨第二天就當機立斷,連人帶家具一并搬到了新房,這才免了損失。 但稻田中卻沒有那么幸運,水稻被浸泡,田中的魚被沖走一半,這還是承包組的人盡力排水搶救的結果。 齊悅當時在鎮上,并沒有參加搶救,這會暴雨停了,河里水位降了,聽說路上的河已經能淌過人了,她從郵局回了雜院,收拾了衣服,而后去衛生所打了聲招呼就往家走。 到了半路,望見攔路的河流,還有河中將褲腿挽到大腿根,手牽著手往前走的男男女女們,齊悅傻了眼。 走在最后邊的是一個中年女人,她朝齊悅招手:“女娃子別害羞,趕緊挽了褲腿跟著一道走,不然你一個人別想過去?!?/br> 齊悅看著前頭牽手站在河中卻依然被水浪沖得驚叫的年輕女孩們,咬牙挽起了褲腿,脫了鞋,朝女人道了謝,就牽上了她的手。 “還有我,還有我!” 一個20來歲穿著大背心的青年追了過來,利落的脫鞋挽褲腿,眼睛直盯著齊悅雪白的腿,跳下河中就去抓她的手。 齊悅眉頭一皺,避開青年,想要回岸邊,但中年女人卻攥緊了她的手,扭頭沖青年大罵:“你這后生懂不懂規矩,未婚女娃子的手你也敢隨意牽?” 青年一臉委屈:“這不是趕上我在最后嘛,不牽她,我一個人也過不了河?!?/br> “過不了就滾回去,等下一撥人?!敝心昱藝涝~厲色,其他人也附和著罵青年沒規矩。 過河雖難免男女牽手,但都會特意隔開未婚姑娘,讓她們相互牽著手,而齊悅因是臨時加入的,只能排在最后。 青年這般湊過來拉人姑娘的手就是沒皮沒臉了。 青年被罵得惱羞成怒:“我稀罕跟你們一塊過河,當心一塊被沖下去喂了王八!” 這條河因在村口,修了簡易的攔河壩分流,壩下便是高達十米的河溝,此刻河溝里翻滾著水浪,轟隆如雷鳴一般,讓人望而生畏,所以一行人才顧不得難為情,挽褲腿牽手過河。 這會聽到青年的詛咒,大伙都怒了。 “小子,你哪個村的,老子找你爹娘問問怎么生出你這么個混賬東西?!?/br> “我傻啊,告訴你讓你找老子的麻煩?”青年上了河岸,也不捋下褲腿,一臉無賴地說道。 眾人被氣得不行,有脾氣爆的想要上岸教訓他,但只一人動了,隊伍就差點被水流沖散,驚得當中的年輕姑娘們叫了起來。 齊悅忙道:“咱過河要緊,到了對岸等他,他今天若是過河,可免不了一頓揍?!?/br> 大伙聽到她這主意,頓時樂了:“女娃子這主意好,咱們過了河,等在岸邊,不揍他一頓,咱還不走了!” 青年變了臉色:“你這女人忒毒,老子過不了河,你也甭想過!” 說著就探下身朝齊悅抓住,河水湍急,齊悅挪一步都艱難,竟一時無法避開,眼見對方的手伸到眼前,她彎腰沖他狠潑了一股水,水直沖他的眼睛而去。 青年“啊”的叫了一聲,起身躲開,邊上的中年女人就叫了起來:“大伙走起來,別讓這無賴扯走女娃?!?/br> 大伙應了聲,排頭的人往前走,身后的人一個接一個,齊悅也緊跟一步,避開了青年再次探過來的手,他想過下河抓她,但他也怕獨自一人會被水流沖走,只得滿臉怨恨的看著齊悅走遠,站在岸邊罵罵咧咧:“女人,我記住你了,下次別讓我碰見了!” 齊悅沒有理會,其實她這會也顧不上理會,水浪一道接一道,拍在腿上,激起水花濺到身上,更危險的是水流的力量在將她往下沖,雖有人牽著能分擔一分沖力,但也得謹防旁邊的人被水流沖走,連帶著將她一塊往下拽。 就在剛剛,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才將牽她手的女人拽住,卻差點一個踉蹌栽入水中。 這樣的危險,幾乎每個過河的人都經歷著,中間的年輕女孩們不時尖叫,聲音尖利又驚慌,但沒有一個人放開手,大伙就這么牽著手,抵御著激蕩的水浪,短短二十米的攔河壩,走了一刻鐘,終于全都上了岸。 年輕女孩們累得差點癱倒在地,齊悅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她第一時間放下了褲腿。 “女娃子,謝謝你噢?!敝心昱诵挠杏嗉碌爻乐x。 齊悅笑著擺手:“若沒有嬸子,我也過不來,是我得謝謝嬸子?!?/br> “那咱誰都不謝?!敝心昱怂蚀笮?,而后沖著河對岸的無賴青年大喊,“小子,你有膽過來,老娘揍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