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連長,你要不跟我一塊進去?!敝墉傓D回身,雙眼發亮地盯著他,有連長出主意,必然能把事辦得周全。 只是他這話一出,就挨了訓斥:“工作的保密原則你忘了嗎?” 周瓊頭一縮,想說除了您,別的人自己根本不會往外透露一句案情。 但在雷軍銳利的視線下,他最終咽了回去,誠懇認真地說道:“連長我錯了,我保證以后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br> 雷軍神色復雜地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周瓊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垂著頭回了派出所,又尋到所長說了瞿紅兵的事。 所長的神色頓時嚴肅起來,他吩咐他道:“你現在就動身,去縣里看望且陪同瞿紅兵,直到他出院為止,期間有一切異常隨時向所里報告……不,你單獨向我報告?!?/br> “是!”周瓊敬了禮,轉身走了兩步,又被所長叫著。 所長凝著眉,開口問周瓊:“你說這事是你那位老連長提醒你的?” “是?!?/br> “他還讓你工作保密,就算是他問也不得說?” “是?!?/br> 周瓊回答完后,見所長依然眉頭凝著,心頭不由得打鼓:“所長,有什么問題嗎?” 所長似陷入某種沉思之中,被他打斷思緒候,“啊”了一聲,又沖他擺手:“沒問題,你可以出發了。還有,替我給你那位老連長帶聲謝謝?!?/br> 周瓊懸著的心頓時放下,聽到所長要謝連長,比謝他自己還要高興,他敬禮應道:“我保證帶到!” 雷軍并不知道他走后派出所發生的事,他步伐很大,趕在五點差五分抵達衛生所,將剛剛借到手的五塊錢給了黃醫生,后者淡淡掃了他一眼,接過錢揣入自己口袋,就趕他出門,因為衛生所到點要關門了。 第98章禍害 雷軍回家的路上特意繞道小坪村,走到外婆家后院外看了齊悅一眼,見她神情平和地在院子里摘菜,便悄無聲息地離開。 齊悅似有所覺,抬頭往外看,卻什么都沒有看到,便疑惑自己是出現幻覺了,雷軍中午就回家了,這會應該在家準備晚飯,哪里會出現在這里? 至于瞿紅兵,且不說他是咎由自取,便是這事暴露,引來對方的報復,也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誰勝誰負猶未可知,她大可不必惶惶終日。 這心態一平和,她就開始惦念在外的齊老爺子和余國慶。 卻不知余國慶這會正遇到麻煩,恰好跟齊永福念叨她:“老爺子,你說若是齊悅在,讓她跟袁巧兒溝通是不是容易一些?” 他們看中的老農姓袁,人稱袁老實,原本的名字倒是沒人記得,也沒人叫,不過他唯一的女兒卻是取了個巧名,怕也是對她寄予厚望。 可惜,她雖叫巧兒,但生性膽小,余國慶本想通過她來勸說袁老實遷居,可還未靠近,她就抱著棒子亂打亂叫,引來袁老實誤會,將他直接打了出去,還放言見他一次打一次。 齊永??攘艘魂?,才白了他一眼:“齊悅一個未婚姑娘家,哪能隨意往外跑?” 摸著被袁老實打疼的肩膀,余國慶嘶了一聲,無奈對齊永福道:“齊悅不能來,要不您老出馬?” 齊永福斜了他一眼:“你是覺得我這張臉面善是嗎?” 余國慶頓時如被塞了一只蒼蠅一般,他嘿嘿笑了兩聲:“說到面善,我看誰也比不過齊悅,這事要辦成還真得她走一趟。我知道老爺子是擔心她的安危,但有我這個舅舅在,絕不讓她蹭破一層油皮,也不掉一根頭發?!?/br> 齊永福一臉懷疑地看著他精弱的身板,余國慶連忙拍著胸膛道:“老爺子你別看我瘦,里面全是肌rou,能打能扛,普通三五個大漢,我一只手就能對付?!?/br> “不用你對付三五大漢,你先跟老頭子我扳扳手勁?!饼R永福說著,忽然出手抓住余國慶的右手,在他還未反應過來前就扳倒了。 余國慶愣了一下,旋即喊道:“這次不算,我剛剛沒準備,你等我做好準備,一定把您扳倒咯!” 甩手運腕,又嘎嘣嘎嘣地壓了一陣關節,吼哈了兩聲,之后他走到桌前,左手撐著桌面,右手立起,朝齊永福招了招手:“來吧?!?/br> 齊永福淡定地瞥了他一眼,壓下喉嚨的癢意,便隨意伸出手,手背枯瘦,食指略有彎曲,似曾受過傷,乍一眼平平無奇,但等到他握住余國慶的手,后背青筋如樹根般盤結,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余國慶只覺得自己被鐵掌鉗住,臉色瞬間漲紅,用盡吃奶的力氣也不能阻擋自己右手往后仰,他顧不上規則,左手也握了上去,但十秒之后,還是無法阻擋失敗的命運,啪的一聲,兩只手齊齊倒在桌面上。 而齊永福也再也壓不住咳意,扶著桌子劇烈咳嗦起來。 余國慶顧不得被扳疼的手,連忙過去給他撫背順氣,一邊給自己找補面子:“老爺子,你說你這人真是,不過一個扳手腕,至于這么拼命嗎?這會倒好,你的病都犯了,我得送你回去看病……” “我不回去,這事沒辦完……咳咳……” 余國慶也是服氣他了:“就您這身子,留在這幫不上忙不說,還得累我照顧您,何必呢?咱們都回去,看好病,再把齊悅一并帶來,不然這事誰也搞不定?!?/br> 齊永福還想拒絕,但他的咳癥越發嚴重,根本說不出話。 余國慶則利落地打包了行禮,又跟房東結算了費用,而后強硬地帶著齊永福騎車回家。 齊悅得到消息時,齊永福已經住進了衛生所的臨時病床。 其實余國慶并沒想給齊悅頭一個送消息,只是他要先回一趟家拿錢,趕到家時正好是清晨,一臉胡子麻茬,滿眼的紅血色,簡直跟換了一個人一般。 打開院門的齊悅愣了一會才敢上去相認。 余國慶看到她也愣了一會,知道瞞不過,便不等她問就將齊永福生病住在衛生所的事快速說了一遍。 事實上,昨天夜里余國慶連夜砸了醫生的家門才讓齊永福住進去,而且陪護了一晚上,不然臉色不會這么難看。 “你答應過我,好好照顧我爺爺的?!饼R悅紅著眼,狠狠捶了他一下,抬腳就往外沖。 余國慶本就愧疚,看她這樣忙抓住她:“你別跑,等我一下,一會我騎車帶你去?!?/br> 說完,他走到隔壁鄰居家,從口袋里掏出兩毛錢找了鄰居家大小子去給齊家送信,而后調轉車頭要帶齊悅前往鎮上,還是他娘追上來,給他塞了錢和糧票以及幾個烤紅薯,他才得以填了填餓扁的肚子。 坐在后座上的齊悅心生愧疚,張了張嘴,余國慶似有所覺,扭頭堵住她的話:“你別跟我道歉,老爺子我確實沒照顧好,受累也是應該的。你也別跟我道謝,不然我臊得慌?!?/br> 看到他一臉青黑,嘴角沾著紅薯碎末的狼狽樣子,齊悅所有的話都哽在嗓子眼中,她點了點頭,啞著聲道:“走吧?!?/br> 余國慶點頭,回過頭,雙腳一蹬,車輪飛轉,老舊的車身嘎吱作響,似乎下一刻就要散架,他卻越踩越快。 等抵達鎮上,距離衛生所還有段距離,老舊自行車終于撐不住,咯嘣斷成兩截,余國慶早有預料,先一步踩地穩住身形,又伸手拉住齊悅,而后就將廢棄的自行車踢到一旁。 齊悅一站穩,就拔腿沖向衛生所。 如今時間不到八點,衛生所安靜極了,齊永福剛在隔間睡著了,齊悅進去時沒敢出聲,但看到他灰敗枯瘦的臉,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她捂住嘴快步走出去。 余國慶只比她慢了一步趕到衛生所。 黃醫生的臉色不太好,他嚴肅地望著眼前這對舅甥倆:“老爺子肺部本就有病癥,這受了寒又受了累,病情加重,咳出的痰里出現血絲,很可能已經轉變為癌?!?/br> “癌癥?!” 齊悅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摔倒在地,余國慶忙扶住她,著急地問黃醫生:“這病還有治嗎?” “目前西醫沒得治?!秉S醫生直接了當的回答。 齊悅眼前卻是一亮:“您的意思是中醫能治?” 對上她期待的眼神,黃醫生淡聲回道:“你若是信我,我可以試,不信我,你們也可以把他帶去縣醫院或者市醫院去檢查治療……” “老頭子,你可不能死??!” 黃醫生話為說完,齊老太太忽然嚎哭著沖進來,齊悅躲閃不及,被撞了個正著,若非余國慶拉她一下,她就得磕倒后面的桌角。 齊老太太卻繼續撲打她:“都是你這個害人精,若不是你答應嫁個那個命硬的小子,老頭子也不會被克得生了癌!” “夠了,這里是衛生所,是看病的地方,不是你們可以撒潑打架的地方?!?/br> 黃醫生一聲呵斥,止住了齊老太太的撒潑,余國慶連忙扯過齊悅,看到她臉上被摑掌留下的紅印,氣得罵她:“你怎么不知道躲?平常的伶俐勁兒去哪了?” 齊悅抬起頭,眼眶含淚:“舅舅,若是那天我沒有等在鎮政府門口,也沒惹上紅袖章……若是那天下午我堅持帶爺爺過來看病,爺爺是不是就不會病成這樣?” “好嘛,我就知道是你這禍害害的老頭子,今天老娘就替天收了你!” 齊老太太大叫一聲,抓起墻角的掃把,照著齊悅的頭臉打了過去…… 第99章拿不出錢就滾蛋! 齊悅依然沒有躲,眼見掃把要打在她臉上,余國慶怒目圓瞪,上前一把抓住掃把,沖著齊老太太怒喝:“誰給你的權利打我外甥女?” “憑我是她奶奶!”齊老太太滿臉猙獰,“今天我不但要打她,我還要弄死她這個禍害,她死了,我們齊家才能安生,老頭子的病才能好起來!” “既然你覺得打死一個人能換另一個人的命,那來看醫生干什么?”黃醫生冷笑,指著里面的隔間,“人在里面,趕緊把他給我帶走?!?/br> 撒潑的齊老太太變了臉色,正要開口,一陣咳嗽聲突然響起,齊永福佝僂著背,扶著隔間的門走了出來。 “老頭子!”老太太大喊撲過去攙扶他,“你現在怎么樣?要不要緊?” 齊永福卻冷著臉打開她的手,抬頭看向齊悅,朝她招手:“過來攙爺爺一把?!?/br> 眼淚奪眶而出,齊悅點頭快步上前,齊老太太卻尖叫著打開她:“你個禍害滾開!老頭子你是不要命了嗎,還敢要禍害近身?” 看到老伴當著他的面打齊悅,又叫齊悅禍害,齊永福氣得身體都抖起來:“禍害,哪來的禍害?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跟齊悅沒關系!” “怎么沒關系?要不是她惹禍,你能耽擱病情?”齊老太太仰著脖子與他爭論。 “那你怎么不說一開始我的病是怎么來的?”齊永福臉色漲紅,盯著她道,“是被你氣得,氣得我夜里著涼生病,那我是不是也要叫你禍害?” 聽到齊永福的指責,齊老太太瞪大了眼睛,她想起那天被孫家老乞婆說通,同意用一百塊的彩禮將齊悅嫁個錢家那傻兒子,結果引得老大跪著說要分家,老頭子跟她生氣要求退婚,鬧到錢家那里,卻發現孫老乞婆暗藏一百塊彩禮,為了找出這一百彩禮又大鬧了一場,結果婚事退成了,老頭子也不理她,連進一個被窩都不肯,裹著衣服蜷了一晚上,天還沒亮就發燒咳嗽…… 越回想越驚慌,她臉色慘白,連連搖頭:“這跟我沒關系,是齊悅不檢點,不然我不會想要把她趕緊嫁出去,也就不會讓你生氣……” 看到她猶在推脫責任,齊永福無力搖頭,不再理會她,只向齊悅招手。 “爺爺……”齊悅哽咽,上前攙住他枯瘦的胳膊,“是我的錯,那天要是我堅持送你過來看咳嗽,要是我沒讓你去臨縣,你也不會病情加重?!?/br> 齊悅這番認錯的話,讓極力脫身的齊老太太兩眼發亮,她沖過去抓住齊永福:“老頭子你聽到了嗎?她自己都說是她的錯,就是她的錯,跟我沒關系!而且,我還沒告訴你,前天她趁你不在,跟雷家那命硬的小子訂了婚。這婚一定,你立馬就病倒了,可不就是他克的嗎?老頭子,咱不說別的,只為了你的身體,也必須讓齊悅跟雷家小子退婚……” 齊老太太說得起勁,卻不知衛生所門前忽然多了一個人。 這人正是剛剛抵達的雷軍。 今早,因為一些事他出發晚了,騎車抵達小坪村時齊悅不在,外婆告訴他齊悅爺爺病了住在衛生所,他便立時趕了過來,卻不想剛到就被兜頭澆了一盆涼水,澆得他渾身發涼。 雷軍高大的身形擋住了門外的陽光,屋里的光線陡然一暗,齊老太太似有所覺,扭頭看到雷軍,頓時跳了起來:“你小子來得正好,當著大伙的面,現在就把婚事退了,老頭子的病就能好起來!” 雷軍沒有理會她,目光直射向齊悅,他想盯著她的眼睛看,想看她是不是也認為他是個命硬刑克之人,認為是他克得齊永福病倒。 但齊悅滿臉淚痕攙著齊永福,她沒有看他。 這一瞬,他腦中那根早就繃緊的弦一下斷了,他大步走過去。 原本被齊悅忽然訂婚的消息驚呆的余國慶,看到被齊老太太指認為齊悅未婚夫婿的男人如同煞神一般走向齊悅,余國慶嚇了一跳,沖過去喝止:“你想干什么?” 聽到動靜,齊悅抬頭看到雷軍冰冷的神色,她驚了一下,張口只吐出一個“你”字,就被他鉗住手腕拽了過去。 突來的變故讓齊永福沉了臉,沖著雷軍喝道:“放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