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無論如何,他都絕對,絕對不會去相信是鐘冥做的。如果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鐘冥,那么以前的那個人又算什么東西?以前的那個,galgame苦手到一個女生都攻略不下來的、那個說話只要能講壞的絕對不會夸你的、那個愿意聽他的一起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最后兩個人一起被抓進少管所聽訓聽了三個小時的,那個蹲在電線桿底下拿著一瓶啤酒張著嘴望天的、那個超愛磕阿德拉1磕了就亢奮到暴力捶桌的鐘冥,那個又是什么東西呢? ? “啊……我看看,你以為我是誰?”那個黑暗中的人終于開始往前走了,他穿著尖頭皮鞋,林楓總算稍微順過來氣了,這不是鐘冥,鐘冥只有超輕作戰靴和籃球鞋,而皮鞋?得了吧,在鐘冥因為全國化學競賽一等獎上臺領獎的時候,所有人正裝出席,而鐘冥則是踩著拖鞋上去的,他一輩子都不會穿皮鞋。 ? 如果不是鐘冥……那是誰?肖斌、萬旻、邱音、張濟……他能想到的一切。 ? “好久不見?!蹦腥私K于走出了黑暗,沖他們露出一個純良無害的笑容,“想我了嗎,瘋子,小王……還有鋅哥?” ? 臥槽。 ? 林楓張大嘴說不出話來,他甚至連往后挪兩步的力氣都花在了震驚上。雖然覺得這是情理之中,但是實在是太過于意料之外了,他知道這個人有問題,但沒想到就是他。 ? 郎營站在他們的面前。 ? “可惜啊?!崩蔂I低頭看著林楓,然后很貼心地蹲下來,左手摸上林楓的肩膀,對他露出一個仿佛真的在惋惜甚至看起來還有點委屈的表情,“我一定不是你想的人對不對?” ? 林楓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他感覺到了郎營的危險,雖然他說的每一句話、擺出的每一個表情甚至露出的每一個表情都像極了人會做出的,但是林楓就是感覺像有一條蛇順著他的脊柱爬上了他的身子,陰冷的感覺讓他大腦混亂。 ? “是誰呢?”郎營沖他笑,半邊臉沉在黑暗里讓林楓看不清楚,他只能看見郎營嘴邊冰冷的笑意,“吶,親愛的瘋子,告訴我吧?” ? 這和林楓記憶里的郎營的差距太大了導致林楓即使面對的是同一張臉,他也沒有任何這是郎營的實感。在他對于郎營并不多的記憶里,郎營是一個沒什么特點的人,打籃球打得一般般,學習成績一般,和誰都能說上點話,卻和誰都不是特別好的朋友,所以看到他死了,尸體被掛在那么高的地方林楓也沒什么特別大的感覺。 ? 但是現在他面前的郎營,歪起了嘴角,眼睛在黑暗中發出幽幽的紅光,……他……他好像沒有眼白。 ? 不,郎營不是沒有眼白——剛剛實在是太過于遙遠和模糊,導致林楓沒有看清楚,現在郎營屈尊到他的身邊來了,他終于看清楚了。 ? 郎營的眼白是黑色的。 ? ……哦,好的,林楓明白了。這樣郎營再表現得像一個人類林楓都不會信了。要是世界上有活人眼白是黑色的林楓現在就把這個空間裂縫給吃了。 “告訴我吧?!彼偷匾惶а?,眼睛里的光一閃,林楓嚇了一跳。 “……鐘冥……”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然而然他剛剛以為面前的郎營是鐘冥這件事居然就脫口而出了,他感覺自己當時是沒有腦子的,這個名字就這么從他的嘴里滑了出來。 “啊……鐘冥?!崩蔂I松開了他的肩膀,有些同情地看了眼林楓,然后站了起來,走到了王耀凜身邊,繞著王耀凜轉了一圈后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金鋅身上,但是嘴里卻沒有提到一個關于金鋅的字兒,“那個該死的,偷偷摸摸的小耗子……試圖把我的存在說出去?他腦子壞了嗎?……果然,你們是被他找到的東西給弄過來的吧?我早該在第一天就殺了他的……啊,不,我早該在我們還在上課的時候就把他給除掉的?!?/br> 他好像被惹怒了一樣捏緊了拳頭,然后又好像想通了一樣把拳頭松開了。 “沒關系,反正他已經死了?,F在不過是要把你們都殺了而已。沒能把這場好戲看到最后我真的非常、非常遺憾?!?/br> “……很可惜?!苯痄\終于開了口,他看起來完全沒有林楓和王耀凜那樣怕郎營,就像郎營給林楓和王耀凜的壓力都是假的一樣,“在你死之前,我要問你問題?!?/br> 郎營對于金鋅狂傲的說話方式也沒有任何被貶低的憤怒,只是稍微歪了歪頭,擺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金鋅只是個闖進他的領地的蟲子。 “好啊?!崩蔂I游刃有余地低聲笑道,“那么我便偶爾屈尊聽一聽‘我很牛逼’先生的問題吧,畢竟你這個樣子簡直是無知到可悲啊?!?/br> “……你是,什么東西?!苯痄\抬了抬下巴,“我感覺不出來你是什么。真奇怪,我還沒見過比我更高階的東西?!?/br> “哦——金鋅同學,你以為你是誰啊,和我這么說話?!币婚_始郎營還是眼中含笑的,但說后半句話的時候他的眼中沒有半點笑意,反而是立刻冷下了臉來,然后很快他又在臉上漾出了溫暖的笑意,“我們沒什么交流吧?我實在和你不熟……你不知道在對待陌生人的時候,要講禮貌嗎?” “我可沒心思和你講什么鬼禮貌?!苯痄\好像第一次情緒有了波動,他發出了一聲瘆人的冷笑,從墻壁前站了出去,然后伸出他筋骨分明的慘白右手,立刻卡住了郎營的脖子,郎營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適和憤怒,就那么任由金鋅掐住他把他提了起來,“我在問你問題,怪物,你·是·什·么·東·西?!?/br> “都說了……要講禮貌啊?!崩蔂I很無奈一般地嘆了一口氣,然后他輕輕地抬起手來,好像是為了讓林楓和王耀凜一般都看見一樣舉到了自己的耳邊,緊接著他,略微動了動手指。 近乎是一瞬間的事情,金鋅的頭,從他的脖子上分離了。 這個場面對于林楓而言毫無疑問是可以被稱為眼熟了,他立刻回想起了第二天的早晨,幾乎和當時的鐘冥一模一樣,金鋅的腦袋在空中劃過一個弧度,然后宛如慢鏡頭一般,緩緩地落在了地面,甚至還滾了幾圈才停下來。再然后,毫無疑問,金鋅的軀殼崩塌了,捏著郎營脖子的手輕易地松開了;他的膝蓋彎曲,一瞬間跪在了地上,這時候好像大動脈才反應過來自己所屬的身體發生了什么,紅色的液體向外噴薄。 “cao?。?!”林楓一個沒忍住大罵出聲,金鋅的血都噴到他臉上了,他立刻抹了一把臉上的血,看到郎營整了整領子,“你他媽到底是什么?。?!媽的?。?!” “既然是親愛的瘋子問我的,那我就不計較禮貌問題了?!崩蔂I笑了,再一次蹲下來與林楓平視,眼睛里充滿了誠懇,“我被很多人用很多稱呼叫過,現在我來給你幾個提示吧?!?/br> “古蛇、黑山羊、利蘭·岡特2?!彼α?,沖林楓歪歪頭,“你猜到了嗎,我們的小天才,林楓同學?” ……當然了。 《塔納赫經》中的古蛇。 曼德斯的山羊,安息日的山羊。 斯蒂芬·金所寫的利蘭·岡特。 是啊,是啊,他當然知道那是什么。 熱沃當怪獸的收信人,彌爾頓的墮天使。 “……撒旦?!?/br> 他將想到的那個名字脫口而出。 “嗨嗨——!”郎營眉開眼笑地張開了雙手放在了自己耳邊,“很高興認識你——!” “哈……?”林楓強忍住吐槽和翻白眼的欲望,在這種嚴肅的場景下他實在是不想配合做出任何震驚的神情,這都幾歲了,怎么還那么中二,有毒嗎,還撒旦,國籍都不一樣好嗎,我他媽的還上帝呢。 “我知道你不會信的?!崩蔂I笑了,再一次站了起來,伸腿踩過了金鋅的尸體,走到王耀凜面前,“你真的覺得國籍這種東西有問題嗎?我們親愛的林楓同學……總是多疑而勇敢,你跟著他很辛苦吧,小王?這人一點都不珍惜自己的命呢,可是你又是那么、那么地依賴他,他從來不知道?!?/br> “總比依賴你來得更好一些?!蓖跻珓C也皮笑rou不笑地沖撒旦彎彎嘴角,林楓這個角度都能看見一滴冷汗從他的臉頰旁邊滑了下來,他們倆都看見了剛剛誰都沒意識到發生了什么的時候在金鋅身上發生了什么,說實話掉頭這事見過第一次之后林楓居然就可以毫無芥蒂地觀賞第二次了,再說第一次掉頭的是鐘冥,林楓不覺得會有誰掉頭比這個更令他震驚了。 “你丫……就是郎營嗎?”林楓終于想起來要從地上站起來了,他慢慢看著自稱撒旦的男人往王耀凜那個方向挪,雖然他們兩個純人類就算再來一百萬個對付這種動動手指就能掉人頭的人沒有也沒有任何辦法,但是能同仇敵愾怎么說對于他們而言也能算是一種慰藉,“包括那個……和我們一起上課的那個?” “……你是想問,我是一開始就是郎營小朋友,還是怎么說……郎營只是個普通的學生,而我……我想想那句話怎么形容的來著?”郎營笑,攤開了手背對他們往空間裂縫里走了兩步,好像真的在努力回想似的,“啊……我想起來了?!彼统恋匕l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然后他抬起頭來看著林楓,扯出一個瘆人的邪笑,“被附身了?” “你能理解真是太好了?!绷謼髦S刺道,他們無一例外地退到了金鋅的尸體后面,好像金鋅的尸體也是他們面前的一道防線。 “……你猜啊?!崩蔂I湊近過去,歪著頭挑起了眉毛,“太有意思了……林楓,你真是太有意思了,在所有的……我見過的所有人里,我最喜歡你了?!彼麎旱土寺曇粽f,好像這是什么讓他最為認同的話語,“你總是那么痛苦,為自己的無力,你卻自大到覺得自己能做到什么,你比惡魔還貪婪,你也比人類還脆弱,林楓同學啊。你吞下一切,仿佛遠方。仿佛海,仿佛時間,一切在你身上沉默……你纏繞痛苦,你緊握欲望,悲傷將你擊倒,一切在你身上沉默3!” 林楓被對方突然的一堆話堵住了,好不容易在這龐大的惡意中清醒過來,就在林楓想要說話的時候,就在那一刻,他的腳下,異常出現了。 當然,這次好像并不是,郎營做出的事情。 剛剛倒在地上的,現在躺在林楓面前的,被林楓和王耀凜充當警戒線的,金鋅的無頭尸體,動了。 是的,沒有看錯,林楓還確認了一下,毋庸置疑,他,哦不是,……它,動了。 在沒有頭的情況下,在脖頸處還在肆意往外噴血的情況下,在他的頭顱就在他腳邊一段距離走兩步就能夠到而那個頭也正無神地望向遠方的情況下。那具無頭男尸,雙手撐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林楓連臟話都罵不出來了,他現在只想沖出去沖進路邊的雜貨店里買一扎啤酒然后坐在馬路牙子上,喝完一瓶敲碎一瓶,附贈一聲憤怒的怒吼。每一秒好像不發生點顛覆他三觀的事情這個世界就不開心一樣,認真的?無頭男尸,站起來?林楓他媽的真的想把生物書給撕了吃進肚子里,我可去他媽的吧,想他們人類探索了上千年得到的結論在短短的兩分鐘之內就能被全部推翻的嗎?現在信奉上帝的是笑了,對,撒旦是存在的,那么上帝也是存在的。這個還算在人類歷史里。喜歡生化危機的也該笑了,因為在他們面前現在可能要活生生地有一具男尸誕生了?。?!這根本不是人類史好嗎這是人類的想象?。?!真以為一個破高中還能逐漸進化成寂靜嶺???!別開玩笑好嗎,人類不要面子的嗎? 他對天發誓——事實證明天上現在還真有能讓他發誓的東西——他絕對要收回剛剛說這件事不是郎營干的這句話,他對著郎營一副你看你的超能力成功了的樣子伸出左手指向了金鋅的無頭尸站起來的方向,郎營不是說自己是撒旦什么鬼的嗎,那不是地獄的馬斯塔(master)嗎,那控制個亡靈應該是小菜一碟吧,把金鋅從地獄里(哦……別問他為什么認為金鋅在地獄里,金鋅就他媽該在地獄里。)拽出來放回他的身體里,就像那什么布魯克一樣——哦天哪看他林楓,居然氣到海賊王的梗都拿出來玩了——靈魂回到了rou體里卻發現rou體已經不能被稱為rou體了,現在是金鋅,說不定馬上還要出現用骨灰構成的肖斌萬旻沈雅鐘冥吳莉妍什么的出現,和金鋅構成f6一樣的陣營,說不定開心了還能機甲變身什么的,伸出手變成六道光合體變成巨大高達,富野由悠季*一定會很開心的?。?! 不過郎營的表情讓他把這一大段的吐槽全都給咽了回去。 因為郎營看起來好像也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他多數情況下都游刃有余的表情此時在臉上消失地無影無蹤。 郎營皺著眉頭,好像也沒有調侃林楓和王耀凜的閑心了,他僅僅是將自己的目光鎖定在了金鋅的尸體上,好像頗為警戒他的下一步動作。 “不是你干的?”林楓竟然在這一瞬間和郎營可以平和溝通了,大概是因為同時面對未知生物,這時候居然莫名達成了一致。 “噓,等會兒再來陪你玩?!崩蔂I哄小孩一樣沖他再次露出那個游刃有余的笑容,好像生怕在這一瞬間已經被林楓抓住了把柄。緊接著他上前一步,妥帖的西裝貼在他身上,他抬起了手。 他打了一個響指。 在那短暫的一秒內什么都沒有發生,就在林楓覺得郎營在故作玄虛的時候,金鋅的渾身上下開始燃燒,火光在金鋅沒有頭顱的軀殼上閃爍,火焰里噼啪作響,甚至照射出來的光照亮了本應該像黑洞一樣吞噬所有光的空間裂縫的一隅。 那火是黑色的……和墳場里的火一樣。 果然,這一切都是郎營做的。 但是,現在好像談這個也有些遲了,因為照理來說,受到如此強烈的燒灼,如果是放《生化危機》里僵尸也要被燒得慘叫了,但是金鋅的尸體沒有任何反應,就好像他身上的火焰不存在一樣,它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好像在等待什么。 郎營的手停留在空中,仿佛在想下一步他應該怎么對待這個突然自己動起來的尸體。 “臥槽,小楓!”王耀凜突然從后面猛拉一把林楓,王耀凜總是在他身后,林楓又不看路,這幾天林楓都快習慣自己的喉結被他的衣領大肆虐待了,“你他媽快走遠點,現在這個情況真是屁話都說不出來,你……你看小金鋅的頭!” 聽到這話林楓和郎營都低頭去看金鋅的頭。 金鋅本來渙散無神的眼睛,聚焦了。 它就保持著那么一個歪在地上的樣子看著郎營,然后血液開始逆流。 他嘴邊的那條血跡慢慢收束回他的口中,在地上甚至形成了小型湖泊的,從他身體里流出的鮮血慢慢地聚攏,開始沿著他站起的身體向上攀爬,最后鉆回他脖子的斷面里。 緊接著尸體動了。但是林楓和王耀凜,甚至是郎營都沒動一下,就像他們實際上是在一個動物園里,他們抓著欄桿看里面的動物和動物所做的一切事情,而動物一點都不想理他們,只是自顧自地捕獵,死亡,生存。 那具尸體走到了頭顱的旁邊,然后慢慢地蹲了下去,把頭給撿了起來。 再然后,他把那個頭顱緩緩轉了一個方向,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林楓清楚地看見在斷口處那個平滑的切面在金鋅將自己的頭重新放在自己的脖子上的時候瞬間消失,血rou融合在一起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最后,完整的金鋅站在了他們面前,伸出雙手握了下拳好像他在適應恢復了用大腦控制神經的身體。 剛剛融合成功的男人正了正自己的脖子,他的脖頸處發出卡拉卡拉的正骨的聲音,最后他轉了一圈自己的脖子,看向了站在他面前的林楓、王耀凜,還有郎營。 他平靜的臉上,冷淡的表情沒有任何改變,好像剛剛發生的事情還不夠他們震驚一樣,他環視三人。 “好,我們剛剛說到哪了來著?” 他問。 ? ? 1:阿德拉,一種興奮劑,是超女藥的一種,對,一般是女人吃的。不,本作者沒有任何暗示。 2:利蘭·岡特,選自斯蒂芬·金《必需品專賣店》。有興趣的人可以去看看他是誰。 3:摘自巴勃羅·聶魯達《二十首情詩和一首絕望的歌》,是摘自絕望的歌的,不是二十首情詩,請覺得這其中有莫名暗示的同學自己去面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