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他從椅子上取來她的羽絨服,悄悄給她蓋上,然后踩著小步子出了病房。 悄無聲息,無人察覺。 當下的徐長安并不知道,周最把他這個年紀少有的體貼和柔情都悉數給了她。 第34章 第34輪明月 臨近天亮的時候, 徐長安醒了。 母親還在睡, 四周圍寂靜無聲。 剛醒來,整個人都有點蒙圈,不知道自己置身何處。 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沉淀了好一會兒。 走到窗邊, 輕輕撩起窗簾的一家。外頭天蒙蒙亮,隱隱還能瞧見寂寥的幾顆啟明星。一整座城市都在熟睡。 瞇了幾個小時, 眼睛酸疼, 估計眼袋和黑眼圈又該冒出來了。 一夜過后,口干舌燥, 嗓子眼幾乎都快冒煙了。不行,得趕緊喝水去。 一提床頭柜上的水壺,里面空空蕩蕩,竟然一滴水都沒有。 她實在口渴得厲害, 拿起水壺去外面打水。 堪堪走出病房,首先看到一個白影。 她頓時腳步一頓。 少年躺在走廊的長凳上, 雙手抱臂,腦袋枕著圍巾,正睡得酣熟。 真是睡得很熟,完全沉浸在夢鄉,好像正在做著某個美夢。 醫院的走廊冗長而沉寂, 燈光半明半昧。鼻尖還隱約環繞著一股消毒水氣味兒,揮之不去。 此刻垂眸看著周最,一瞬間心湖翻涌, 一股難以名狀的情感宛如洶涌澎湃的海浪直接涌上心頭。并以勢如破竹之態快速而強烈的蔓延全身。 她無法辨析當時當下自己的情緒。感動?心疼?難受?似乎都有,又似乎不止這些,還有一些別的情緒。各種情緒交織,紛繁復雜。 她眼窩一熱,險些落淚。 這兩天,幾次三番,她都被他的行為弄得想哭。 他家境那么好,從小養尊處優,放著酒店的大床不睡,而在醫院的走廊睡著冷板凳。雖說醫院有暖氣,可走廊到底不比病房封閉,半夜還是會冷的。這樣睡上幾個小時,搞不好就要感冒。 這要是被他父母知道,他們該有多心疼??! 過了很多年以后徐長安才明白,這個時候的周最真的把他這個年紀少有的,也是唯一的體貼和柔情都悉數給了自己。 早起的清潔工已經在清掃走廊了。路過周最身側時,正打算叫醒他。 徐長安及時制止清潔阿姨,“別叫他,讓他睡吧?!?/br> 清潔阿姨抿嘴笑笑,拿著拖把去了別處。 徐長安回病房拿了條醫院的小毯子出來,悄無聲息地蓋在少年身上。 她的動作很輕很輕,就怕吵醒他。 少年睡得很熟很熟,面容清秀而平靜。熟睡中的周最少了幾分棱角,安靜的像個襁褓中的嬰孩。 他翻了個身,嘴巴動了動,呢喃細語。 她離得近,能從少年模糊慵懶的話語里分辨出他叫的是長安。 長安,長安,長安,一共三聲。是囈語,卻纏綿悱惻。 她背過身吸了吸鼻子,拿起水壺繼續去打熱水。 *** 那次兩人鬧得有些不愉快,過后徐長安便不再提讓周最回去了。 她覺得周最應該有分寸,他知道該什么時候回去。自己不應該開頭提這個。這次他幫了自己這么多。她若再開口讓他回去,只怕是會讓他寒心。會讓他覺得她這個人過河拆橋,薄情寡義。 兩人都默契地當什么都沒有發生過,相處如常。少年為了肖曉慧忙前忙后,毫無怨言。 這些母女倆都看在眼里。 空閑下來,她偶爾也會思考這個問題,不知道該如何回報周最的這份人情。人情這東西在某種意義上它其實就是一種負擔。這人情拖欠得越久,負擔也就越大。她想著她欠周最的,遲早都是要還的。 不過思前想后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索性不再深究,任由它去。 術后第二天,徐長安一大早就接到了付忘言的電話。 “喂,小九?”她趕緊掏出手機,驚訝地問:“怎么這么早給我打電話?” 付忘言輕柔的嗓音透過電流緩緩流淌著,“長安,我剛下高鐵,阿姨在哪個醫院?” “小九你來青陵了?”她震驚異常,“你怎么都不提前跟我說一聲?!?/br> “我過來看看阿姨,她住院了,我理應來探望一下的呀!”好友輕快的嗓音透過電流傳入耳中,“你快說阿姨她在哪個醫院呀?” “在二院?!毙扉L安趕緊問:“要我去接你嗎?” “不用,我打車過去?!?/br> “行,那咱們待會兒見?!?/br> “嗯,待會兒見?!?/br> 兩姑娘很快就在醫院門口碰面了。一見到面,立馬就給了對方一個大大的擁抱。 徐長安松開付忘言,“這么大老遠你還跑一趟,早知道就不告訴你了?!?/br> “阿吟本來也要跟我一起來的,可她表姐這兩天結婚,她得當伴娘,實在走不開。依依從宛丘過來太遠了,春運一時半會兒也買不到票,讓我替她給阿姨帶個好?!备锻灾噶酥改_邊的行李箱,咧嘴一笑,“只有我是最閑的。我來看阿姨,順便在你家過年,長安你歡迎我的吧?” “歡迎歡迎!”徐長安滿面笑容,“咱倆去年就說好了,你今年在我家過年,省得在付家受氣,還要看你繼母的臉色?!?/br> 付忘言笑吟吟地搖著徐長安的胳膊,“長安你真好!” “春運車票這么緊俏,你怎么買到票的?”徐長安問。 “找我小叔叔弄的呀!”付忘言無比自然地說:“本來說是坐飛機的,可這兩天天氣不好,就坐高鐵了?!?/br> 徐長安這才想到那天她漏了付今年。以付今年的身家背景,一張車票根本就不在話下。事發突然,她不愿讓付忘言夾在中間難堪,不僅漏了付今年,而且都沒把這件事告知付忘言。幾乎下意識就去找了周最。 為什么情急之下,她首先想到的會是周最,而不是自己朝夕相伴的好友? 而以周家在西南邊境的地位,一張車票自然也是易如反掌,唾手可得??芍芡麨槭裁匆屪约旱乃緳C親自開車送她回青陵? 一時間寒意從腳底攀升,迅速遍布全身。她臉色白了白。 “長安你在想什么?”付忘言察覺到好友已經走神了。 徐長安斂起神色,“沒什么?!?/br> 其實看望肖曉慧,和在徐長安家過年都是次要的。付忘言主要是放心不下徐長安。怕她繼續鉆牛角尖,過不去霍霆那個坎。 “阿姨怎么樣???恢復得好嗎?”付忘言問。 “挺好的,醫生說住個一周就差不多能出院了?!?/br> “那就好,阿姨就是太累了。以后可不能再這么cao勞了?!?/br> 兩個姑娘一邊說話,一邊往住院部方向走去。 兩人推開病房門,周最也在。少年背對著病房門坐在椅子上,正在給蘋果削皮。 水果刀捏在他手里,刀鋒銳利,寒光咋現。少年瓷白的手修長而有力,指節分明。那刀像是被人施了魔法,行云流水間,蘋果皮一點點剝離果rou,越變越長,中間竟然一點都沒斷。 他一邊削皮,一邊陪肖曉慧說話。也不知道說了什么,肖曉慧被逗得咯咯笑。 一只蘋果削完,蘋果皮長長的一串,完整無缺。 徐長安瞥了一眼,忍不住夸獎:“周最,你這手藝不錯嘛!” 少年起身,笑著說:“小時候跟我大哥學的?!?/br> 付忘言含笑道:“以后誰要是嫁給你那可就有口福了,都不用自己動手削蘋果?!?/br> 少年咧嘴一笑,分外驕傲,“那必須的嘛!” 他把削好的蘋果用水果刀一小塊一小塊切在果盤里,插。上牙簽,遞給肖曉慧,“來阿姨,吃蘋果?!?/br> “謝謝你周最?!毙曰坌θ轁M面,越看周最越覺得這孩子好,越看越滿意。 周最:“阿姨您別老這么跟我客氣??!” 兩人說話,付忘言就偷偷和徐長安咬耳朵,“長安,瞧這架勢,阿姨很喜歡周最??!這眼神分明就是在看未來女婿嘛!” 徐長安:“……” 徐美人沖好友翻了個白眼,“給你一個眼神,你自己體會?!?/br> 大一新生報到,肖曉慧送徐長安去學校。那會兒她就見過付忘言。 雖然從那以后就沒再見過,可付忘言一到,她還是一眼就給認了出來。 肖曉慧精神氣十足,淺笑吟吟,“小九,你這孩子真是一點都沒變,還和大一的時候一樣?!?/br> 付忘言笑了笑,開啟自嘲模式:“底子也就這樣,還能變到哪里去??!” “胡說,分明很漂亮的一個姑娘?!毙曰壅泻舾锻宰?,開心地說:“小九,難為你還跑這么遠來看我,有心了?!?/br> 付忘言:“阿姨,您別這么說,我可是來蹭飯的。聽長安說您手藝特別好,等您出院,我可得好好嘗嘗您的手藝?!?/br> 肖曉慧:“小九你留在家里過年,等阿姨身體好點就給你做好吃的?!?/br> “那阿姨咱們可說好了??!我就賴在家里不走了?!?/br> “哈哈哈……好好好!” —— 付忘言來了之后,病房里就熱鬧多了。她和周最一人一句,把肖曉慧哄得開心極了。 認識付忘言這么久,徐長安卻是第一次見識到她還有哄長輩的技能。 她忍不住感慨:“小九,我發現我得重新認識你了,能把我媽哄得這么開心?!?/br> “周最不也很會哄么!”付忘言不假思索地說:“他每次一說話,阿姨都樂呵呵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