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不是她不相信言秉初,是她不相信自己, 脾氣壞、性格差, 這樣的自己怎么能和他相伴一生? 玻璃渣子混著酸澀從她喉間緩緩流淌, 將那細細密密的疼痛感變得清晰綿長,刺拉拉的熏得心間只想流淚。 李爾落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微涼的手擱在眼睛上擋住外面的明媚, 只是薄薄的眼皮透過來的熱度有些發燙。 突然手機響了。 “喂?!?/br> 聽著對面微微沙啞的聲音中帶著讓人不易察覺的哽咽,摩根挑眉:“怎么了?” “沒事,”聽到聲音李爾落才意識到是摩根,她從床上坐起來,“教授是不是快生日了?” “下周三?!?/br> 沉思了片刻,李爾落輕聲說道:“那我后天過去?!?/br> 摩根眉宇蹙的更深了,語調淡淡的說:“這么遠,不用特意過來?!?/br> 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色,李爾落笑了笑,“好久沒見了,去看看你?!?/br> …… 將近傍晚的時候,李爾落坐地鐵來到言秉初家里,為他做晚飯。 “我們教授快生日了,我明天去一趟倫敦?!弊诓妥郎?,李爾落從盤子里夾著青菜,平靜的說完這句話,連眼睛都沒有抬起。 手中的筷子不小心掉在餐桌上,言秉初眸子微顫,不動聲色的拿過旁邊的筷子,喉間發澀:“要去多久?” “會待幾天?!崩顮柭涞恼Z調。 “幾天是多久?”語調突然有些冷冽,言秉初視線直直的望著她。 不是他患得患失,最近的半年里,他能清晰的感覺到她好像一縷煙在慢慢的飄遠,他越來越抓不住她,他有種感覺。 她這次走了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緊張的神情落在李爾落眼中,她心間有些隱隱作痛,嘴角卻還笑的燦爛:“到時候給你電話?!?/br> 清甜軟糯的粥在口中蔓延出一絲苦味,言秉初斂了斂情緒,“明天我送你去機場?!?/br> “你最近忙的都要加班了,”視線在空氣中描摹著他淡淡的黑眼圈,李爾落說,“我自己去就好?!?/br> 不想讓他去送,李爾落才特意買了周四的機票,她怕和他在一起多呆一秒,她就沒有了登機的勇氣。 呵,這可是她下了很大的決心的。 夜幕像潑了墨似的沒有一顆星星,連月光都被遮蔽在厚厚的云層中。 她的后背依偎緊貼在他的胸膛,聽說這是戀人間最親密的睡覺姿勢。 聽著她清淺的呼吸聲,言秉初緊緊的擁著懷里睡著的人,緊緊地不留一絲縫隙,干澀的嘴唇摩挲在她晶瑩的耳垂,細細密密地呼吸噴灑在她的肌膚。 “李爾落,我們結婚吧?!?/br> 沙啞的聲音顫的厲害。 均勻的呼吸聲突然變得紊亂,她拼命隱忍著咬緊了牙齒,緊皺的眉頭呈現出悲慟的紋路,心間的酸澀仿佛發酵了整個雨季拼命往上翻涌,但兩行清淚還是從緊閉的眼縫順著眼角滑落,滴落在棉質的枕頭間瞬間消失不見…… …… 幾天后,倫敦的一家餐廳,摩根和李爾落臨窗而坐。 “哪里的房子便宜一點?”刀叉劃在五分熟的牛排上,李爾落淡淡的問。 握著玻璃杯的手一頓,摩根抬眼望著她懨懨的神情,“不回國嗎?” “嗯,想待一段時間?!崩顮柭渫巴庑猩掖业娜?,放下了刀叉,最近一直沒什么胃口。 那晚言秉初的模樣又出現在她腦海里,直嗆得她想流淚。 她不知道該怎么辦。 她想和他在一起,想和他有一個簡簡單單的家庭,但是這么小的愿望都已經變成了奢侈。 時隔一年,她再也說不出那樣的話,她再也沒有了不顧一切和他在一起的勇氣,她變成了自己當初最討厭的善良模樣。 因為她愛他。 很愛。 以前,如果她喜歡一個人,世俗不能約束她,家庭不能阻礙她,一切的問題都不能成為阻擋,就算是毀天滅地她也會和他在一起。 但很不幸,李爾落對言秉初的,是愛。 深到骨子里的愛。 如果有一天,你學會了愛,你甚至會舍棄自己,不是卑微如塵不是瀟灑轉身,而是,緘默無聞。 她這一輩子可以忽略很多東西,但是留下來的都是最重要的。 一年前,她擔心叔叔阿姨不會同意他們在一起,但是現在這已經不重要了,誰都沒有言秉初在她心里重要。 她想讓言秉初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最幸福,少一點,一絲一毫都不行。 但是,這種幸福她給不了。 所以,就讓她偉大一次吧。 …… 窗戶開著,初冬的寒氣灌進來將房間的暖氣驅逐的一絲不剩,偌大的雙人床上只剩一個人,煙灰落了滿地。 言秉初目光落在自動掛斷再也沒有接通的號碼,眼眸深邃的壓抑住拼命涌動的哀痛,燃盡的煙頭燙到手都拉不回他沉浸的思緒。 喉間蔓延著一絲血腥,她真的走了。 第99章 “她在哪兒?” 點了兩杯咖啡, 摩根望著對面的男人,棱角比上次見面的時候分明太多, 眼角淡淡的黑眼圈卻無處隱藏, 他嘴角不自覺的爬上一抹玩味的笑。 愛情可真是個折磨人的東西。 “你工作呢?”即使知道他心急如焚,摩根也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不錯, 比他預計的要快, 他以為至少得等一個月他才能追過來, 但是這才半個月的時間,看來joi魅力還是很大的。 “請了假?!毖员醯恼f。 “幾天應該不夠吧?”摩根幽幽的開口。 “兩個月?!?/br> 言秉初垂下眼眸,視線落在眼前的咖啡上卻沒有焦距, 熬夜每天只睡四個小時把手中的工作交接好,一刻沒有停留就訂了機票。 摩根嘴角勾起一抹笑, 認為言秉初很有覺悟, “你老板真好說話?!?/br> “嗯, ”言秉初淡淡的應了一聲,沒有再和他閑聊下去的打算, “她在哪兒?” “在我家郊區的房子, ”把手中的杯子輕輕放下,摩根抬頭望著言秉初微微波動的眼睛。 轉而伸進口袋拿出一把鑰匙, 笑意一點點爬上眼梢。 “對面的房子是我舅舅家的?!?/br> 望著懸在摩根手上微微晃動的鑰匙, 言秉初這才露出幾天來的第一個微笑, 盡管淡的轉眼便消失不見。 言秉初從他手中接過,“謝了?!?/br> 謝字剛落,只見摩根以相同的動作從口袋里又拿出一把鑰匙, 眼梢的笑意已經蔓延至整張俊臉,“我家的備用鑰匙?!?/br> …… 傍晚時分,夜色悄悄降臨,摩根開車將言秉初送到郊區。 這里的房子是幾年前買的,風景空氣環境都不錯,爸媽打算再過幾年來這里養老,他們家和舅舅家關系很好,于是商量買在了一起。 現在大家工作都忙,所以一年也來這里住不了幾天。 把言秉初送到這里,摩根晚上有點事,沒停太久就回去了,車子行駛在馬路上,摩根回想著兩個人的神情。 他和言秉初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但聽過的次數卻不少,都是李爾落電話里說給他聽得,一提到男朋友就滔滔不絕,摩根忍不住笑了笑。 他希望李爾落能夠幸福,而他知道這樣的幸福只有言秉初能帶給她。 …… 房間內一片黑暗,言秉初站在落地窗前,將自己隱藏在黑暗中望著對面的房子。 對面厚厚的窗簾遮蓋住玻璃窗,將房間內的景象一并遮住,而暖黃燈光下窗前時不時晃動的身影,就是他擱在心尖的人。 直晃的他心尖發顫。 舍不得眨眼,哪怕現在只是一個影子也好,那永遠都是忙音的電話……他怕了。 時間在靜謐的夜里悄悄流逝,對面連暖黃的燈光也消失了,完全隱沒在濃重的夜色里。 言秉初也回到床上,舟車勞頓還有前段時間的加班熬夜,以及她離開后的心力交瘁輾轉難眠,和現在找到她后的安心……混雜在一起糅合著睡意讓他再也睜不開眼睛。 …… 晨光熹微,李爾落睜開雙眼,眼底沒有剛睡醒的混沌卻是一片清明,沒有言秉初在的這一段時間里她再也沒有睡過懶覺。 在這里她沒有自我放逐,每天早晨都用心的做早餐,每天都煮紅糖姜茶…… 剛來的那天,摩根說他父親有位醫生朋友在這方面很有研究,當時李爾落笑了,她不傻,言秉初的爸爸,中醫里屈指可數的人,到現在還沒有絲毫起色……她不傻。 但是,她還是去了醫院。 就像她還執著的做早餐一樣,她內心深處還藏著一絲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奢望。 下樓吃過早餐,李爾落打開房門,空氣帶著清新的冷意撲面而來,她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曬曬太陽。 這是一個戶型很小的別墅,鐵黑色的柵欄被綠植爬滿,就算冬天也是生機勃勃。 而正對著房子的柵欄很干凈,透過稀疏的縫隙可以看見鄰著柵欄不寬不窄的馬路,馬路對面是棟一模一樣的別墅。 言秉初站在樓上緊鎖著那抹身影,瘦了。他很想走過馬路對面去擁抱她,但是又怕她再逃走。 李爾落是個天生的逃兵,受傷了她就會選擇逃跑,逃到一個沒有人的黑屋子里自生自滅舔舐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