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她們看楚楚這樣喜歡蜜兒,雖不屑于傅夫人特意帶孩子來討好,卻也都順著楚楚的喜好,說了些自家孩子的趣事,又夸楚楚的孩兒將來定會極聰穎可愛。 席間氣氛其樂融融,偏就有些格外不識趣的。 柳夫人突然插嘴,陰陽怪氣道:“太子妃這般喜歡蜜兒,想來腹中定是個女兒了?!?/br> 她此話一出,席間笑語頓時停滯了片刻,幾位臉皮薄些的夫人面色帶上尷尬。 眾人雖不明說,但也都知道太子妃的第一胎,定想要個男孩。哪有上來就說人家的孩子是女兒的,這不是咒人么? 何況柳夫人語氣諷刺,并不像是無心之言。 楚楚的臉色頓時就有些不好,倒不是如其他人所揣測的,她想要男孩,故而覺得柳夫人的話晦氣。 她是被柳夫人話中隱含的意味氣著了。 她懷的是女兒又如何? 霆哥哥和她的孩子,無論男孩女孩,都是她的寶貝。若是女孩兒,便是大周最尊貴的女孩,合該受盡萬千寵愛。怎么到了柳夫人嘴里,她的女兒仿佛很低賤? 楚楚近日脾氣不好,聞言凌厲地瞥了柳夫人一眼,“柳夫人今日話這樣多,莫不是也想要個女兒?” 不待柳夫人回答,她又道:“也是,柳家那么多妾室,生養了七八個庶子女,卻從未聽聞柳夫人的肚子有何動靜?!?/br> 此言一出,在座諸位貴婦皆都低低笑了。 所謂殺人誅心,楚楚這話真是捅到了柳夫人最痛的那塊rou。 柳夫人記起五年前自己小產的孩子,咬碎一口銀牙,才堪堪忍住扭曲的表情,順從地低著頭。 不過是個有些姿容的賤人罷了,得意什么?太子的妾室,太子的庶子女難道會比旁人少? 日后太子登基,后宮佳麗三千,到那時誰得寵,誰失寵更是另當別論。 楚楚知道柳夫人心中在打什么主意,她也知道今日在座的,許多人都打著一樣的主意。 她唇角勾勒一個意味不明的弧度,“柳夫人低著頭做什么?” 被楚楚點名,柳夫人咬著牙抬頭,擠出一個溫和的笑,“回太子妃,妾身見公主府的仙鶴瓷杯精巧雅致,一時看住了?!?/br> 楚楚聞言,拈起自己面前的那個仙鶴瓷杯,笑道:“原來如此,我還當柳夫人是在想該如何將柳三姑娘塞進東宮做良娣呢?!?/br> 柳夫人掩在袖子底下的手一抖,臉色都僵了,不敢回是,也不敢回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雙更,馬上還有一章。 第70章 席間眾人皆屏氣凝神, 不敢輕易出言, 生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咚”。 一個仙鶴瓷杯落在鋪著絨毯的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眾人的視線全都聚集在摔落瓷杯的楚楚身上,侍立在門邊的丫鬟見狀,立刻蹲下來撿,被楚楚攔住了。 楚楚含笑望著柳夫人,眼里暗藏的情緒無人能捉摸得透, “柳夫人,我的杯子掉了?!?/br> 屋內一片鴉雀無聲。 柳夫人心中微震,逐漸浮現一個不好的猜測。 楚楚沒有再開口, 就那么淡淡地看著柳夫人,看得她挪動步子,跪下在楚楚身前, 撿起那個茶杯, 用雙手捧著,遞給楚楚。 柳夫人只覺得無數火辣辣的視線集中在自己背上,屈辱如潮水般將她淹沒。 良久, 那個茶杯都沒有被取走。 楚楚抿著唇,笑意若有似無, 仿佛煙雨迷蒙中的山茶花,“一個臟了的瓷杯,柳夫人即便再稀罕,也不該遞給我。你當東宮同你們柳家一般, 什么臟的臭的都不挑么?” 這話似乎在說杯子,實則在說柳三姑娘。 似乎在對柳夫人說,實則在警告在座所有對東宮懷了心思的人。 柳夫人的臉色頓時漲紅地要滴出血來。 席間氣氛僵硬,傅夫人眼睛一轉,笑著將蜜兒抱到楚楚面前,“這孩子在我腿上坐了會,鬧著要看漂亮舅母呢?!?/br> 傅夫人一開口,眾人俱都笑著接過話茬,開始說教養孩子的趣事,不再去管跪在地上的柳夫人。 今日是大長公主壽宴,楚楚不欲生事,便順勢逗起嫩豆腐似的小蜜兒,同那些夫人們聊些育兒經。 她難得聽到這么多和孩子有關的事,一時間聽得津津有味。 高宗正的夫人性子最爽朗,說的也最為逗樂。 “我那夫君看著冷面閻王似的,我們琳兒小時候,他呀,整日抱著不肯撒手,連腳丫子都親過的?!?/br> “琳兒四五歲后,喜歡和年紀相仿的jiejie們玩,不愛同他膩歪了,他還很是失落了一陣子?!?/br> 另一位頗為富態的俞夫人笑道:“可不是么,我家大郎幼時都是乳母帶著睡的,輪到小女兒,我們俞侍郎可心疼得緊,每日都要抱到正房一同睡?!?/br> 說到這個,鄒將軍的夫人也忍不住了,“哎呦,這些男人膩歪起來都一樣。老鄒平日瞧著是個大老粗,喂兒子吃飯卻比我還有耐心些?!?/br> 傅夫人抱著蜜兒,亦笑道:“我們蜜兒剛出生的時候,傅郎每日回家第一件事便是抱蜜兒,成日家夸蜜兒可愛,把我都冷落了?!?/br> 楚楚初時還聽得頗得趣味,后來眉心便悄悄蹙了起來。 恰好此時賀時霆到了公主府,他給大長公主賀過壽,便轉到女眷的席外,要接楚楚一道回去。 聞說太子到了,女眷們俱都跪下行禮。 賀時霆開口免了她們的禮,聲如金玉,淡漠威嚴。 楚楚見著他,扶著腰往外走,莞爾笑道:“好巧,太子殿下怎么在這?” 賀時霆見她頑皮,縱容地答道:“來接你?!?/br> 他不著痕跡地伸手,扶住楚楚腰身,好讓她站得輕松些,“累不累?” 楚楚紅著搖搖頭,她的手極力抵在賀時霆的手臂上,無聲拒絕他要抱自己的舉動。 大庭廣眾之下,羞也要羞死了。 他們夫妻十分恩愛地相攜而出,只余下兩個背影。 在座的夫人們,尤其是有適齡女兒的夫人,但凡真心疼愛女兒的,都逐漸起了別的心思。 太子威嚴英俊,周身氣勢深沉難測,只有看著太子妃的時候,眼神是柔和的。 太子妃這般得寵,又頗有內宅手段,只怕東宮的水不是那般好蹚的。 賀時霆扶著楚楚往外走,掩在袖中的手一直暗暗給楚楚揉挲后腰,幫她舒緩酸疼。 待出了公主府,他就干脆地把楚楚抱起來,“吃飽了沒有?” 楚楚搖了搖頭,乖乖地伸出手讓他抱。 席面上的菜她壓根沒動,唯一夾的幾筷子都喂了小蜜兒。 賀時霆倒也不意外。 這小祖宗難養得很,嬌氣又挑剔,往常在東宮,無數名廚可著心意換著花樣地做菜,若沒有他哄著,她都不肯多吃一口,何況長公主府這樣一桌子人圍著吃的席面? 他抱著楚楚坐到車內,幫她卸了發頂略有些沉的七寶點翠華鳳步搖,喂她喝了口溫水。 甫一上車,楚楚就聞到一股清甜的香味兒,她伸出手,任賀時霆幫她把手上的芙蓉玉鐲也卸了,眼睛直往那個散發香味的碧玉碗瞟。 “霆哥哥,那是什么?” 賀時霆沒有立刻回答,他打開車窗,從外面接進個食盒,取出一盅燉湯和幾碟糕點。 打開燉湯的蓋子,讓熱氣散了散,賀時霆才道:“那是浮星碎冰盞?!?/br> 浮星碎冰盞是瓊樓新出的甜湯,將草莓蜜桃等雕成小指大的花朵,讓其浮沉在特意調的甜湯中,再以冰鎮,香甜清涼。 這冰盞最難得的不是雕花果子,而是甜湯。也不知瓊樓的廚子是如何調的,那湯極香甜,卻半點兒也不膩,還有股淡淡的奶香,合著果子吃,恰到好處。 楚楚有孕,賀時霆輕易不許她吃冰的。她偶爾嘗到一次,便記得極深。 “霆哥哥?!背匆膊豢疵媲暗臒鯗透恻c,極乖巧地依偎在賀時霆懷中,嗓音比蜜還甜,“太子哥哥,夫君,我想吃冰盞?!?/br> 賀時霆沒答應,他舀了勺濃香的燉湯,不容拒絕地看著楚楚。 楚楚略微猶豫一瞬,張嘴把湯喝了,喝完趕緊道:“我喝完湯,再吃冰盞好不好?” 賀時霆頷首,表示了許可,“這才是乖孩子?!?/br> 他又喂楚楚吃了小半塊溫熱的豌豆黃,楚楚含著豌豆黃吃了好久才咽下去,委屈巴巴地說,“有點點硬?!?/br> 剛出爐的豌豆黃,正是最可口的時候,軟得筷子輕輕一夾,就能碎掉,只有她能吃出那一點點硬。 賀時霆順著她的意思,放下豌豆黃,喂她吃了顆蝦球餃。 他邊喂,邊問楚楚今日在公主府都做了什么。 楚楚想起粉團子蜜兒,頗有興致地對賀時霆說起今日發生的事情。 賀時霆邊聽邊應和,待楚楚說到興起,便往她嘴里塞一口吃的。不知不覺也喂下不少的糕點。 楚楚說到自己把那位柳夫人懟了一頓,走的時候柳夫人還跪著時,賀時霆正往她嘴里送一勺燉湯,聞言夸道:“寶寶真厲害?!?/br> 夸得楚楚怪不好意思的。 當時不覺得,現在回想起來,自己其實不該氣性上頭,當場給柳夫人沒臉。 事情明明可以有更妥善,更隱晦的解決方式。 霆哥哥這都能夸得下嘴,楚楚糾結地盯著他看了會兒,怎么看都覺得他像是個會溺愛孩子的父親。 她幾乎已經想到一個畫面:香噴噴白/嫩嫩的小寶寶,奶里奶氣地對霆哥哥喊爹,霆哥哥愛不釋手地抱著小寶寶,自己則孤零零地躺在床上。 這可太愁人了。 賀時霆見楚楚不張嘴,似是飽了,算了算她吃的東西,也就放過她。他端了冰盞來,舀一朵桃rou喂她。 楚楚捧著肚子,愁得連冰盞都吃不下。 賀時霆見她蹙著眉去摸肚子,以為她腰酸,伸手給她揉腰,“難受是不是?辛苦我們寶寶了?!?/br> 他揉腰的時候,楚楚的肚皮被踢了一腳。 若是往常,她肯定會很開心地拍拍肚皮,給孩子一點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