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太后雖是皇帝生母,卻與皇帝情分單薄。她知道欽天監代表的是皇帝的心意,雖然對皇帝駁回自己的旨意不滿,但也沒有做什么多余的動作。 晉王被打得很慘,抬回晉王府養病。賀時霆打傷他,是打傷皇族,本應以重罪論處??墒虑榫桶l生在慶德殿,就發生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皇帝對此不發一語,他忖度著皇帝的心思,忍到肺都要炸了,也不敢聲張。 隨后他又得知賜婚的懿旨作廢,頓時氣得被揍出內傷的心肝脾肺腎更疼了。 比起縹緲的鳳命,如今他更關心的是:到底是皇帝寵信賀時霆到了為他作假的地步,還是賀時霆膽敢,并有能力在欽天監做文章。 兩者的意義大有不同,但對他來說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好的消息只會越來越多。 晉王以為自己根基已穩。其實不然。賀時霆幾日之內,便讓他連連受挫,痛失兩大有力的臂膀,動作之迅速,手段之雷霆,他始料未及。 皇子中無嫡子,齊王居長,因其母家低微,生性平庸并不顯眼,魯王去年出了事,襄王年紀尚幼,且向來與晉王交好。晉王原以為自己的太子之位十拿九穩了。 可但凡皇子,誰沒有登上帝位的野心? 賀時霆對麗妃和襄王示好,兩方迅速結為同盟。襄王雖則年幼,稍顯稚嫩,卻勝在聽話。 兩方勢力在短時間內形成了互相抗衡的局面。 皇帝冷眼看著,并不阻止這些爭斗。 那日,賀時霆出了宮,回家的途中讓人給自己買了面鏡子。 他坐在車上,拆開額間的包扎,在下巴淤青處抹好藥膏,又讓馬車繞著靖遠侯府外那條街多走幾圈,等臉上的傷口沒那么可怖了,才下車回家。 此時已經過了飯點,楚楚卻還未用飯,執意要等賀時霆回來一起用。 賀時霆的馬車甫一到家,楚楚就連忙吩咐重新上菜,然后提著裙擺往外跑。 她習舞大半年,身姿異常的輕盈敏捷,那些個丫鬟追不上,讓她一路跑到了賀時霆面前。 見到賀時霆的剎那,楚楚眼里的淚瞬間就落了下來。 她心疼地扶著賀時霆回去,好似賀時霆傷的不是臉,是腿一般。 接著,賀時霆受到了無微不至的照顧,額間剛拆掉紗布的傷口又被一圈圈地纏起來,下巴處的淤青也被重新上了藥。 楚楚不敢說皇帝的不是,便一邊上藥,一邊抹眼淚,一邊罵晉王。 熱騰騰的午飯很快就被端了上來,楚楚不肯讓賀時霆吃費勁的東西,只許他喝湯,吃燉得軟爛的rou,就怕他扯著下巴的傷。 明明賀時霆的手沒有受傷,小姑娘卻固執地不讓他動,非要給他喂飯。 賀時霆見她堅持,便卸了力氣,任她擺弄。她得了趣兒,喂得更起勁。 天氣漸熱,楚楚的胃口不好,不太愛吃飯,尤其不愛吃rou。這下有了喂賀時霆吃飯的名目,更能名正言順地不好好吃飯了。 賀時霆數著,她一頓飯下來,東一口西一口的,總共才吃了六口飯和幾勺冬瓜排骨湯。 他把楚楚撈到懷里,不容拒絕地喂了一大口飯,楚楚嗚嗚地要掙扎,好容易吞下去一口,趕緊道:“我那碗飯已經吃完了!” 她的碗里的確是空空如也,里面的飯全被她自以為隱蔽地喂到賀時霆嘴里了。 賀時霆淡定地揭穿她,在小姑娘不好意思的檔口,又喂進一口飯。 因為天熱不愛吃飯的小姑娘每吃一口,都淚眼汪汪地和賀時霆打商量,要他保證這是最后一口。 吃完了飯,她還不高興,非鬧著要賀時霆給自己揉小肚子。 賀時霆笑著問她:“不是說我受了傷,要好好照顧我?” 小姑娘不太好意思地抿著唇,把臉埋進他寬厚的胸膛里。 靖遠侯府被層層精兵圍出一片安寧的天地,里面歲月靜好,滿是日常甜蜜的瑣碎。與府外的腥風血雨,殺機四伏全然不同。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還記得大明湖畔的安儀縣主嗎?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雪山肥狐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溟濛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4章 任外面鬧得再天翻地覆, 楚楚的生活也并未受到什么影響。 除了不被允許出門, 楚楚還是照常的上課、練舞、嬉戲玩鬧。 賀時霆倒是越來越忙。 他回家的時候,天色通常都很晚了。 楚楚每每等他等得失了困意。他就會把楚楚抱在懷里,將朝中發生的事像講故事一般講給楚楚聽,哄她睡覺。 楚楚對朝中的事不大懂,賀時霆又有意把險惡的部分略去,只側重說了有趣的部分。 在他嘴里,那些驚心動魄的事如孩童嬉鬧般輕松。 晉王素性謙和, 又禮賢下士,在文官中名聲很好。襄王年紀雖小,卻有個國子監祭酒的外祖父, 也很受文官敬重。 雙方勢力均衡,但晉王勝在參政更早,襄王勝在有賀時霆代表的武官的支持。 時日一久, 晉王隱隱呈現被襄王壓制之勢, 在朝堂上顧此失彼,疲于應對。 賀時霆趁此和楚楚定下了婚事。 衛國公不希望賀時霆娶楚楚。他想著,楚楚雖然生得絕色, 納做妾室玩玩就罷了,哪里能娶作正室。 衛國公到底是賀時霆的父親, 他不同意,這樁婚事就名不正言不順。 不過賀時霆并不擔心。 一則衛國公夫人定會攛掇衛國公同意,二則賀時霆捏著衛國公老夫人的把柄,衛國公最孝順, 只要老夫人去勸,衛國公最后肯定會同意。 解決完衛國公的問題,怕拖久了會再生事端,賀時霆便和楚楚商議,把婚期定在今年八月。 成婚不是兒戲,三書六禮,儀程繁復,需要籌備的事情也很多。此時已經三月中旬,若想在八月完婚,時間實在太緊了。 賀時霆不想讓楚楚受委屈,著意要給她一個隆重盛大的婚禮,那些納彩問名納吉納征等儀程一樣都不能從簡,聘禮嫁妝也都要準備最貴重的。 這樣一算,時間不夠,賀時霆又有些想反悔。 楚楚哪里能同意,若是依她,就是下月成親也是使得的,便纏著賀時霆鬧騰個不休。 她拍著小胸脯,對賀時霆保證:“你只管處理好朝政上的事,八月一到,我定能給你辦一個滿京城最好的婚禮?!?/br> 賀時霆被她哄人的語氣逗笑,微蹙的眉眼舒展開,“寶寶這么厲害???” 楚楚見他似是松了口,連忙又道:“聘禮和嫁妝最好籌備,左右是從咱們家的這個院子抬到那個院子,不會便宜了別人,怎么貴重怎么來就是了。大婚的場合倒是麻煩些,還有,我們倆的婚服也尚未開始縫制。不過你別擔心,我會把一切都準備好,你只管安心娶我就是?!?/br> 她這話聽著很有些別扭。 從來只聽說男方讓女方安心嫁自己的,倒少有像楚楚這般,要人家安心娶自己的。 賀時霆臉上的笑意很深,“好?!?/br> 自定下婚期后,楚楚越來越忙。 早晨上課,下午練半個時辰的舞,然后騰出時間籌備婚禮事宜。 楚楚要主持侯府的中饋,要準備聘禮,要準備嫁妝,又要打點婚禮的每個流程,有時間還要琢磨邀請賓客的名單,每天都被安排得滿滿當當,只有晚上能得些空。 有時候賀時霆沒出門,在府里處理公務,楚楚就讓下人把自己的書桌搬到賀時霆書房里,和他一起處理事情。 他們各自忙著各自的事,縱然在一間房里,也沒空膩歪。 但楚楚還是堅持在賀時霆的書房處理事情。只要兩人待在同一間房里,就算不說話,楚楚也很歡喜。 她覺得自己和賀時霆的交流已經少了,房里伺候的丫鬟們卻還是被撒了一臉糖。 這日,楚楚正在核對納彩的禮單,謹和給她端了一盞新炮制的茉莉花茶。 楚楚喝了,覺得很清甜,便放下手里的清單,特意端著手里的茶盞,跑去讓賀時霆喝了一口,得到他也覺得好喝的評價,才滿意地跑回去繼續看禮單。 她對完禮單,就坐在桌上畫鞋樣子。 納彩的禮單里別的尚可,最珍貴的是一對賀時霆打的活雁。按照習俗,楚楚該回一雙親手做的鞋。 畫好鞋樣子,她又設計了鞋面紋路的花樣。 等放下筆,楚楚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忽覺有些困倦,她也不回房,迷瞪著眼睛走到賀時霆身邊。 只一眼,賀時霆就知道這小嬌嬌是困了。他把楚楚抱到懷里,安撫似的吻了吻她的額心。 躺在熟悉的懷里,楚楚很快就睡著了。 賀時霆坐在桌前,身后的椅子并不算特別寬大,楚楚也不嫌難受,就那么蜷在他懷里,睡得香噴噴。 待處理完手頭的事情,賀時霆抱著懷里的小姑娘,把她放到一旁的軟塌上,給她蓋了條薄被,又讓謹和把屋里的冰都撤了。 這會兒立夏剛過,天氣不算特別炎熱,就這小姑娘嬌氣,非鬧著要用冰。賀時霆見她沒有著涼,也就縱了她,只是睡覺的時候不許她用冰。 靖遠侯府里雖然忙碌,但還是平靜的。朝中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襄王的母家嚴家出了事。 一個嚴家的旁支仗著嚴家權勢,販賣私鹽,牟取暴利,被晉王的人拿住證據,鬧將出來,還牽扯到了嚴麗妃。 為了這件事,賀時霆這幾日回來得比平常更晚了些。 楚楚等不到他,便點著燈,躲在寶樓里雕琢自己那對玉佩。 那是一對龍鳳佩,分開看是一塊龍佩和一塊鳳佩,合在一起則呈現龍鳳纏繞的模樣。 楚楚預備在大婚的時候把玉佩送給賀時霆。本來婚期還遠,她還能慢慢雕琢,但現在時間緊,她又不想讓賀時霆提前知道,只好把活都藏在晚上,每天偷摸做一點。 嚴家之事鬧了幾日,雖讓襄王的勢力受了些打擊,但并未傷筋動骨。 只是這樣一來,晉王又占了上風。 事情剛告一段落,晉王妃便上門拜訪。 楚楚原想推說不見,可晉王妃卻讓人傳話,說自己手上有楚楚的聘妾文書,楚父已經將楚楚許給晉王做妾了。 妾不同于側妃,不算主子,納進府里不用走復雜的流程。晉王若是要納,也不必經過誰的同意。若有人拿欽天監的結果說事,只需再找個高僧編套說辭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