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楚楚捂著肚子,疼得伏在桌子上,過了很久也沒人來召見她,她肚子上尖銳的疼痛逐漸緩和,但還是很疼。 突然,房門被打開,楚楚被刺目的光線照得閉上眼睛。很快,一雙粗大的手架住了她。 楚楚被一個老婆子架到奉正院門外,然后就被丟在了外面。 她慢慢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出了院子。這里沒什么人,楚楚卻很不安,總怕會有人冒出來打自己。 她渾身疼得發軟,只能扶住墻沿,努力往回走。 楚楚心里既害怕又委屈,不知怎么,總有個念頭:回了定平院就安全了。 誰知她走了幾步,前面模模糊糊地出現一個人影,楚楚定睛一看,是善兒。 善兒端著一盆冷水,朝半弓著身子走路的楚楚劈頭澆了下去。 楚楚的眼簾被水打濕,怎么也睜不開,只能朦朧聽到善兒的威脅。 “我警告你,夫人根本沒把你放在眼里,你最好安分些!你若敢和那魔頭告狀,以后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楚楚渾身濕透,狼狽不堪,原本已經緩和了些的身子又疼起來,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沒聽到楚楚的回答,善兒拿木桶推了推楚楚,差點把楚楚又推到地上。楚楚從干啞的喉間擠出兩個字:“明白?!?/br> 善兒得意的身影逐漸遠去。 秋風吹過,一陣透心的涼意。 楚楚幾乎是全憑著意念往回走,可她走著走著,忽然不想回定平院了。 她想離開這個可怕的宅子。 和這里相比,她甚至覺得家里那個陰暗逼仄的柴房也挺好。她爹有時候會打她,但不會打得這么狠。隔壁的二丫有時會翻墻,偷偷帶給她一朵漂亮的野花,或者隔壁嬸子做的牛rou干。 但她回不去了。 回去了,也逃不過再被賣一次的命運。 整整一個時辰,楚楚才挪回定平院,滿身的疼痛和疲憊。 楚楚渾身顫抖著摔倒在床上,躺了一會,覺得身上越來越冷,卻沒有給自己蓋被子的力氣。 昏沉間,她腦子里斷斷續續地浮現著二丫送她的花,昨夜廚房的兩碗面…… 或許是獲得過的溫暖太少,就算只有那么一丁點,她都敏感地記在心底。 等她疼得昏過去,又醒過來,才勉強有了一絲力氣,縮進被子里,像是風雪夜里終于歸巢的鳥兒。 待到落日昏黃的光照滿大地時,賀時霆方從軍營回來。 他進了院子,里面靜悄悄的,一個人影也沒有,只有楚楚的房門是大開著的。 賀時霆走到人家小姑娘門口,堂而皇之地朝里面看。 一眼就看到床上鼓起的那個小包。 從軍營里帶出的滿身肅殺之氣褪去,賀時霆臉上有了輕松的笑意,高聲道:“哪有你這樣懶的丫頭,天都黑了還睡午覺?!?/br> 昏昏沉沉間,楚楚仿佛聽見了和夢里的一樣的聲音。她沒聽清內容,卻莫名覺得委屈,低低地啜泣起來。 和剛出生的奶貓兒一樣,微弱得可憐。 賀時霆的臉色瞬間變了,他快步走進楚楚床前。 楚楚烏黑的頭發濕噠噠地鋪在枕上,臉上腫著兩個巴掌印,白皙的耳朵和脖頸紅了一片。 一摸額頭,正在發熱。 賀時霆發現被褥也是濕的,他掀開被子,楚楚濕透的衣裳上明晃晃印著數個腳印。 他滿臉陰鷙,沉聲讓人去請大夫。 “等等,派個人去查是誰做的?!笔勘I命而去時,賀時霆又添了一句。他的眼里有殺意。 楚楚正發熱,身上的濕衣裳必須換掉。這里沒有丫鬟,賀時霆猶豫了一瞬,手搭上楚楚的衣領。 大約是賀時霆身上的戾氣過重,昏迷著的楚楚不安起來,眼里撲簌簌地落著淚,弱弱地喊著不要,求求你。 賀時霆只能放開她,生平第一次感到悔意——他不該把這么個小東西一個人留在這。 一直穿著濕衣服不是個事,賀時霆只能緩和聲線,試著哄一哄生病了的小東西。 “要換衣服,你乖一點,別動?!?/br> 不像哄人,倒像是命令,可昏迷著的楚楚居然就真的沒有再抗拒。 賀時霆哪里給女人脫過衣服,看到楚楚半個瑩白泛粉的肩膀,他的動作就進行不下去了。 干脆閉上眼睛,嘶啦一聲,把楚楚身上的衣服一把撕了,全都扔在地上。 被子也是濕的。 楚楚這間房里沒有備用的被子,賀時霆去自己房里,取了條干凈毯子把楚楚從床上抱出來,抱到自己房里去。 她昨夜被送來,連換洗的衣裳都沒有。賀時霆擰著眉,拿了套自己的衣褲,勉強給她套上。 賀時霆的衣服太大,楚楚又天生一身雪膚玉肌,柔韌軟滑得不可思議,他閉著眼睛給她穿,直到身上都冒了汗,才幫她穿好。 看著這小東西躺在他的床上,穿著他的衣服,賀時霆心里有種詭異的滿足感。 不過視線掃到楚楚臉上的紅腫,賀時霆的臉色瞬間又暗沉下來。 他拿消腫的藥膏給楚楚抹臉。她似乎不喜歡這樣冰涼的藥膏,帶著哭腔哼了兩聲,可憐極了,把賀時霆哼得不敢再動作,停了好一會才繼續給她抹。 “嬌氣?!?/br> 大夫到了,給楚楚看完后,說萬幸沒傷著內臟,但她身子骨弱,體內寒氣又重,今日受了寒,雖能治好,只是以后身子會更差,必須好好養著。 他洋洋灑灑開了一大張方子,藥童跟著他去抓藥煎藥。 這時,賀時霆要查的事也有了著落。 “打了楚姑娘的是國公夫人院里的善兒,是胡嬤嬤的女兒?!?/br> 賀時霆眉眼一厲,房里的氣壓驟然降低。 他冷著臉,手上的動作卻沒停,把楚楚額上不涼了的帕子取下,按著大夫說的,重新擰了冷帕子給她敷上。 藥煎好了,楚楚被扶起來。但她意識模糊,渾身乏力,根本坐不住,左扭右歪的,差點撞到床沿。 賀時霆只能把她的頭按在自己胸口,伸手圈住她的身子。 迷茫間,楚楚靠在了一處很舒服的地方,她覺得有點熟悉,不自禁地蹭了蹭。 清醒的時候,她不會這樣愛嬌。 賀時霆心頭有些發軟,舀了一勺藥喂楚楚。 楚楚喉嚨細,又有些發炎,很艱難地吞了下去,隨即被苦得皺起了小臉??少R時霆再喂,她也沒鬧脾氣,一口口都喝了,乖得可憐。 藥里有安神的成分,楚楚很快便睡著了。 賀時霆坐在床前,盯著她平靜的睡容看了一會,才起身出去。他把人都留在定平院,臨走前下令,不許任何人隨意進出,誰敢擅闖,格殺勿論。 奉正院里,衛國公一家三口正用晚飯。 賀時霆直直走到客廳里,一腳踹翻紅木雕花大桌,飯菜湯水摔了滿地。 衛國公護著妻子,怒喝道:“逆子,你做什么!” 賀時霆站在那,掃視了一圈,眼神如淬了血的利刃,衛國公下意識閉上了嘴,賀時輝的雙腿有些發軟。 他冷嗤,懶得與他們廢話,“把那個叫善兒的叫出來?!?/br> 作者有話要說: 老賀帥! 感謝小天使們的雷:山鬼扔了2個地雷;不可諼扔了1個地雷。 感謝小天使們灌溉的營養液:“不可諼 8,“遲小宛” 1。 第6章 衛國公夫人臉上維持著柔和的笑,道:“時霆這是做什么?敢是那善兒做錯事,得罪了你?你和母親說,母親替你教訓她?!?/br> 賀時霆鋒利的視線落到她身上。 有一瞬間,衛國公夫人覺得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看穿,無所遁形。 她勉強一笑,道:“你父親的病剛好,禁不起氣怒,不過一個丫鬟,何必為了她這樣鬧呢?!?/br> 不過一個丫鬟。 她這話說的不是善兒,是楚楚。 賀時霆冷笑,往前走幾步,在眾人尚未反應過來之前,“啪啪”兩聲,在衛國公夫人的臉上留下兩個碩大鮮紅的巴掌印。 這手下得不輕,衛國公夫人的臉很快腫了起來。 賀時霆眼尾挑起,囂張得過份,“一個丫鬟而已。既然母親覺得不必找,那你便替她受著吧?!?/br> 衛國公被賀時霆氣得臉色鐵青,抬手便要教訓他,“妍兒是你的母親!你要反了天嗎?” 賀時霆伸手,輕易制住了衛國公。 他沒有理會衛國公,直白地問面前的衛國公夫人,“除了這兩巴掌,母親的丫鬟還欠我幾個窩心腳,一盆冰水,母親可都要替她受了?” 衛國公夫人尊貴了半輩子,哪里被這樣羞辱過,她強忍心頭怒火,沒有說一個字,只是委屈地對著衛國公哭。 衛國公的火氣越發得大起來,揚言讓人去取家法,衛國公夫人又哭著攔他。 知道她不會主動把人交出來,賀時霆也不急,單手拎了張凳子坐下,冷眼看著這二人做戲。 在場所有人都站著,唯獨他坐得肆意張揚。 沒多久,大廳外響起許多尖叫與哭嚎聲——賀時霆預料事情不會順利,進大廳前便讓幾個士兵去搜院子了。 一陣兵荒馬亂后,善兒被壓到賀時霆面前。 “將軍,善兒找到了?!?/br> 賀時霆冷戾地看著跪在地上的丫鬟,從椅子上站起,用腳勾起她的臉,“你便是善兒?” 善兒渾身發著抖,恐懼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