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
他時刻記著自己曾是個精神病人,時刻記著自己曾經失控發瘋的瞬間,他不敢妄動,怕沒好徹底,怕做了錯事。 為什么突然就承認了。 我的病好了……我的病早就好了…… 我早應該回來的…… 我應該早點回來,早點回到你身邊。 時溫血液緩緩流淌,因他突然抱被子過來的躁動思緒恢復平靜,那扇記憶的窗打開,潮濕從上往下澆。 “你知道了?” 也是啊,他從來都不傻,怎么看不出來。 她的語氣太過平靜,讓他呼吸發疼。 她看著他緊皺的眉,輕笑,“因為想到那段時間你不在我身邊,所以又開始自責了是嗎?” 他牙咬緊,腮幫子發酸,太陽xue也疼,他徹底貼著她,將頭埋在她脖子的位置。 “那個時候的事,發生的太突然了……是很悲傷?!彼?,他應該很希望她傾訴當年的感受,這樣會讓他好受。 的確發生的太突然,在高考的第二天。 但也沒有太突然,她一直記著所謂的“蝴蝶效應?!?/br> 上一世,轟炸事件發生了,時暖死了,父母的車翻了。 這一世,轟炸事件沒有發生,時暖沒死,父母的車翻了,而她不在車上。 時溫將這件事理解為,上一世時暖死了,而她也在車禍中死了,父母沒事。這一世時暖沒死,而她不在車上也沒死,所以父母…… 他們會在上一世好好活著。 然后時溫就想到了他們兩人孤苦地依偎,因為她跟jiejie都不在了…… 車子在一個拐彎的地方翻了,當場死亡。時暖得知后很崩潰,時溫從來沒見過她那樣。 時溫承受不了死訊,更承受不了時暖的崩潰,那時候的每一天她都在擔心時暖會自殺,但是她必須承受。 那段時間,她逼著自己堅強,逼著自己面對現實的那些各個活人的事,她做的很好。然而,夜晚,她守在時暖房間,就會想念陳遲。 可她覺得最不應該想的就是他。 上一世因為他炸了學校,時暖死了,她車禍死了。 這一世因為他沒炸學校,蝴蝶效應發生,父母車禍死了。 不知道是他欠了她,還是她欠了他,需要用兩世的悲痛來還。 時溫是那個時候想著跟陳遲徹底斷了聯系,于是她換了手機號。 但是沒有用。那個單薄孤獨的少年,那個純粹的世界透明的少年,在黑夜給她無限的安全感,一想到他,她就能看到那個在這紛亂世間行走的蕭條背影。 他還活著,她也要好好活著。 “然后,我想到了你,我義正言辭地要求你要好好活著,我不好意思做不到,所以就挺住了?!?/br> 時溫蹭了蹭他額前的發,聲音輕得像呼吸出來的話。 “沒想到你不在我身邊還這么起作用?!?/br> 陳遲張開攥緊的手,指關節有些僵硬,他手指顫抖地捧住她的臉,在她額上烙下一吻。 往下是她的眉,她的眼,她濕潤的睫毛,她的鼻子,她的呼吸。 他們像溺水的人,緊緊摟著彼此,雙唇緊貼,渡給對方呼吸,這樣才可以活命。 透明的窗,歪歪頭,再歪歪頭,可以看到不怎么圓的月亮,它的光亮得溫柔,卻讓人想到悲傷。 這房間淙淙如水,他們溺在水底,如果親吻可以活命,那水只是用來涼爽,等太陽初升,蒸發的水送給月亮,夜晚不會缺席,月亮送給云朵,下了一場雨萬物生長,將它當作月亮送的禮物,以后看到它不要再悲傷。 “秋天要來了?!?/br> 吸進去的氣帶著雨的涼,呼出來的氣帶著人的暖。 陽臺上七盆盆栽擺放端正,每一方窗戶打開一條小縫,雨滋潤了它們一夜。 “為什么是七盆?” 時溫彎腰細細查看每一盆盆栽。 陳遲勾住她的指頭,還沒睡醒,模糊說:“因為七年?!?/br> 時溫身子向后倒靠著他,“所以一盆就代表一年?” 他墊著她的肩,“嗯”了聲。 兩人依偎一會,推攘地回到床上,又睡了陣,時溫的鬧鐘響了。 她在床上翻了個身,還沒碰到手機,被身邊的男人撈回去,摟抱枕一樣摟著她。 兩床被子早亂了,床中央兩個人緊緊抱在一起。 時溫睡意消了大半,拍拍他的手,“要去上班了,大總裁?!?/br> 陳遲往她脖頸埋,“不想?!?/br> 時溫又讓他摟了一會,見他沒有松開的趨勢,柔聲說:“我今天上午也有課?!?/br> 陳遲不滿皺緊眉,一點也不想起來,懷里的人太軟,他將她整個摟住,粘著她,悶悶說:“這七年我都沒睡好過,你要補償我?!?/br> 時溫啞語。 她看著時間一點點流逝,即將遲到。 至少要請假啊。 她又去摸手機。身體分開,幾番折騰,陳遲睡意消了一半,煩躁涌上心頭,擰著眉。 不想她走。 他緊緊盯著她。 想著該用什么辦法讓她乖乖躺這里。 時溫剛輸入兩個字,腰上一重,陳遲放在她肩上的一只手環過她的腰,又熱又癢。 她顫了下肩膀,他將她扭過來,欺身壓上,固定著她的胳膊和腿。 時溫驚慌失措的模樣讓他心情愉悅,殘余的睡意朦朧上腦,像喝了酒一樣,讓他心癢癢。他用下巴親昵地蹭她的臉。 時溫被他磨得有些不舒服,往旁邊躲,“你的胡子……而且,我沒有要走,我是請假?!?/br> 陳遲掃了眼手機,拿起快速打字,發送。 時溫:“你發了什么?” “幫你請假?!彼麑⑹謾C放到床頭柜聲,靜音。 時溫緊張起來,清晨去陽臺看花,他們就將窗簾拉開了,此刻天光無限,窗外的建筑清晰。 她覺得,真的不適合遐想,更不適合做某些事。 他低頭親吻她的耳朵,呼出來的氣惹得她熱騰騰的,“陳遲,窗簾還沒拉,你別……” 他忽然停下,撐著胳膊看她,寬大的白色體恤領子歪在一邊,鎖骨凹凸有致,他頭發凌亂眼睛黑亮。 “你以為我要做什么?”他壞笑,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子,“我的溫溫學壞了?!?/br> 第95章 時溫一臊,瞪他一眼, 卻沒有任何“兇”的氣場。 陳遲沒想多做什么, 而且他覺得白天不適合。 “我們睡覺?!彼€是困的, 確確實實七年沒有一天比昨晚睡得安穩。 時溫瞧出他的困倦疲憊, 摸了摸他的眉毛, 回摟他。 這一覺睡到了下午。 時溫睡得渾身癱軟,她扭了扭身子,伸了個懶腰,舒服地哼唧了一聲。當即捂住嘴, 驚恐地看向陳遲。 陳遲對上她別有深意的眼神,慢吞吞說:“我在你眼里就是流氓?” 時溫也覺得這樣有點太自戀了。 她撓撓他的胳膊, 說:“不是你流氓,是我自戀了?!?/br> 陳遲本來還要說的“那我就坐實流氓”吞回肚子里。 他揉揉她的頭發。 時溫:“我餓了?!?/br> 他支起身子,“做飯給你吃?!?/br> “家里沒菜了?!?/br> 時溫理了理頭發,幾縷被他胳膊壓著,她倒抽了口氣, 他立馬挪開胳膊, 揉她的頭皮。 “你那還有菜嗎?”時溫又問。 陳遲順著她的頭發, 神情專注, 想了想說:“我們出去買菜吧?!?/br> 時溫眼一亮,“那去菜市場,菜市場的菜便宜?!?/br> 陳遲五官柔和,“經常去買菜?” 時溫點頭。 他緊緊抱住她。 又想到那七年,每一年每個月每一天每個小時, 可以做的事太多,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他在意。 但是,來日方長。他們往后有數不盡的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