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節
有人稟報,嶺南王養兵三十萬,在嶺南自主稱王,理由是太子殿下鬼迷心竅,花顏一直以來所作所為不堪為太子妃,南疆奪蠱王,血洗北地,連累百姓,尤其她如今被掠走,早失清白,德行有虧,如此女人,太子殿下依舊不休妻,是怕了花家勢力還是昏庸無道?太子殿下怕,嶺南王不怕,太子殿下昏庸,總有不昏庸的人,他要清儲君側,除妖女,保南楚皇室尊貴血脈不容玷污。只要太子殿下休妻,將花顏凌遲處死,或者賜毒酒,他就撤了反旗,否則,他就要替祖宗清清家門。 嶺南王這一番言論一出,震驚了天下。 天下百姓們對于花顏做過什么好事兒并不清楚,為百姓們做了多少,也沒有多少人清楚,唯一清楚的是太子妃以前一心想要退婚,不嫁入皇家,做了許多張揚的出格的讓太子殿下頭疼的事情,后來懿旨退婚后,花家又公然叫板皇室,將懿旨拓印后貼的滿天下都是,皇家沒怪罪,而之后不久,太子殿下又親自前往花家提親,花家痛快應允了親事兒,然后花顏嫁入東宮,普天同慶,再就是她婚后懷孕,宮宴被人劫持走…… 百姓們所知道的都是明面上那些傳開的事兒,私下暗中的事兒,自然是不知道的,嶺南王這么一說,有人自然覺得有理。 于是,百姓們言論兩極化,一面是維護太子妃的聲音,一面是覺得嶺南王也是為了皇室,既然處死太子妃就能挽回嶺南王不反,也劃算。 早朝上,云遲聽了嶺南傳來的消息,沒想到嶺南王這么不要臉,倒打一耙,用花顏來轉移他私造兵器案謀反的視線,他可以想象到,這里面一定有蘇子折的手筆,他一直就想要他休妻,也只有他能想得出來這么惡毒的借口。 云遲面容平靜地看著朝臣,并沒有言語,他等著朝臣說,他要看看,有多少愚昧無知的人覺得嶺南王反是因為一個女人。 這么長時間,朝臣們自然知道云遲有多在乎太子妃,對花顏,一直以來,她不是循規蹈矩的女子,與以往的太子妃皇后都不一樣,但若說她是不合格的太子妃,也不全然。 不過,如今牽扯了嶺南王謀反,嶺南王拿太子妃說事兒了,這事總要解決。 如今南楚的情勢不容樂觀,去年平了西南境地,肅清北地,今年伐嶺南?朝廷還折騰的起嗎?戶部還有多少銀兩米糧可用? 朝臣們都心里打著轉,考慮著若是依了嶺南王,把太子妃治罪,太子殿下會如何?嶺南王真會撤反旗?逼死太子妃,太子殿下還會饒了嶺南王?嶺南王可還會反?太子殿下是那個受人逼迫威脅的人嗎? 搖頭,再搖頭,嶺南王如何他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太子殿下不是。 于是,朝臣們雖然心中打了無數個轉,也沒一人敢在云遲面前開口替花顏一個字一句不是。 云遲看著眾人的神色,還算滿意,不枉他監國五年,豎立的威望。 皇帝也滿意,花顏為南楚江山,為云遲為百姓做的事兒,他都清楚,不說花顏,看在花家花灼入京平亂救人傷了自己至今在東宮養病的份上,他也要向著花顏,他還不糊涂。 于是,他咳嗽一聲,憤怒地開口,打破沉寂,“嶺南王一派胡言,他聯合武威候、蘇子折、南疆王、勵王,籌謀多年,朕一直被蒙在鼓里,他早有反意,如今私造兵器養私兵事情敗露,以太子妃為借口,著實可惡讓人不恥,還有臉說替祖宗清家門,枉朕與他手足之情,一直待他不薄,他就是這般欺朕的,是可忍孰不可忍?!?/br> 安書離出列,拱手,清聲道,“皇上圣明?!?/br> 敬國公出列,含著怒氣,“太子妃何罪之有?嶺南王臭不要臉,自己黑了還要拉人墊背,抹黑別人,老臣請兵討伐嶺南王,讓他知道知道,南楚江山做主的是皇上,是太子殿下,他有什么資格清家門?臉忒大了,就該給他拍小點?!?/br> 五皇子出列,“父皇英明,兒臣也愿隨軍討伐嶺南王,四嫂為國為民,因礙于女子身份,不被人知她的好,才得嶺南王肆意污蔑,嶺南王才是該死?!?/br> 程顧之出列,“在北地時,太子妃為救百姓,寧愿重傷自己,性命幾乎丟在北地,臣所言皆是事實,天下百姓若不信,北地被太子妃所救百姓可拿出萬民書作證。南楚有愛國愛民的太子妃,是國之大幸,而嶺南王才是國之大賊。今日若應他,嚴懲太子妃,才是真讓百姓被蒙蔽,也是中了嶺南王jian計,臣不能帶兵上陣,但愿請旨督辦后方糧草,支持發兵嶺南?!?/br> “嶺南王罪該萬死,臣附議!”梅疏毓憋著一口氣出列,前面的人說的夠多了,他就不多說了。 “臣附議!” “臣附議” …… 一時間,太子雖未言語,但皇上和幾位朝中重臣已表態,他們代表的就是太子殿下的意思,文武百官再不猶豫,齊齊表態,無一人有微辭。 第六十八章 花顏在云遲離開去上朝后,又閉著眼睛瞇了一小會兒,再也睡不著,便也起了。 方嬤嬤聽到動靜,進來伺候她,“太子妃,您醒了?不在多睡一會了?天還沒亮呢?!?/br> 花顏搖頭,“不睡了,再睡下去骨頭都軟了?!彼贿呎f著,一邊讓方嬤嬤幫著穿衣,問,“我哥哥住在哪里?” “花灼公子住在您早先住過的鳳凰西苑?!狈綃邒吡⒓凑f。 “我昨日聽說他睡著一直未醒?去問問今日醒了嗎?”花顏想見花灼。 “花灼公子昨日夜間就醒了,想過來,聽聞您累的早早就休息了,才沒過來?!狈綃邒咧佬置枚烁星楹?,“我這就派人去問問公子可起了?讓公子過來?” “不用派人去了,我起來走走,正好自己去找他?!被佌f著,穿戴整齊,下了地,“昨日夜里吃的東西還沒消化,正好走去西苑,然后也消化了,陪哥哥一起用早膳?!?/br> 方嬤嬤點點頭,雖然京城的天氣已極暖,但清早還是有些涼意的,她找了披風給花顏披上,扶著她出了房門。 花顏又想起采青,往日都是采青跟著她,輕嘆一聲,“我會讓人盡快找到采青的下落,將她救回來的?!?/br> 方嬤嬤點點頭,輕聲寬慰,“采青能跟著您身邊伺候,是個有福氣的孩子,您別急,讓人慢慢找?!?/br> 花顏邁出門檻,清晨涼風習習,霧氣昭昭,她攏了攏身上的披風,“總算回家了,那些日子,就跟夢一場?!?/br> 方嬤嬤眼圈一紅,“奴婢們日日提心吊膽,就怕您和小殿下有個好歹,如今您和小殿下平安回來,真是最好不過,您不在的那些日子,最苦的就是殿下了,奴婢那時真怕殿下出事,好在如今都平安,這東宮也有些生機了……” 花顏即便不用別人說,也能想到她不在的那些日子,云遲會是何等的模樣,她心里揪了一下,絲絲的疼,不是十分劇烈,但細密如針,扎在了她心尖上。 一路漫步來到鳳凰西苑,東宮的侍從奴仆們見到她,都含著激動的笑跪地請安,顯然,每一個人對于花顏平安回來,都從心里往外溢出歡喜。 花顏見到一張張笑臉,也從心里由衷地高興起來,這是她的家,每個人都歡迎她歸來的家,這個家里有云遲,有讓她踏實的一切。 進了鳳凰西苑,花顏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門口屋檐下身子倚著門框顯然已得了消息在等著她的花灼,花灼面上倒是沒帶笑,一雙眼睛落在他小腹上,不知在想什么,整個人看起來深深的靜靜的,那沉思的模樣,讓花顏想起了小時候,哥哥坐在床上,每逢遇到難題不懂時,便是這般一個人沉思,最終,讓他只用了十多年,便學了她兩輩子所學的東西,那執著的不能讓meimei比他厲害免得鎮不住她的勁兒,似乎至今仍在。 花顏從心里暖了起來,腳步也輕松了,笑吟吟地來到他面前,對他晃了晃手,如小時候一般,俏皮地喊了一聲,“哥哥!” 花灼眉頭一皺,從她小腹上將目光移到她臉上,輕輕訓斥,“都當娘了,怎么還這么蹦蹦跳跳?” 花顏瞪著他,“我一路慢慢走來,就對你晃了晃手而已,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蹦蹦跳跳了?” 花灼撇著她,毫不留情地說,“全身都帶著蹦蹦跳跳的勁兒?!?/br> 花顏噎住,無語片刻,不忿地說,“我回來,每個人見我都喜極而泣歡喜不已激動難言,你是我親哥哥吶,怎么我一點兒也沒看出歡喜勁兒?你這是不歡迎我平安回來?”她說著,上前一步,伸手去掐他的臉,惡狠狠地說,“說,你是誰?你一定不是我親哥哥,誰準你假冒我哥哥的?從實招來?!?/br> 花灼被氣笑,拍掉她的手,“從小到大,你哪回跑去外面玩一圈,不是驚險嚇人?如今依我看,也沒與以前有什么不同,回來就回來了,喜個什么勁兒?!?/br> 花顏咳嗽一聲,想想也是,那些年在外游歷,她每每都惹出不少事兒,不過那時有自保的本事,倒也不覺得鬼門關走幾遭的感覺,如今嘛,她自然覺得千辛萬苦才能回來,瞪著他,“能一樣對比嗎?” 花灼哼了一聲,“算你命大。走吧,進屋說?!?/br> 花顏跟著花灼進了屋。 兄妹二人落座,花顏才仔細打量花灼,心疼地說,“為了我,哥哥好不容易好全的身子骨如今又遭了罪。天不絕怎么說?何時能好?你可一直在吃著藥?” “以后不過沒了靈力而已,長命百歲倒是沒什么問題?!被ㄗ撇灰詾橐?,“上天厚愛云族血脈,便是讓我們救濟蒼生,我的一身靈力能救活安書離、梅舒延兩條性命,他們是朝中重臣,有才有能,能夠造福千萬百姓,即便我這一身靈力耗盡了,但值得了?!?/br> 花顏點點頭,“就如在北安城時,我救百姓,耗盡靈力本源,也不悔?!?/br> 花灼一笑,“云族自從舉族離開云山,步入紅塵后,牽連塵世,染浮沉雜質太多,已失了上天庇護,一代不如一代,云家皇室一脈,浸yin皇權,漸漸傳承所剩無幾,而我們花家,是因為偏安一隅,無爭斗之心,靈術才一直保留至今,如今你我皆染了皇權,涉俗世太深,花家再不是以前的花家了,雖為救人,但也是運數所致,上天之意?!?/br> 花顏也懂這個道理,長嘆一聲,“可惜了云族先祖,為靈術得大成之境,代代傳承,所耗心血,難以計算,生而謹慎,死而為子孫留本源靈力,為的就是傳承。四百年前,沒被我毀,四百年后,到底還是毀在了我手里,我真真算是花家的不肖子孫了?!?/br> 花灼這才伸手摸了摸花顏的頭,溫和的有了像哥哥寵愛meimei的模樣,“說什么呢?大愛天下,為眾生造福,才是我們的價值,若有朝一日,你扶持太子殿下,清四海宇內,安社稷百姓,人人有飯吃,有衣穿,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區區花家與靈術傳承,才歸之其所,祖宗在天有靈,也當欣慰?!?/br> 花顏心底一松,含笑看著花灼,軟軟地說,“哥哥,我確定了,你就是我的親哥哥?!?/br> 花灼氣笑,彈了她腦門一下,剛要說什么,花顏忽然變色一變,“哎呦”了一聲,伸手捂住了肚子,花灼笑意一收,頓時緊張,騰地站起身,急問,“怎么了?”話落,對外面喊,“來人,快去喊天不絕來,不得耽誤?!?/br> 花顏白了一會兒臉,緩了會氣,看著花灼比她還白的臉,知道自己是嚇到他了,立即說,“哥哥,我沒事兒,就是肚子里的這小東西踢我了,還真是有力氣?!?/br> 花灼聞言松了一口氣,懷疑地看著她的肚子,“小東西會踢人了?” “嗯,昨天才會的?!被佄嬷「?,“昨天云遲等了他半天,都沒等到他再踢腳,今日突然就給我來了這么一下,可真疼?!?/br> “很疼嗎?”花灼蹙眉,似乎十分懷疑,才這么大點兒,能有多大力氣,但看著花顏冒汗的臉,當即又打消了懷疑,聞聲說,“一會兒天不絕來了,讓他給你好好把把脈,怕不是個小子,才會這么有力氣?!?/br> 這話花顏愛聽,她就像要生個小云遲,與云遲小時候一模一樣的。 不多時,天不絕就匆匆提著藥箱來了,見兄妹二人對坐著說話,花顏不像是不好的樣子,頓時瞪眼,“老夫還以為出了什么大事兒,一驚一乍的,早晚被你們嚇死?!?/br> 花顏見了他,想起了昨日與云遲說的話,笑著說,“剛剛肚子里的小東西踢我了,有力氣的很,將哥哥嚇了一跳,才立即讓人去請你了。不過,你來了也好,給我把把脈,看我肚子里的這個小東西,是不是個小子?!?/br> 天不絕自然也知道花顏的心思,胡子翹了翹,“女兒你便不要了?” “倒也不是?!被伻嗳啾亲?,“我心之所愿,就是想要看看云遲小時候,不怎么想看自己?!?/br> 天不絕哼了一聲,“也是,你小時候的德行實在不討喜?!闭f著,他坐下身,給花顏把脈。 第六十九章 憑借天不絕的醫術,花顏已有四五個月的身孕了,按理說,他看個南孩女孩輕而易舉才是,但是他給花顏把脈半晌,都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天不絕把了一只手又把另一只手,足足耗了兩盞茶,他才皺著眉頭收了手,“奇了個怪了,你這脈象,若是看喜脈,輕而易舉,但若是要想知道是男是女,老夫還真看不出來?!?/br> 花灼看著他,緊張地問,“怎么說?為何看不出來?meimei這喜脈,與尋常人的喜脈不同?” 天不絕搖搖頭,又點點頭,“說不出來,總之,云煙霧罩的,著實看不出?!?/br> 花灼的心一下子提緊了,看著花顏,“據說你懷孕后,口味奇特,不會真是個小怪物吧?!?/br> 花顏瞪了花灼一眼,轉頭對天不絕說,“怎么個云煙霧罩法?你倒是說清楚啊?!?/br> “就因為說不清,我才看不出,若是能說清,我也就看得出了?!碧觳唤^放下手,“不過你放心,你的胎穩的很,脈摸起來也很健康,孩子是健全的,如今脈象摸不出來,也許你身體不知不覺又有了什么變化給掩蓋了,你近來,可有察覺身體哪里有異常?” 花顏仔細地想了想,抬手轉了轉手腕,“在荒原山時,我拿枕頭砸過蘇子折,按理說,我彼時手軟的抬不起來才是,那枕頭也有些分量的,可是就那么扔出去了。當時我自己都驚了一跳?!?/br> “仔細說說,還有嗎?”天不絕來了精神。 花顏又將當時的經過仔細說了說,尋常人氣急扔東西,這也是常有之事,但擱在花顏身上,任何小事兒都有可能是大事兒,不能輕易疏忽了。 天不絕聽完,琢磨片刻,又重新給花顏把脈,對她說,“你現在試著生氣發作一番。我看看你脈象有什么變化?” 花顏配合著天不絕,拿蘇子折做樣板,很快就氣的不行,隨著她生氣,天不絕神色有異,片刻后,對她點頭,“好了?!?/br> 花顏立即打住。 花灼盯著天不絕,猜測,“是不是meimei的武功在恢復?只有氣急情緒激動時,才能發揮出來?” 天不絕搖頭,“沒那么簡單?!?/br> 花灼抿了一下嘴角,看了花顏一眼,“但有什么,你實話實說?!?/br> 天不絕深吸一口氣,“早先,她的脈象盡是喜脈,掩蓋了她身體的奇異之處,連我也沒察覺出來,若非今日要仔細探查一番是男胎還是女胎,還不曾細究,她身體在情緒激動時,是有氣流亂竄的跡象,你說的武功在恢復,倒也像,但我卻覺得,也許因為魂咒?!?/br> 花灼面色一變,“對了,她魂咒一直以來未曾解?!?/br> 花灼手指蜷了蜷,手心被指甲摳的一陣疼痛。她想把魂咒忘掉,但它確確實實就存在她靈魂深處,它感覺到了什么,閉了閉眼睛,低聲對天不絕問,“你的意思,是我的魂咒有吞噬的跡象嗎?” 花灼的臉霎時白了,頓時盯緊天不絕。 天不絕嘆了口氣,臉色也分外凝重,“我不敢說是不是魂咒有吞噬你的跡象,但在喜脈的掩飾下,你身體本源之處,我雖把不出來,但隱約感覺似有一團死氣在流動,這團死氣,是人的壽命線,去年時,你還有五年,如今……不好說了?!?/br> 花灼騰地站了起來。 花顏抿緊嘴角,臉也有些白。 天不絕看著二人,又道,“所以,切忌情緒再激動了。情緒激動,對你來說,不是什么好事兒?!?/br> 花灼咬牙道,“法子,趕緊想法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