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節
花灼聞言走出房門,站在廊檐下,看著匆匆而來的花離,“他在哪里?” 安十六自從被云遲和花顏派去找小金和阿婆,算起來有兩個多月了,便再也沒消息,也沒傳回消息。 “十六哥哥暈倒在了城門口,剛被抬進府里,送去了他住的院子里?!被x連忙道,“十六哥哥像是騎快馬回來,一直不曾停歇,他暈倒在城門口,他騎的那匹馬倒地而亡了?!?/br> 花灼撐起傘,“我去看看?!?/br> 花離點點頭。 花灼來到安十六的院落,安一也已來了,給花灼見禮后道,“公子,十六身上沒傷,也沒受內傷,只不過勞累過度,昏迷不醒,不知趕路趕了幾個日夜,竟然累成了這個樣子?!?/br> 花灼點頭,抬步邁進門檻,進了里屋,看了安十六一眼,對安一道,“他這么快趕回來,想必有要事兒,有什么事情是不能飛鷹傳書說的?搜搜他的身,看看可隨身帶了什么重要東西回來?!?/br> 安一應是,聽了花灼的話,上前將安十六渾身上下搜了個遍,除了他自己的令牌,還有點兒銀票碎銀子外,什么也沒有,他不由納悶,“沒有啊,難道我搜的不夠仔細?” 花灼在一旁看著,知道安一已經搜的夠仔細了,他道,“算了,等他自己醒來吧?!?/br> 花離小聲說,“照十六哥哥這個睡法,估計要睡上三日?!?/br> “不會,他若是心里惦記著有重要的事兒,幾個時辰就會醒?!被ㄗ品愿阑x,“去讓廚房熬一碗參湯,讓他喝下,他是身體損耗過度,參湯能讓他補回幾分?!?/br> 花離應了一聲,立即去了。 不多時,花離端來了一碗參湯,喂安十六喝下,安十六緊閉著嘴,花離連說了好幾遍“十六哥哥我是花離,這是參湯?!?,安十六才張開嘴將參湯喝了。 花離喂完一碗參湯,松了一口氣,對花灼說,“十六哥哥和十七jiejie一樣,昏迷的時候,要撬開她的嘴喂東西難死了?!?/br> 花灼笑了笑,“十六和十七都是她自小帶出來的,自然與她一個德行?!?/br> 花離嘟嘟嘴,小聲羨慕地說,“十七jiejie寬和,跟著她又好玩,哪里像公子您這么嚴苛極了?!?/br> 花灼瞥了他一眼,揚眉,“對我不滿?” 花離退后一步,小可憐般的搖頭,“不敢?!?/br> 花灼輕哼了一聲,“你覺得她寬和,那是沒見過她嚴厲的時候,你覺得她好玩,那是沒見過她玩死人?!?/br> 花離還真沒見過,不說話了。 果然如花灼所說,半日后,安十六醒了。 他睜開眼睛,看到熟悉的環境,恍然已回到了花家,他騰地坐起身,剛要喊人,忽然看到窗前坐著的花灼,立即喊了一聲,“公子?” 花灼正在自己與自己對弈,見安十六醒來,他扔了手中的棋子,轉身看著他,“是什么重要的事兒讓你不通過飛鷹傳書,跑死了馬匹,將自己累得昏迷不醒親自回來報信?” 安十六動了動嘴角,面色凝重地說,“公子,有兩件事兒,我不敢假他人之手,哪怕是花家暗線,我也覺得不放心?!?/br> “哦?”花灼瞇起眼睛,“是什么事兒讓你覺得對花家暗線都不放心?” 安十六走到花灼近前,壓低聲音說,“二十年前,武威候為救夫人,以傳家之寶交換的事物,不是什么暖玉寶貝,而是后梁玉璽?!?/br> 花灼一愣。 安十六又低聲道,“小金和阿婆失蹤了,我動用花家暗線徹查之下,發現花家暗線似乎不全受我們花家支配?!?/br> 花灼頓時犀利地盯住安十六,“你確定?” 安十六緩慢地沉重地點頭,“這樁事情屬下只是有所懷疑,所以才親自將這兩樁事情帶回來告訴公子?!?/br> 第七十八章 (一更) 四百年前,太祖爺兵臨城下,后梁懷玉帝飲毒酒而死,后梁滅亡,后梁玉璽也隨著他一起陪葬了。 二十年前,武威候用后梁玉璽作為交換救梅府二小姐的命,南疆王看在后梁玉璽上,答應了武威候,南疆王雖是個軟弱窩囊的,但不是個傻的,后梁玉璽定然是真的。 后梁玉璽在二十年前,對于改朝換代了幾百年的南楚江山來說,早已無用,但對于后梁玉璽從武威候手里拿出來,背后代表的價值,用來與南疆王做交換條件,卻是比什么寶貝都要值錢。 畢竟,西南境地番邦附屬小國一直想擺脫南楚朝廷鉗制,南疆王是西南境地最大的中心小國,更想擺脫鉗制,還有什么比與后梁皇室后裔想復國推翻南楚,如此殊途同歸,更好的合作呢? 所以,也就是說,二十年前,武威候借由梅府二小姐,在當今皇上還是太子時便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與南疆王達成了協議。 所以,去年西南境地大亂,背后有武威候摻和的手筆?至于為何等了二十年才動手,也許是一直以來沒準備好?或者是因為什么原因? 南疆王與武威候去年打的主意怕是將云遲引去西南境地,在南疆殺了他,但偏偏,因為花顏要救蘇子斬,去了南疆蠱王宮奪蠱王,接著又因為蘇子斬,答應與云遲婚約,傾花家之力,幫著云遲肅清掃平了西南境地。 南疆王被圈禁,各小國王上死的死貶的貶,廢黜的廢黜,短短幾個月,動作利落,清的干脆,收復了整個西南境地的土地,估計是南疆王和武威候都沒有料到的。 于是,西南境地根基已毀后,武威候暗中唆動北地動亂? 據說他曾請旨前往北地賑災徹查,但云遲信不過他,擇選了他兒子蘇子斬,花顏怕蘇子斬一人應付不來,于是,暗中前往北地,蘇子斬在明,她在暗,將北地又清了個天翻地覆,肅清了北地。 所以,對于武威候來說,北地的根基也毀了。 無論是西南境地,還是北地,想必籌謀極久,如此傷筋動骨,讓武威候一時間不敢輕舉妄動,安靜了下來。所以,到如今,籌謀了個更大的,就是劫走花顏? 那蘇子斬呢?對于武威候當年是拿著后梁玉璽去找的南疆王,他可否知道? 他在宮宴之前便失蹤了,音訊全無,以假亂真頂替他參加宮宴劫走花顏的人是誰?他可識得?對于武威侯府中事兒,以及武威候暗中之事,他了解多少?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花灼聽了安十六的話后,一時間陷入了沉思,推測了許久,才又對安十六開口,“你是怎么查出當年武威候用后梁玉璽換南疆王拿出蠱王救其夫人的?” 安十六立即道,“屬下奉少主之命去找小金和阿婆,發現二人已不在家門,屋中已落了一層灰塵,似是離開多日。但屬下知道,小金和阿婆在那一處山林里住了多年,不可能輕易離開,我要將她們接到臨安,小金和阿婆都在猶豫,說舍不得,于是,我就命人徹查二人到底去了哪里,同時去兵營見了陸世子?!?/br> 花灼點頭。 安十六繼續道,“陸世子自去了西南境地后,也在徹查南疆王、公主葉香茗失蹤,以及二十年前的皇室密辛舊事兒,主要在查死蠱和鳳凰木。陸世子帶的暗衛護衛雖也不少,但論徹查消息來說,不及我花家,他見我去了南疆,直說正好,讓我與他一起徹查?!?/br> 花灼又點頭,敬國公府一直素來以軍功立世,練兵打仗是好手,但是論徹查消息,哪怕陸之凌聰明,也是弱點,抓了安十六與他一起也不奇怪。 安十六又道,“太子殿下收復西南境地后,廢了南疆的國號,圈禁了南疆王,南疆王宮的人也就早就遣散了。對于二十年前的事兒,顯然當年知道的人也甚少,所以,查起來十分不容易。我帶著人查一個兩個月,查到二十年前在南疆王身邊侍候的一位嬤嬤,這位嬤嬤是唯一一個知情人,卻是個啞巴,是被毒啞的。公子知道我懂唇語,這件事兒還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若非我懂唇語,這事兒再查十年,怕是也難查出來?!?/br> 花灼頷首,毫不懷疑,二十年前武威候拿后梁玉璽與南疆王交換之事何等隱秘,知情人里還能活著一個啞巴嬤嬤,已是南疆王仁慈了,估計覺得是個啞巴,永遠不會說出秘密,誰成想安十六懂唇語。 安十六又道,“查到這件事兒后,我十分震驚,與陸世子說了,陸世子也震驚不已。我們二人商議下,這等事情,自然要盡快派人送信給太子殿下和少主??墒?,就在當日我準備送信時,忽然發現我們花家暗線不對勁?!?/br> “怎么不對勁?”花灼問。 安十六抿了抿唇,“您還記得鄭二虎嗎?” 花灼挑眉,“就是幫meimei翻墻逃跑,meimei給他老子還了賭債,他跑去東宮送信,在東宮得了相思病,說想住牢房,被云遲送去牢房,后來meimei與云遲毀約,命人進京城將他從牢房里接了出來,后來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的那個鄭二虎?” “正是他?!卑彩?,“他在西南境地?!?/br> “他怎么了?”花灼問。 安十六道,“當初少主讓牛二去京城接的鄭二虎,牛二那些年在茶館里待的悶了,完成了少主的差事兒,將鄭二虎接出來后,想四處走走,鄭二虎沒什么去處,便一直跟著牛二,三個月前,牛二忽然收到了什么命令,說有重要的事兒去西南境地一趟,然后扔下鄭二虎就去了西南境地?!?/br> 花灼瞇起了眼睛,“牛二是花家的人,三個月前,收到什么命令?誰給的?” 安十六道,“聽鄭二虎描述,很重要很緊急的命令。他臨走前,與鄭二虎說好,若是他沒什么事兒,就去南疆找他,等他辦完了事兒,他們一起去嶺南轉轉,于是,鄭二虎就慢悠悠地一個人在他走了之后去了西南境地,他到了西南境地,在與鄭二虎約定好的地方等了他兩個月,等到盤纏沒了,鄭二虎也沒音訊,他想到他算是少主的人,而陸世子是少主的結拜大哥,于是,就找上了將軍府,想讓陸世子給他安排點兒活干,不白吃那種的?!?/br> 花灼“嗯”了一聲,“這鄭二虎有可取之處,否則當初meimei就不會讓他送一支干巴的杏花枝去東宮了?!?/br> “陸世子也知道鄭二虎這號人物,當初他為了給太子殿下送杏花枝,當街攔了太子殿下馬車,被太子殿下帶進了東宮,得了相思病,又由福管家親自送去了京中牢房,這事兒陸世子那時覺得稀奇新鮮,還跑去牢房里特地瞧了他。于是,見了他后,認出了他,便將他安排進了將軍府的護衛隊里?!卑彩?,“我去找陸世子時,沒與他打照面,就是那一日,正巧與他打了個照面,訝異他竟然在陸世子身邊當差,于是,便多問了幾句,沒想到,問出了這么一樁事兒?!?/br> 花灼沉了臉。 安十六看著花灼道,“就我所知,花家暗線只聽兩人命令,一人是公子,一人是少主。后來,子斬公子前往北地,公子將他當做自家人一般看待,給了他一塊令牌,可以調動花家暗線,但那也是北地的所有暗線,不是西南境地的。三個月前,我在少主身邊,未曾聽聞公子或少主調動花家暗線有急事兒趕赴西南境地。所以,十分奇怪,于是,我就暗中查了查花家暗線,這一查,發現確實不對勁,又想起,當初我離開小金和阿婆時,曾交代過人照應她們,可是,我去了南疆后,命暗線查,卻是一問三不知,什么都查不出來,未免太奇怪了?!?/br> 花灼明白了,看著安十六,“若你不是意外碰到了趙二虎,這件事兒,你是不是一直沒發現?” 安十六點頭,慚愧地道,“公子恕罪,屬下實在沒想到我們花家暗線竟然……” 花灼也沒想到,薄唇抿成一線,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我知道了,你先休息?!?/br> ------題外話------ 二更稍晚點兒更 第七十九章 (二更) 安十六實在是太累了,強迫自己醒來,將消息稟告給花灼后,花灼讓他歇著,他撐著的那口氣兒一散,便支撐不住了,又栽回了床上,困乏地睡了過去。 花灼出了安十六的屋子,站在房檐下,抿著唇看著天空飄著的細細煙雨。 花離不知安十六醒來與花灼說了什么,如今見公子神色冷凝,他站在一旁,小心翼翼試探地問,“公子,可是出了什么大事兒了?是不是十七jiejie不太好?” 花灼轉過身,伸手拍了花離腦袋一下,不輕不重,“不是你十七jiejie。比她的事兒還嚴重?!?/br> 花離聞言嚇著了,還有什么事兒比十七jiejie被人劫持失蹤的事兒更嚴重?他看著花灼,一雙眼睛睜的大大的。 花灼眉眼沾染了雨氣的涼,問花離,“你覺得我們花家好嗎?” “好??!”花離干脆地說,“天下再沒有比花家更好的地方了?!?/br> 花灼笑了笑,又拍拍花離的頭,語氣溫和,“那你就別只顧著貪玩,給我守好了花家?!?/br> 花離今日被花灼摸了兩次腦袋,十分受寵若驚,往日里公子都是嫌棄他嫌棄的不行,今日與他說話都是溫和的,他呆呆地點點頭,忽然問,“公子是要離家嗎?” “嗯,也許?!被ㄗ瞥坊厥?,負手而立,“你跟在我身邊這么久了,也該學會知事兒了。我若有事情離家,你就給我頂起來,看顧好花家,看顧好所有人,聽到沒?” 花離頓時覺得肩上徒然地壓了一副重擔,很重很重如高山那般重,他見花灼話語雖說的云淡風輕,但是越這樣,他越覺得事情怕是不小,頂著壓力重重地點了點頭,“聽到了,公子?!?/br> 花灼撐起傘,抬步下了臺階,出了安十六的院子。 此時天色已不早,他去了花家祖父的院子里。 花家祖父正在喂鳥,見花灼來了,瞅了他一眼,問,“灼兒,小丫頭可有消息了?” 花灼邁進門檻,收了傘,搖頭,“沒有,太子殿下還沒傳來消息?!?/br> 花家祖父嘆了口氣,又問,“聽說十六那小子從外面回來跑死了馬,自己也累得暈死了過去?出了什么事情?不是有花家暗線傳信嗎?讓暗線告知你一聲就行,怎么自己急急地跑了回來?” 花灼拂了拂身上的寒氣,站在鳥籠子前,看著籠子里的一對金雀,沒說話。 花家祖父納悶,偏頭瞅他,“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兒?” 花灼盯著那一對鳥兒看了一會兒,對花家祖父問,“祖父,你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與meimei?或著說,我與meimei接手花家時,有什么東西沒全交給我們?” 花家祖父一怔,放下了喂鳥的米罐,正了神色,看著花灼,“怎么這么問?” 花灼看著他,“祖父只說有沒有?” 花家祖父搖頭,“沒有?!?/br> 花灼忽然一笑,“祖父,孫兒自小在您身邊長大,您雖一把年紀,吃的鹽比孫兒多,但您說謊還是沒說謊,孫兒能看出來?!?/br> 花家祖父一噎,沒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