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節
德遠大師知道云遲是為花顏而來,心中如何憂急,他這個出家人感受得到。他道,“看面相與卜卦不同,面相看得淺,卜卦問天機,能夠知之深。若是尋常人的卦象,倒也能不見其人卜問一卦,但太子妃生來命理特殊,若是她站在老衲面前,老衲大約能卜問一二,如今卻是不能了。不過,老衲可以給太子殿下卜算一卦,您與太子妃伉儷情深,夫妻一體,想必也能卜問一二天機?!?/br> 云遲本來心已沉,聽到德遠大師這樣說,立即道,“既然如此,煩請大師為本宮卜一卦?!?/br> 德遠大師頷首,倒也痛快,“太子殿下稍等,您身份尊貴,不可輕易卜問,待老衲沐浴焚香?!?/br> 云遲點頭。 德遠大師出了禪房。 主持方丈這時開口,“太子殿下無需太憂急,太子妃命格尊貴,不會輕易遭遇不測。另外,她即便武功靈力盡失,但也不是真正能被人欺負的人?!?/br> 云遲抬眼看了主持方丈一眼,想著昔日在南疆,南疆王派了暗人去使者行宮刺殺花顏,卻被花顏察覺,五百暗人盡數折在了花顏手中,有去無回,那時,她闖蠱王宮撿回一條性命身受重傷渾身無力,卻也替他斷了南疆王最凌厲的劍,的確不是個能被人欺負的人。 但她如今不止武功靈力盡失,還懷有身孕,他只能往好處想,不敢往壞處想。 他點點頭,“但愿如方丈所言?!?/br> 不多時,德遠大師收拾妥當,焚上三炷香,盤膝而坐,讓云遲同樣盤膝坐在他面前,他左手拿了一副卦牌,右手拿了三枚銅錢,看樣子要同時兩卦合一。 第五十章 云遲盤膝靜靜坐在德遠大師面前,看著他起卦。 “殿下閉眼,用心想太子妃所在何處?我們先試試借您心神給太子妃卜算一卦?!钡逻h大師準備好后出聲。 云遲閉上眼睛,他如今最想知道花顏落在何處,便拋去心急如焚的心思,一心想著她所在何處。 安書離坐在遠處,花顏曾經為他卜算過一卦,沒用卦牌,用的是三枚銅錢,他當時睜大眼睛看著花顏,并沒有被要求閉眼或者焚香沐浴這般鋪設,他能清楚地看到花顏周身籠罩的淡淡青霧,如今德遠大師卜卦,他看不到,只看到一副卦牌和三枚銅錢。 他想著云族靈力博大厲害,窺得天機,她卜卦時看著輕松,可是卜完卦后,周身脫力,傷害極大。大約那般厲害能卜算人一生的卦象,也就花顏能做到了吧! 德遠大師是得道高僧,卻也做不到。 德遠大師起卦,只見他手中的卦牌與三枚銅錢同時出手,以極快的手法,不過片刻,驟然一停,“噼啪”脫手,散在面前。 云遲聽到聲音,忽然睜開眼睛。 德遠大師一張臉上神色僵硬,看著面前散落的無序的卦牌和三枚銅錢,他靜了片刻,嘆了口氣,對云遲抱歉地道,“太子殿下,這一卦也如老衲在您來之前給太子妃卜算的卦象一樣,嘗試失敗了。問太子妃身在何處,委實卜算不出來?!?/br> 云遲抿唇,看著面前散落無序的卦牌,問,“什么能卜算出來?” 德遠大師道,“卜算您自己吧,能卜算出什么,算什么?但愿能牽連太子妃一二?!?/br> 云遲頷首,重新閉上眼睛,“本宮與太子妃夫妻一體,她任何事都與本宮息息相關。大師請吧?!?/br> 德遠大師再不多言,又重新拾起卦牌和三枚銅錢,卜算云遲。 這一回,卦牌和三枚銅錢并沒有半途而廢散落,卻也久久旋轉,似不得果。 一盞茶過去,德遠大師額頭冒了汗,云遲靜靜盤膝而坐閉眼等著。 主持方丈看的擔心,站起身,開口道,“師叔,老衲以功力祝您?” “好?!钡逻h大師點頭。 主持方丈連忙走到德遠大師身后,盤膝而坐,雙手放在了德遠大師后背心。 安書離想著云遲的身份雖不如花顏命理特殊,但他是南楚太子,龍子鳳孫,身份特殊,輕易不能被人窺得天機,更何況還是卜問與花顏相關之事,德遠大師不知道能不能卜算出來。 大約又過了兩盞茶,就在他也提著心時,卦牌忽然有序排開在云遲面前,三枚銅錢忽然蹦碎,散出了一片金星,落在了卦牌上。 德遠大師似受不住氣血翻涌,忽然一口血噴了出來,噴在了云遲面前的衣袍上。 云遲猛地睜開了眼睛。 德遠大師身子晃了晃,就要倒下。 “大師!”云遲伸手一把撐住了他。 “師叔!”主持方丈也從后面扶住了德遠大師。 安書離騰地起身,來到了三人面前,他為了躲避安陽王妃相親名門貴女詩會茶會,時常來半壁山清水寺躲清靜,看過數次德遠大師為人卜卦,可是從來沒有一次是這般內傷吐血。 德遠大師被云遲和主持方丈一前一后扶住,才勉強坐穩身子,他喘息片刻,臉色蒼白地睜開眼睛,看著云遲道,“果然帝王卦輕易卜算不得,太子殿下的龍氣太盛,老衲這一回卜算這一卦,怕是要臥床三月不起了?!?/br> 云遲扶住德遠大師的手緊了緊,抿唇,“是本宮強求了,對不住大師?!?/br> 德遠大師想擺擺手,但是似乎沒力氣,只能搖搖頭,“幸好這一卦有一二收獲,老衲就算臥床三月也值得?!?/br> 云遲盯緊德遠大師。 德遠大師道,“老衲雖沒卜算出太子殿下近況,實在是云纏霧繞,老衲道行淺薄,卜算不出來,但老衲問卜帝星運道,算出兩年后太子殿下登基?!?/br> 云遲目光攸地一亮,“可還有別的?” 德遠大師搖搖頭,氣虛力乏地道,“就這一點,險些要了老衲的命,更多的卜算不出來了。不過以老衲對太子殿下的了解,您能在太子妃命在旦夕時與他感同身受,想必若是太子妃真出事兒,您也不能善存,所以,老衲覺得,既然老衲能卜算出您兩年后登基,想必太子妃是在您身邊平安無恙的?!?/br> “兩年……”云遲手指蜷了蜷,“卦象的意思是,本宮兩年才能找到太子妃?” 德遠大師搖頭,“話不能這么說,老衲只是卜算不出這期間發生了什么事兒,也算不出太子殿下牽扯太子妃的絲毫,無奈之下,改求算帝星運道,才卜算出兩年后殿下登基。太子妃什么時候找回來,老衲算不出,但一定能在這期間找回?!?/br> 云遲頷首,面色總算好了些,他也知道德遠大師不比花顏能用靈術問卜生平,以大師的道行能算出這個已是甘愿頂著如此重傷求得的結果,著實不易,他溫聲道,“多謝大師了,本宮離開后,會派人找天不絕拿些治療內傷的藥來給大師?!?/br> 德遠大師擺手,“妄圖卜算太子殿下運道,泄露天機,本就該罰,老衲著著實實被罰上三月就是了。但愿太子殿下千萬保重身體,太子妃愛惜江山,愛民如子,一定不希望她出事兒后太子殿下棄江山于不顧?!?/br> 云遲慢慢點頭,“本宮謹記大師之言?!?/br> 德遠大師松了一口氣。 云遲站起身,親手扶起德遠大師,將他交給主持方丈照看,鄭而重之地對德遠大師一拜,“勞重大師了,既然如此,大師好好養傷吧!本宮告辭?!?/br> 德遠大師已沒力氣雙手合十,受了云遲一拜,虛弱地道,“太子殿下慢走?!痹捖?,轉向安書離,“書離公子慢走?!?/br> 安書離也對德遠大師拜了一拜,與云遲出了德遠大師禪院。 早先迎二人進山門的小童領路,送二人出清水寺。 走出山門,云遲站在山門口,任憑風雪吹打片刻,才抬步向山下走去。 安書離跟在云遲身旁,想著來這一趟,總歸是有些收獲。不止德遠大師說的對,連他也覺得,若是花顏真有不測,云遲也不會有登基那一日的。 他自小到大,沒對哪個女子動過情,自然理解不了二人的情深似海,生死相許。尤其是云遲的太子身份,動情即致命。 下了山后,云遲目光又掃了半壁山一圈,可以隱隱約約看到四處山頂有火把亮光,顯然是因他下命令在半壁山搜查的人。他看了一會兒,收回視線,對安書離道,“走吧,回京?!?/br> 安書離點頭,與云遲一起翻身上馬,折返回京城。 二人進城時,隱約天方已見白,這一夜,南楚京城不平靜,梅疏毓一直帶著人全城搜查,百姓們的家里都驚動了,人人都知道太子妃被冒充子斬公子的歹人劫走了,出了大事兒,都十分配合士兵搜查。 梅疏毓從昨日午時一直搜查到天方見白,早已一臉疲憊,他帶著人從一處胡同出來,正遇到云遲與安書離進城。他揉揉眼睛,喊了一聲,“太子表兄?” 云遲勒住馬韁繩,瞅了梅疏延一眼,“可有消息?” 梅疏毓搖頭,有些泄氣,“沒有,我片刻沒敢松懈,一直帶著人查到現在,沒有什么人不妥?!?/br> 云遲擺擺手,“你去歇著吧!”話落,又轉頭對安書離道,“你也去歇著吧。今日休朝?!?/br> 梅疏毓點點頭,看向安書離,安書離也點點頭。 云遲不再多言,打馬向東宮而回。 他離開后,梅疏毓看著安書離,“太子表兄去半壁山清水寺一趟可有收獲?” 安書離覺得德遠大師卜問帝星運道之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哪怕是梅疏毓,云遲不說,他也不宜對外聲張,便模棱兩可地道,“說不好,算是有些收獲吧,不過與如今情況對比,說來也是無用?!?/br> 梅疏毓不是個傻子,聽了這話便知道怕是隱秘之事,便不再問了,點點頭,憤恨地道,“真是邪門了,背后之人也真是本事,這是藏匿了多久,籌備了多久,才能如此密謀成事兒?” 安書離揉揉眉心,“已過了半日一夜了,不知太子妃如何了,但無論如何,一日沒找到太子妃,一日就不能放松,繼續查吧!” 梅疏毓跺了一下腳,“休息什么?我繼續帶著人查去?!?/br> ------題外話------ 今年過年挺忙,最近更是各種事情忙,過幾天有爆更,最近先將就看~ 第五十一章 云遲回到東宮,來到宮門口,看著東宮的牌匾,他勒住馬韁繩,久久不下馬。 自從大婚后,每一日他上朝去,花顏有時在沉沉地睡,有時迷迷糊糊醒來與他說一句“上朝了?”的話,他吻吻她再出門,一日心情都很好,他在忙完事情回來,每次到宮門口,都匆匆進府,回到鳳凰東苑,東苑都亮著一盞暖燈,她坐在桌前,或捧著一卷書卷,或因為孕吐折騰的難受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地等著他。無論是她被孕吐折騰的難受,還是不難受,他總都能從她臉上看到笑意。 可是今日,他今日便這般把她丟了。 猶記得早上,她與他一起出門,他還記得他給她系披風,給她塞手爐,握著她的手出門時她柔軟無骨的手心的放在他手心里的溫暖,他千防萬防,卻沒防住有人對她下手。 他閉上眼睛,渾身都在顫。 這東宮他住了十年,卻是第一次不想踏進去,不想去面對沒有她的冷清的東宮。他怕他踏進去后,進了鳳凰東苑,忍不住先拔劍殺了自己。 “殿下?”宮門從里面打開,福管家一臉憔悴地走出來,詢問地看著云遲,眼底含著希意,不過在看到云遲的面色后,那希意散去,讓他連“太子妃沒找到嗎?”的話一句也問不出,只喊了一聲。 云遲睜開眼睛,翻身下馬,扔了馬韁繩,對副管家啞聲詢問,“東宮一切可安好?” 福管家拱了拱手,恭敬地回道,“一切都安好,昨日武威候被送進來,奴才不敢怠慢,將侯爺安置在了一處院落里?!?/br> 云遲看著福管家,“將他待做座上賓了?” 福管家聽到云遲這話,暗暗地驚了驚,垂首道,“布了五百東宮守衛在那一處院落,只不過吃喝款待上,沒短了侯爺?!?/br> 云遲點點頭,邁進門檻,艱難地進了東宮。 福管家連忙跟上,小心翼翼試探地問,“殿下,您現在要宣侯爺來見嗎?” “不見?!痹七t搖頭。 福管家頷首,又道,“殿下一身風塵,仔細身子,奴才這就吩咐人燒水給殿下沐???再吩咐廚房……” “不必準備膳食,本宮在半壁山清水寺用過了?!痹七t擺手,“只吩咐燒水給本宮沐浴就行?!?/br> 福管家連連應是,連忙叫來一個人,快速地吩咐了下去,他自己則跟在云遲身后往里走。 東宮自花顏沒嫁進來之前,自落成之日起,云遲住進來十年,一直都十分安靜,云遲以前習慣了這種安靜,他每次回宮,走在進府的路上,整個東宮靜悄悄的,侍候的人從不大聲喧嘩,各安本分地做著事情,他沒覺得有什么不好。 但自從花顏嫁進東宮,嫁給他,她性子活潑,喜歡熱鬧,漸漸地,這么長時間,東宮似乎也有了煙火氣和熱鬧勁兒,仆從們再不是以前靜悄悄的了,也能聽到些人聲和動靜,他每日踏進來,才有了一種叫做家的感覺。 可是如今,似乎一夜之間,東宮又恢復了以前的模樣,讓他走在路上,腳底板都往上冒寒氣,雖這天氣一直下著雪未停,他也不是懼冷的人,但就是感覺冷得很,周身入骨的那種冷。 他越走越慢,后來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