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節
花顏笑看著他,“不但不能代替我,還多了一個你遭罪?!痹捖?,她指尖劃過他眉目輪廓,溫柔地問,“如今見了我,還疼嗎?” 云遲搖頭,“不疼了,已好了?!痹捖?,眸光滿是心疼,“我知你如今依舊渾身疼痛,我倒希望,繼續陪著你一起疼痛?!?/br> “傻?!被佊中?,“你這般被折騰的模樣已夠我心疼了,哪里還有你這樣繼續想找罪受的人?你如今來了,多抱抱我,我就不疼了?!痹捖?,她輕嘆,“小時候聽祖父祖母說起當年他們情深如海感同身受時,我常覺得羨慕,如今,輪到自己,我一點兒都不覺得羨慕了?!?/br> 云遲輕抱著她,也輕輕地摸著她眉目臉龐,他明白她話里隱藏的意思,那是跨越了四百年的遺憾與辛酸,在情愛上,她是被辜負的那一個。如今,他與她感同身受,她太明白自己遭的這份罪有多疼痛多煎熬,所以,是反過來心疼他舍不得他了。 得了他的厚愛,真真正正是這世間最大的福氣,他不明白怎么有人舍得讓她傷心難過痛楚? 他低下頭,輕輕吻她唇邊,蜻蜓點水,輕而重地說,“花顏,死生相隨,永不相負?!?/br> 花顏摟著云遲脖子的手緊了緊,重重地點頭,以前,她壓制著克制著感情,理智地鋪好所有那些她自己認為對云遲好的路,但是如今,一腳踏入了鬼門關,她算是真真正正地醒悟了。 她舍不得他,早已經與他身心骨血相連,上窮碧落下黃泉,只要他甘愿,她都與他一起。今生,她拼盡所有的力氣,也要陪著他生,陪著他坐攬南楚江山,陪著他熔爐百煉天下。 云遲這么好,她舍不得讓他傷心絕望,深愛一個人,大概就是給他所需的,若他生命里必不可少她,那么,她就把自己的命交給他,除了他,誰也不能奪走。 第五十一章 (一更) 花顏因為云遲的到來而醒來,掙扎著與他說了半晌話后,終于受不住,眼簾漸漸地闔上,在他的懷里昏睡了過去。 云遲正說著話,聽著花顏沒了聲,均勻的呼吸聲傳出,這才知道她睡著了。他又是一陣心揪的疼,他如今見了她,身體已好了,可是她定然還極其煎熬難受。 他怕她睡的不舒服,輕輕地將她放回了炕上,給她蓋上了被子。 小忠子聽到屋中沒了說話聲,悄悄探頭瞅了一眼,見花顏睡著了,小聲問,“殿下,您兩日滴米未進,用些飯菜吧!” 云遲倚在花顏身邊,眼睛舍不得從她臉上離開,手握著她的手舍不得松開,聞言頭也不抬地說,“沒有胃口,吃不下?!?/br> 小忠子臉一垮,太子殿下都見到太子妃了,太子妃雖身子不好,但總歸是沒有性命危險,怎么還沒有胃口吃不下???他覺得他勸不了云遲,看向一旁的采青。 采青早先也被花顏絕了脈息一事嚇壞了,如今醒來,依舊驚魂未定,得知花顏沒事兒,松了一口氣,見到云遲來了,更是心底一松,她見小忠子看她,她也搖搖頭,這個時候,殿下心里眼里都是太子妃,哪里還有胃口? 小忠子見采青搖頭,瞪眼,無聲地問,“那怎么辦?殿下不能餓著?這樣下去,身子會垮掉的?!?/br> 采青想了想,無聲地說,“請少夫人來勸太子殿下吧?!?/br> 小忠子還不知道少夫人說的是夏緣,看著采青問,“誰是少夫人?” “夏緣,花灼公子的未婚妻?!辈汕嗔⒓吹?。 小忠子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連忙點頭,“我去找她,她是在廚房吧?” 采青點點頭。 小忠子立即跑去了廚房。 夏緣已經想到云遲奔波而來,想必這兩日如花灼一樣沒吃什么東西,所以,在夏澤離開后,她又繼續下廚給云遲做了幾個菜。 小忠子到了廚房,便聞到了一陣飯菜飄香,頓時覺得餓極了,太子殿下滴米未進,他這個做奴才的也食不知味,所以,從京城到這里,等于一路喝著冷風來的。他深吸一口氣,邁進了門檻。 夏緣在做菜,獵戶人家的廚房不大,但十分干凈,夏緣拎著鍋鏟在翻炒,天不絕在廚房里一邊盯著熬人參湯,一邊給花顏燒火。 見到小忠子來,夏緣抽空回頭瞅了一眼,問,“小忠子公公,太子殿下是不是餓了?飯菜馬上就好了?!?/br> 小忠子給夏緣打了個千,苦著臉說,“少夫人,您去勸勸太子殿下吧!他都兩日夜滴米未進了,奴才剛剛勸他吃飯,他說沒胃口,殿下自從太子妃受了重傷,便跟著一起感同身受,折騰了好幾日了?!?/br> 夏緣一聽立即放下了鍋鏟,不太相信自己能做好這件事兒地說,“我去勸管用嗎?” “奴才和采青都不敢勸,殿下近來脾氣大著呢,奴才勸了多回,差點兒被殿下趕出東宮,您勸也許就管用,畢竟您是少夫人?!毙≈易佑止笆?,“殿下再不吃飯,身體會垮的?!?/br> 夏緣聞言點頭,“我先炒完這個菜,一會兒去試試?!?/br> 小忠子頓時感恩戴德,“多謝少夫人?!?/br> 夏緣快速地炒完了手里的菜,四菜一湯,端了托盤,出了廚房。 小忠子亦步亦趨地跟著,恨不得把夏緣供起來,覺得這么色香味俱全的菜,就算太子殿下沒食欲,聞到了香味,看一眼,也許保不準就有食欲了。 夏緣來到門口,深吸一口氣,對里面喊,“太子殿下?!?/br> 云遲聽出是夏緣的聲音,“嗯”了一聲,溫聲問,“少夫人,可有事兒?” 夏緣立即說,“據說您已兩日滴米未進了,我特意吵了幾個菜給殿下,太子妃也不愿意您餓著的,還請殿下保重身體,切莫任性?!?/br> 小忠子睜大了眼睛看著夏緣,對她頓時敬仰如滔滔江水,刮目相看。 云遲聞言先是愣了一下,繼而啞然失笑,從花顏臉上移開視線,慢慢地坐起身,笑著說,“端進來吧!” 小忠子松了一口氣,心里對夏緣千恩萬謝一萬遍。 采青立即推開了房門,讓夏緣進入。 夏緣端著托盤進了屋,采青和小忠子立即跟著進屋將屋中桌子上早先花灼等人吃了一半的冷菜殘羹收走,擺上了新的飯菜。兩葷兩素一湯一粥。 屋中霎時滿室飄香。 云遲看了一眼,微笑,“不錯,堪比皇宮御廚?!?/br> 夏緣抿著嘴笑,看向床上的花顏,“太子妃最喜歡吃我做的飯菜了,她如今又睡著了,殿下多吃些,也算替她吃了?!?/br> 云遲回頭瞅花顏,見她睡得純熟,模樣純然,看起來十分香甜,他想著她真是也許好多日沒好好睡了,如今能夠這般熟睡,顯然十分難得。 他點頭,對夏緣說,“將飯菜挪去堂屋吧,讓她先好好睡一覺?!?/br> 夏緣明白云遲的意思,他不會如花灼一般惡劣,他吃著想饞醒花顏,當然此一時彼一時。她笑著點頭,“聽太子殿下的?!?/br> 夏緣將飯菜挪去了外堂屋,云遲出了內室,坐在外堂屋用飯。 夏緣擺好飯菜,本要去廚房,云遲卻擺手讓她坐下,對她溫聲道,“說說這幾日吧!她是怎么過來的?!?/br> 夏緣聞言坐下身,想起這幾日心驚膽戰,先是紅了眼睛,接著嘆了口氣,怕他一邊吃她一邊說,他是吃不下飯的,于是道,“殿下先用飯菜吧!待殿下吃完了,我再與你仔細說?!?/br> 云遲何其聰明,聞言點了點頭。 不多時,云遲用完了飯菜,放下筷子,看著夏緣。 夏緣將當日花顏如何擺脫那統領帶著梅花印衛與五十萬兵馬的追殺,如何兩次動用靈力枯竭,如何受傷后疼的難受連覺也睡不著,幸虧有陸世子在,每日將她哄睡幾次,才熬過了這幾天,尤其是今日,花灼和云遲沒來之前,一度氣絕,將他們所有人都嚇的魂飛魄散。 云遲靜靜地聽著,夏緣說完,他久久沒說話。 夏緣怕他心中難受得落了結氣郁傷身,落下心疾,便道,“我觀殿下面相似病態明顯,我幫殿下把把脈吧,怕是需用些湯藥?!?/br> 小忠子立即在一旁說,“有勞少夫人了,殿下早先就得了風寒,一直未好,后來又因為太子妃……” 云遲偏頭瞅了小忠子一眼,將手遞給了夏緣。 小忠子立即閉了嘴,期待地看著夏緣。 夏緣了然小忠子的未盡之言,從懷中拿出帕子,墊在云遲的手腕處,隔著帕子為云遲把脈。片刻后,她撤回手,拿回帕子,皺著眉頭道,“殿下的傷寒確實拖的太久了,傷了肺腑,且身體積郁已久,需疏散郁氣,我為殿下開個方子,殿下怕是要用上十天半個月的藥?!?/br> “無妨,你只管開藥方子?!痹七t搖頭。 夏緣頷首,走到桌前,提筆給云遲開了一個藥方子,小忠子剛要接過,他搖頭,“反正我每日也要給太子妃煎藥,一起將殿下的煎了就是了?!?/br> 小忠子縮回了手,又對夏緣道謝,如今的夏緣可不是昔日的太子妃身邊的婢女秋月了。她與在東宮時大為不同,身上隱隱有著與花灼三分相同的氣韻,讓人不敢輕忽。 夏緣拿了藥方,去了廚房,臨走前,對云遲道,“殿下脾勞內傷,趕緊歇著吧?!?/br> 云遲點點頭,回了里屋。 花顏依舊躺在炕上睡的熟,他脫了鞋靴,將花顏摟在了懷里,也閉上了眼睛。 小忠子悄悄地關上了房門,抬頭看了一眼低矮的房檐棚頂,想著這戶獵戶人家八輩子積德行善了,竟然來住了太子殿下、太子妃等一眾人物,待殿下與太子妃離開之日,這賞賜定然少不了的,這獵戶人家以后還用上山打什么柴???一輩子吃穿不愁了。 云遲的確是累了,躺在花顏身邊沒多久,便于她一起睡了。 夏緣到了廚房后,開始動手給云遲煎藥,天不絕拿過藥方子看了一眼,點點頭,夸了一句,“嗯,可以出師了?!痹捖?,又放下藥方子,感慨道,“太子殿下的確不錯,怪不得小丫頭掏心掏肺對他好,能如此感同身受千里奔波而來,死也值了?!?/br> 第五十二章 (二更) 這世上有多少的如海深情,云遲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對花顏有多深情。 當然,天不絕更不知道,他一生唯一的一次動了娶妻的念頭,卻在半途中夭折,他那時只遺憾了些罷了,從未去探究過原因,也沒想過抗爭,歸根究底,他還是覺得年齡的落差是他跨不過去的坎,那個在芳華少時愛慕他的女子值得更好的人。 他一生救死扶傷無數,到頭來,也再沒動過娶妻的心思,沒找到那個讓他再想從醫術醫癡中分出幾分心思來相伴的女子。 所以,對于云遲與花顏,他也是分外感慨,年歲輕輕,哪里來的這么多深情? 夏緣呸呸了兩聲,不滿地說,“師傅您就是這張嘴不討喜,明明是好話,到你嘴里,說什么死不死的?;伿遣粫赖?,她會好好地活著的。有太子殿下在,她才舍不得死呢?!?/br> 天不絕胡子翹了翹,“能耐了是不是?有花灼護著你了是不是?竟然動不動就教訓起師傅來了?” 夏緣一噎,扭過身,不再理他,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面對這個師傅的脾氣,這么多年她也吃透了。 天不絕嘟囔了一句,“臭丫頭,所謂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沒有人能夠不死,人活一輩子,或早或晚,都會一副棺材一培黃土。死生看淡,情深情淺別太執著,才能活的暢快?!?/br> 夏緣腳步頓住,回轉身,看著天不絕,“師傅這話說得也有道理,但終究這樣的話,雖是暢快了,但一輩子難免有遺憾之事?!?/br> 天不絕聞言默了默,確實有遺憾之事,他這一生,唯一的遺憾便是不曾抗爭過,終究在日復一日中,將遺憾落在了心底,拔也拔不出。他深深地嘆了口氣,擺擺手,“小小年紀,凡事兒看的這么透,我看你快成精了?!?/br> 夏緣又氣又笑,她不過說了一句話罷了,與成精何干?他才是覺得這老頭的脾氣越來越怪了。 將人參熬了兩個時辰后,天不絕吩咐夏緣,“將這碗參湯趕緊端過去,喂她吃下?!?/br> 夏緣點頭,端著人參湯去了里屋。 小忠子早累的熬不住去歇著了,采青站在門口,見到夏緣來了,悄聲說,“殿下和太子妃似都睡著呢?!?/br> 夏緣道,“喊醒吧,這參湯要趕緊讓太子妃喝下?!?/br> 采青點頭,輕輕對里面喊,“殿下?” 云遲雖睡的沉,但二人說話的動靜還是讓他醒轉了,聞言“嗯”了一聲,問,“何事?” 夏緣道,“參湯熬好了,要讓太子妃趕緊喝下?!?/br> 云遲立即坐起身,“端進來?!?/br> 采青打開門,夏緣端著參湯進了里屋。 云遲看著兩大碗參湯,又看著花顏睡的熟的臉,有些舍不得喊醒她,但也知道她必須要喝了參湯,于是,將她抱起身,輕輕拍著她的臉,“花顏,醒醒,喝參湯了?!?/br> 花顏這些日子幾乎沒睡一日好覺,如今云遲來了,她見了人,似心底一塊大石落了地,一下就輕快了,睡的沉,以至于云遲輕輕喊了一會兒也沒將人喊醒。 夏緣在一旁瞧著,好笑地說,“殿下,您這樣是喊不醒太子妃的,我來吧?!?/br> 云遲抬眼看著夏緣,蹙眉,“她本就身子疼痛難忍,我若是用力推她,怕她疼。大聲喊她,萬一驚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