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節
蘇子斬說,“今日見了半卷畫卷,她便受不住嘔了心頭血,若是再將這個拿過去,恐怕又會再犯……” 花灼咬牙,“即便再犯,也要拿出去,不正視,她永遠擺脫不了心魔?!?/br> 蘇子斬站起身,對他說,“明日再拿給她吧,今日她剛剛醒來,想必虛弱得很?!?/br> 花灼點頭,“也好?!?/br> 二人說著話,一起出了書房。 天不絕聽聞花顏醒了,前來花顏苑給她把脈,在把完脈后,對她橫眉怒眼地說,“我老頭子活了一輩子,最倒霉的就是遇到你?!?/br> 花顏對他笑,“都說愛醫成癡的人,都喜歡遇到疑難雜癥,越救治不了,越是喜歡鉆營。你該謝我,一救了哥哥,二救了子斬,神醫之名坐實了,千載之后,你定會名垂青史,當世無人能及?!?/br> 天不絕胡子翹了翹,“我老頭子不愛名聲,就喜歡樂得自在?!?/br> 花顏笑,“神醫之名總歸是比庸醫或者籍籍無名要好的,哪怕你不愛?!?/br> 天不絕哼了一聲,不再反駁她,罵道,“你還有心情與我耍嘴皮子,想想自己的小命吧!若是無解,你活不過三年?!?/br> 花顏收了笑意,輕聲說,“這般嚴重了嗎?我原以為,五六年總會有的?!?/br> 天不絕瞪了她一眼,“若是癔癥一直不犯,你活一輩子都沒問題,可是如今你看看你,隔三差五便犯,人的心頭血總共就那么點兒,嘔一回少一回,多少東西也補不回來。除了傷五臟六腑后,心血已有枯竭之兆,我說三年,還是多的,若是都照你今日發作得這般兇險,一年都不見得能到?!?/br> 花顏抿唇,沉默片刻,低聲說,“不行,我答應云遲,要陪他看四海河清,海晏盛世的,總也要……五年吧!” 天不絕氣罵,“出息!五年算什么?你如此年輕,就不想長長久久嗎?你如今才二八年華,別成為曇花一現?!?/br> 花顏淺笑,輕聲道,“若真是魂咒,哪里還能會有什么長長久久?魂咒是死去之日,永世便那定在了那日,四百年前,我是薨在二十一,我十四嫁入東宮,陪懷玉七年,如今我十六,嫁給云遲,也就五年而已?!?/br> 天不絕的臉霎時變了,“竟是這樣?” 他看了一眼,覺得幸好屋中沒人,否則怕是秋月那丫頭,采青那丫頭,此時會嚇得魂不守舍,哭聲一片了,幸好花灼也不在,否則怕是也會受不住,幸好蘇子斬也不在,否則估計剛從鬼門關拖回來,還會再想走進去。 花顏點頭,“是這樣的,我不敢告訴哥哥,你替我瞞著些吧!” 天不絕怒道,“既然如此,你怎么還能答應嫁給太子殿下?若不答應他,不因他,你也許嫁給蘇子斬,遠離與皇室的牽扯,永遠不牽動記憶,就不會犯癔癥?!?/br> 花顏搖頭,“天命,躲不過的,我嘗試過了?!?/br> 天不絕道,“那就全部都告訴云遲,讓他放手?!?/br> 花顏抿唇,搖頭,“他放手,我怕是也放不了手了?!?/br> 天不絕盯著她,“什么意思?” 花顏看著桌子上放著的早先云遲給她來的信函說,“我越來越心儀他了,見他心喜,不見他思之入骨,怎么還能放得開?” 天不絕跺腳,“冤孽!” 花顏點頭,低聲說,“偏偏他是太子,又有什么法子呢?魂咒無解?!?/br> 天不絕心中莫名地恨恨,“你這個小丫頭,說你命好,著實命好,不管什么時候,都是鳳凰的命,說你命不好,也是太不好,怎么就惹了這永生的孽?” 花顏不再說話。 天不絕在屋中踱步走了兩步,忽然說,“以前,你不犯癔癥了,是因為你漸漸地不再碰觸那些你不能碰觸的東西,但是在東宮時,你也沒犯不是?那是不是說明,你的魂咒,是有什么魂引?” 花顏怔了怔。 天不絕又急走了兩步,肯定地說,“是了,一定是有魂引,否則,沒有引線,不會成咒,既成了咒,沒有引子,也不會發作?!痹捖?,他眼睛晶亮地盯著花顏,“你好好地想想,每次你發作,都是因為腦中想了什么?” 花顏聞言仔細地思索起來,漸漸地,臉開始又變得發白。 天不絕立即拍了她一掌,“打??!” 花顏伸手捂住心口,喉嚨雖一片腥甜,但到底沒嘔血。 天不絕盯著她問,“告訴我,你剛剛想到了什么?” 花顏低聲說,“懷玉和社稷論策?!?/br> “嗯?社稷論策?那是什么東西?”天不絕一愣,不解地問她。 花顏白著臉道,“是太子懷玉在十三歲那年,寫的社稷論策?!?/br> “你為何會想到社稷論策?”天不絕皺眉,“想必是治國之論?” 花顏點頭,“嗯,就是治國之論,可惜,從未問世,沒有機會問世?!痹捖?,她低聲說,“我們相識,就是因為社稷論策,我每逢想起他,想起社稷論策,就會控制不住自己,又會想到金戈鐵馬,想到鐵騎廝殺,想到瀕危的江山和社稷,想到我奔到他面前,看到他嘴角的笑和那一杯毒酒,我就會癔癥發作?!?/br> 天不絕皺眉,“你住在東宮時,就沒想起嗎?” 花顏搖頭,“那時大約是一心撲在悔婚上,還真是未曾想起過,我幾乎都忘了。在南疆時,一日夜晚,看著云遲,我忽然就想起了,從那之后,似乎一發不可收拾了?!?/br> 天不絕道,“說到底,還是因為太子殿下,使得你癔癥發作厲害了?!痹捖?,他猜測,“或者,是不是因為你對于要嫁給她,心里有障礙?才愈發地發作得激烈了?” 花顏捏了捏手指,沉默半晌,輕聲說,“我也不知道?!?/br> 天不絕看著她的模樣,打住了話,對她說,“你這個小丫頭,素來張揚得很,難得看你這副弱不禁風的樣子,罷了,別想了,我老頭子只一句話,會盡力找辦法醫治你,不過你也要打起精神配合我,在我手里,迄今為止,還沒有救不好的病人?!?/br> 花顏點頭,低聲說,“好!” ------題外話------ 看看,快月底了啊,寶貝兒們,票啊票! 第五十七章 (一更) 天不絕離開后,花顏坐在窗前,看著窗外,燈影幢幢中,她靜靜的。 秋月推門進來時,便看到花顏一動不動,眼神無波無瀾,整個人十分安靜,透過浣紗格子窗,看著夜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走到她身邊,輕聲喊了一聲,“小姐?” 花顏“嗯”了一聲,慢慢地回轉頭,看著秋月。 秋月伸手抱住她的肩膀,“你一定不會有事兒的,師傅和公子還有我,一定會想到辦法的?!?/br> 花顏淺笑,伸手拍拍她,“即便找不到方法,也沒關系,這一世,我總歸是為自己好好地活過了。那些年,你陪著我,混跡于天下各處,該玩的玩了,好吃的吃了,名山大川,勝地古跡,都有踏足了。若是什么時候長睡不醒,也不枉此生的?!?/br> 秋月慘白著臉說,“你不準說這樣的話?!?/br> 花顏看著她,她的樣子比她還要蒼白,她笑著點頭,“好,我不說了?!痹捖?,低聲說,“我也舍不得的,但有辦法,我也會不遺余力的?!?/br> 秋月抱著她不松手,“不止公子和我,還有太子殿下,您如今多想想他,那樣的一個人,一心求娶您,若是沒了您,他該怎么辦呢?我聽小忠子說,懿旨退婚的那段時日,他煎熬得幾乎不成人形,若是您出了事兒,以如今他對您來說,怕是更不堪想象……” 花顏想到云遲,每日相處中,他都如一幅畫,令她賞心悅目,每日醒來,都是他溫柔淺笑,言談話語間,令她舒適至極,她目光幽寂了片刻,慢慢地點了點頭。 秋月說,“今夜奴婢陪著您一起睡?!?/br> 花顏笑著頷首,“好?!?/br> 這一夜,秋月醒了數次看身邊的花顏,見她安靜地睡著,呼吸均勻,她才能放心地繼續睡。 花顏知道秋月醒了數次,想著昨日著實嚇到她了,不由得暗暗地嘆了口氣。 第二日,清晨,秋月醒來,見花顏也睜開了眼睛,她揉揉眼皮,對花顏說,“小姐,我想了又想,以前那些年,我們兩個人四處游歷,多好啊,你癔癥也不怎么犯,半年才犯一次,后來更是一年多不犯,要不然,你跟太子殿下說說,這婚事兒退了吧?你誰也不嫁,不嫁子斬公子,也不嫁別人,奴婢陪著你,咱們和以前一樣?!?/br> 花顏失笑,伸手點秋月額頭,“笨阿月,你一晚上翻來覆去不睡覺,就是在想這個嗎?晚了!不說我已經答應太子殿下了,如今放不開他了,就是如今,我既已發作得厲害了,就如開弓沒有回頭箭了?!?/br> 秋月臉色垮下來,“那你一定要好好的?!?/br> 花顏點頭,“好?!?/br> 采青聽到動靜,推門進來,侍候花顏穿衣梳洗。 花顏看到采青眼底也落了一片青影,不由得又是一嘆。 收拾妥當后,花顏還沒出門去花灼軒,便見花灼來了花顏苑。 她站在門口,倚著門框,看著花灼眼底也有細微的青影,她想著因她這是折騰了多少人,想必天不絕和蘇子斬也是一樣的。 花灼看到她,歇了一晚,氣色比昨日要好很多,他停住腳步,對她說,“走吧,我們去太祖母那里用膳?!?/br> 花顏點頭,下了臺階。 二人出了花顏苑,去了松鶴堂。 松鶴堂每日從早到晚都十分熱鬧,太祖母是個喜歡熱鬧的人,所以,花顏的祖母、父親、母親還有一眾長輩們都成日里待在松鶴堂。說說話,養養花,打打牌,逗逗鳥,一日里熱熱鬧鬧。 花灼自小因病養成了喜靜的習慣,花顏大多數時候也是極喜靜的,所以,二人居住之地特意另辟出來的幽靜之地。 二人來的時候,松鶴堂內眾人正準備用早膳,見二人來了,太祖母笑起來,“這兩個孩子,才一日不見,怎么都一副沒睡好的樣子?又打架了?” 祖母笑著接過話,“不打架就不是他們了,從小就愛打架?!?/br> 花顏的娘卻站起身,迎到二人門口,一手拽了花顏的手,一手拽了花灼的手,對二人壓低聲音問,“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兒?” 花顏笑著揚起笑臉,“沒什么事兒??!” 花灼低聲說,“的確沒什么事兒,昨日與子斬研究釀酒的方子,睡得晚了?!?/br> 花顏娘看看二人,沒從二人面上看出什么來,松開了手,“沒什么事兒就好?!?/br> 二人進了屋,有人添了兩府碗筷,一群人熱熱鬧鬧地用了早膳。 吃過飯后,花灼對花顏使眼色,花顏意會,“哎呦”了一聲,捂住了肚子。 太祖母見了,連忙問,“怎么了?” 花顏不好意思地說,“那個……怕是葵水要來了,有點兒難受……” 太祖母一聽,連忙說,“快,快去換了布包里屋躺著,先別回去了?!?/br> 花顏點頭,去了里屋。 花灼不動聲色地坐著,陪著太祖母等人說話。 花顏進了里屋后,躺了半個時辰,才走了出來。 太祖母立即問,“怎么不躺著了?” 花顏笑著說,“好多了,我還想盡快喝子斬釀的酒,得趕緊回去讓他趕快釀?!?/br> 太祖母“哎呦”了一聲,“你這孩子,真是個小饞蟲,女孩子家,就該注意身子骨,葵水來了要好好歇著?!?/br> “累不著,我感覺好多了?!被佌f著話,看向花灼。 花灼也站起身。 二人告辭出了松鶴堂。 二人離開后,一群人熱熱鬧鬧地如往常一樣,繼續一日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