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七公主又蹲著哽咽了一會兒,忽然騰地站起身,抹干臉上的淚,紅著眼睛說,“我不回宮,我去找陸之凌,我要問問他,他到底喜歡誰?”說完,轉身就跑了。 大長公主伸手去攔,但哪里攔得???七公主轉眼就跑了個沒影。她無奈地嘆了口氣,“這般說風就是風,說雨就是雨的性子,來這里就引鬧出了一樁落水事件,若是去前面,還不知要再引出什么事來,這可如何是好?” 趙宰輔夫人聞言也頓時擔心起來,“長公主,你看,這可怎么辦?” 大長公主想了想,連忙叫來一人吩咐,“快去,將七公主和這里的事兒知會太子殿下一聲?!?/br> 有人應是,立即去了。 大長公主吩咐完,轉頭對趙夫人說,“若是論誰能管得了七公主,非太子殿下莫屬了。這里的事情瞞得住誰,也瞞不住太子殿下,恐怕殿下在前面早已經知道了。有殿下在,即便七公主找到陸之凌,應該也不會再鬧出什么事端來?!?/br> 趙夫人想想也對,遂放下心來。 一行人又重新地回了涼亭中。 趙清溪將花顏領到了距離湖邊最近的一處暖閣,東宮的宮女拿來衣物和布包,花顏便在那處暖閣換下了身上的濕衣和布包,又用帕子絞干了頭發,重新梳洗了一番。 出了里間,花顏對趙清溪道謝,“多謝趙jiejie給予方便了?!?/br> 趙清溪連連搖頭,“太子妃說的哪里話?這本就是應該的?!痹捖?,她看見秋月懷里抱著花顏的濕衣服以及陸之凌的那件緋紅披風,眸光動了動。 方嬤嬤上前,低聲問,“太子妃,子斬公子借您的披風,是奴婢現在就叫人送過去,還是待今日之后洗了再送過去?” 花顏看了一眼,笑著說,“被我沾染過身的披風,子斬公子定然是不會再要了的。讓秋月拿回東宮,回頭燒了就是了?!?/br> 方嬤嬤一怔,“這……不太好吧?畢竟東西是子斬公子的?!?/br> 花顏淺笑,“大不了賠他銀子就是了,難道我將衣服送回去,他還會穿不成?估計也是一樣要燒掉?!?/br> 方嬤嬤想想也對,不再多言。 趙清溪暗暗想著,蘇子斬何曾把披風給別人披過?即便有人在他面前凍死,他也是沒那么好心解了披風給人的人。更何況,當時地上還躺著同樣濕漉漉昏迷不醒的柳芙香,他是沒管的,卻偏偏將披風解下給了這臨安花顏。 她又想起陸之凌要跑,是蘇子斬扣住了他的手,他才沒跑成,今日,顯然蘇子斬是在幫臨安花顏。 花顏砸了順方賭坊的場子,蘇子斬似乎沒與她記仇,這不得不讓人思量。 花顏瞧了趙清溪一眼,淺淺然地一笑,伸手又握住她的手,“趙jiejie,我們快走吧,都是因為我才耽誤了宴席的時辰,讓大長公主和眾位夫人小姐們餓肚子?!?/br> 趙清溪連忙打住思緒,今日云遲和花顏本就來得晚,如今又這樣折騰一番,自然宴席的時辰也就往后推了,她點頭,連忙急步帶著花顏向湖邊涼亭走去。 二人來到涼亭,眾人已經在等候了。 見到她們,趙夫人連忙吩咐,“快,擺宴?!?/br> 有人應是,立即去給廚房傳話了。 趙夫人對花顏招手,指著安陽王妃和敬國公夫人中間空出的座位笑道,“太子妃,請上坐這里?!?/br> 花顏瞧了一眼,想著這座位安排得可真巧妙啊,一個是與她傳過私情的安書離的娘,一個是如今她公然吐出說心儀的陸之凌的娘。這一左一右,她若是沒點兒定力,豈不是要被架在火上烤? 她嫣然一笑,“挨著王妃和國公夫人,是我的福氣?!闭f完,笑著坐了過去。 安陽王妃對她一笑,爽利地說,“瞧你這張嘴,慣會說話,真是個可人兒?!?/br> 敬國公夫人不知該不該接話,琢磨了一下,還是沒想好怎么言語合適,只能對花顏笑了笑。 花顏覺得,這王妃和夫人,都是極好的人,怪不得能教養出安書離和陸之凌。她有些渴了,端起桌子上的茶,慢慢地喝了一口。 趙府的宴席上得很快,一盤盤美味佳肴由婢女端著魚貫而入。 花顏因早膳吃得晚,吃得多,自然是不餓的,在趙夫人招呼眾人后,她直至喝完了一盞茶,解了渴,才慢悠悠地動筷。 一眾夫人小姐們坐姿優雅,用膳的模樣也都極其規矩,筷子碰碗碟的聲音幾乎聽不到,一時間,亭中多人用膳,卻是沒什么動靜。 花顏想著她幸虧是今日吃早膳晚,否則這么吃飯的話,她若不拉開架勢,做出粗魯的模樣來,是吃不飽的。 不得不說,趙府的廚子做得菜肴味道不錯,比東宮的廚子相差不遠。 她聽到遠遠的前方似乎在推杯換盞,有熱鬧聲傳來,不同于這邊的安靜,想著還是男人們好,可以敞開了吃喝,暢快地喝酒,大聲談笑,在這樣的宴席上,也不會講究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 她剛要無趣地放下筷子,趙夫人笑著開口問,“太子妃可是吃不慣我府里的飯菜?怎么不見你動筷?” 花顏笑著說,“府里的飯菜味道極好,只是眾位夫人和小姐們的姿態都太優雅了,我相形見絀,一時真是難以多下筷子鬧出笑話?!?/br> 趙夫人一怔。 安陽王妃笑了起來,“一看你就是個喜歡熱鬧的人兒,我們這亭中安靜,前方卻熱鬧得很,你是因為不熱鬧,所以才吃不下吧?” 花顏莞爾一笑,“王妃說得是?!?/br> 趙夫人一拍腦門,“哎呦,是我忘了,咱們這里也備著酒的,無酒助興,大家便都拘謹著放不開。今日是我家老爺壽辰之日,我們便也別講究那么多規矩了,放開了吃菜喝酒才是?!?/br> “不錯,我們雖是內宅婦人,但也不能輸于男人們,也是該要熱鬧熱鬧?!卑碴柾蹂澩?。 于是,趙夫人吩咐為每人都滿上酒,頓時,亭中一陣酒香撲鼻。 第六十五章 只敬夫人(二更) 自古以來,無論是男人們,還是女人們,只要有酒,那么,宴席便等于有了催動熱鬧的興奮劑。 所以,酒一入席,眾人的神色都不約而同地放松了些。 花顏聞著是上好的專門供女子喝的果酒,酒度極低,只要不貪杯喝多,是喝不醉的。她笑著端起酒杯,對眾人道,“今日是我的不是,讓大家受驚了,我自罰三杯?!?/br> 眾人被她一提,都想起早先的事兒來,想著可不真是受驚了嗎?不止驚,還嚇了個夠嗆。 誰能想到,她見了面就與武威侯繼夫人針鋒相對起來,且毫不猶豫地將她推下了湖? 這么多年,可沒有誰敢這么對付武威侯繼夫人。 畢竟她除了是武威侯的繼室,還是柳家的嫡長女。 京中除了趙家、蘇家、安家、陸家四大頂級世家外,其次就是孫家、梅家、柳家、王家、崔家了。柳家雖然在京城排名不算靠前,但在這南楚,那也是根基頗深的。 她雖不討人喜歡,但說起來其實也是一個善于與人交際的人,尤其是與各大貴裔府邸的夫人們,年紀輕輕的,雖然有五年前那一段不算光彩的事兒,但已經時過境遷,她的身份擺在那里,她不輕易得罪人,別人也不會去得罪她。 可是今日,一反常態,她當面言語刻薄太子妃,而這太子妃偏偏接招得毫不含糊,不止諷刺刻薄了回去,還將她推下了湖,換做在座任何一人,她們都覺得做不出這當面鑼對面鼓公然對付的事兒來。 一個弄不好,這可是會在眾目睽睽下弄出人命的。 可是,臨安花顏,這位準太子妃,似乎是真不怕,不止膽大包天,且心狠手辣。 不少夫人小姐們都覺得以后還是離她越遠越好。 花顏三杯酒下肚,笑吟吟地說,“這果酒還真是不錯,難得這初夏的時節,還能喝到桂花釀?!?/br> 趙夫人笑起來,趁機推崇女兒,“這果酒是清溪在去歲中秋時收了好些桂花,費了好一番功夫釀制的,一共就十壇,她說留在今日她爹壽辰來宴請客人,剛剛險些被我忘了?!?/br> 花顏聞言揚起笑臉,“哦?趙jiejie還會釀酒?” 趙清溪端莊地笑著說,“不算會釀,我只是愛喝桂花釀,饞嘴而已,正巧府中有個會釀酒的師傅,便與他學了些皮毛?!?/br> 花顏不吝嗇地夸贊,“趙jiejie真是個多才多藝的妙人?!?/br> 趙清溪臉頰一紅,“今日總聽太子妃夸我,真是讓我羞煞?!?/br> 花顏盈盈淺笑,“我可不是見了誰都夸呢,那武威侯繼夫人我可就夸不出她什么來,長了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臉,著實讓人喜歡不起來,我夸jiejie,是真心的,你坦然收著就是了?!?/br> 趙清溪聽她如此貶低武威侯繼夫人,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承了這句話。 眾人也都不好接這話。 花顏卻不在意冷場,徑自又倒了一杯酒,對身邊的敬國公夫人笑著說,“夫人,我敬您一杯?!?/br> 敬國公夫人的心一下子就提起來了,她覺得太子妃自罰三杯后,這敬的第一杯酒,可是大有深意,這酒若是不喝,便是當面落了她的臉,若是喝,她可真不知該怎么端起來喝下去。 畢竟如今她是懿旨賜婚的準太子妃,而她早先又說了那番話,有了喜歡他兒子的那個心思。她真是覺得自己被架在火上烤了,左右為難得進不是,退也不是。 花顏看著敬國公夫人臉色變化,想著陸之凌早先露出那般神色,估計就遺傳了他娘,她輕輕一笑,“一杯酒而已,不論什么,夫人是長輩,喝得的?!?/br> 敬國公夫人見眾人都看著她,聞言一咬牙,端起了酒杯喝了。 花顏見她喝下,灑意地揚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之后便放下了酒杯,笑著說,“我雖也想敬大長公主、王妃和各位夫人,奈何早先落水,身體還是有些不適,就不敬了,各位海涵?!?/br> 敬國公夫人一杯酒剛下肚,聽到了她這話,渾身血液都僵了,這時候后悔想把酒吐出來,也是不行了。她一下子覺得中計了。 她自罰三杯酒后,獨獨只敬她一杯就不再繼續敬了,連大長公主、安陽王妃、趙宰輔夫人這個主人都略了過去??梢娝嬲妾氁环莸玫降奶貏e對待了。 她一時間,覺得又熱又冷。 花顏起身離席,“眾位慢用,我尋個太陽暖和的地方去醒醒酒?!彼捖?,見趙清溪要站起,連忙說,“趙jiejie坐著吧,在這宰輔府里,我總不會丟了?!?/br> 趙清溪聞言看向她娘。 趙宰輔夫人連忙笑著說,“太子妃想要暖和的地方歇著,不如讓溪兒帶你去她的住處?!?/br> 花顏淺笑,“不必那么麻煩的,我是來玩的,便沿著這湖,賞賞趙府的景致,遇到一處隨心的,便坐下歇一會兒就是了。我可聽聞有雜耍班子,最是喜歡,待到了時辰,有熱鬧可玩吧?我可不能錯過?!?/br> 趙夫人笑著說,“也好,府中不大,找人也好找,既然太子妃喜歡隨心所欲,那便去吧,今日人多,你小心些?!?/br> 花顏點點頭,出了亭子。 秋月和方嬤嬤一眾人等簇擁地跟上了她。 她一走,亭中的氣氛又是一變,不少人都偷偷地打量敬國公夫人。 敬國公夫人如坐針氈,但她又不能走,怕這時候跟著花顏后面走惹人想法不說,再若是被花顏等上與她一同去尋地方說話,那她就有口也說不清了。 哎,這都是什么事兒??! 花顏慢悠悠懶洋洋隨意地走著,觀賞著趙府的景致,秋月和方嬤嬤等人亦步亦趨地陪著。 方嬤嬤覺得,她真是看不懂太子妃,她當真不喜歡太子殿下,喜歡陸之凌?可是她今日見了,不像啊,女子喜歡一個人,應該是七公主那樣吧,喜歡極了,喜歡的得不到便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日日難安??墒撬?,全然自顧自地做著自己的事情,不管別人如何想法,做了就是做了,做完了,別人愛如何想,她就不管了。 陸世子今日露面,她也是依然。 秋月踩著青石磚,瞄著花顏腳印,暗暗在心里翻白眼,她跟隨小姐多年,不比旁人,她大多時候傻,偶爾還是聰明的,小姐的心思啊,原來…… 哎,真是愁人! 花顏覺得趙府的景致還真是不錯的,她逛了幾處,在一處園中停下,在一處秋千上坐了下來,對方嬤嬤說,“你們也找地方坐吧?!?/br> 方嬤嬤點頭,坐在了不遠處的石桌石凳上。 秋月立在秋千旁,伸手晃動秋千,小聲說,“小姐,那子斬公子的披風,您……真不還回去燒了?” 花顏看了她一眼,眸光流轉,“哪兒能呢?先收起來,以后還給他?!?/br> 秋月扁扁嘴,“收哪兒去?這邊的事兒,太子殿下一定知道了。這披風咱們是帶不進東宮的?!?/br> 花顏想想也是,云遲是什么人?他收了蘇子斬那塊玉佩,便讓他心里打結了,這披風再帶進東宮的話,他估計會殺了她。思忖了片刻,示意秋月停下晃動秋千,招手讓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