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沈拓一時語塞,左右無人,拿手指一刮何棲的鼻子:“娘子有理,為夫甘拜下風?!?/br> 何棲笑著躲了,又低嘆:“后日便走?年節可能回來?” “這倒能回?!鄙蛲匦Φ?,“我輕身上路,又騎馬,不似上次去宜州,兩腳趕路,又押著賊犯?!?/br> 何棲知道他在寬慰自己,不愿做出愁容,道:“年節能回,冬至小年卻要錯過,既還能耽擱一兩日,不如明日買了菜蔬紙錢,祭拜供祖?!?/br> 沈拓想起往年,家中只有自己與小郎二人,年不年,節不節,比之往日還要糟心,施翎更甚,與他那和尚師父一道,成日只為一日三餐發愁,何棲父女也是冷冷清清兩個人。 早盼著今年能熱鬧,偏偏自己不在家中,他心中正遺憾呢,聽何棲提起,哪有不愿的。 笑道:“請阿父他們早些上來喝酒,多燒化些紙錢給他,早得些花用?!?/br> 何棲瞪他:“胡言亂語?!?/br> 沈拓哈哈一笑,轉眼見阿娣在屋中進出忙碌,見著自己縮了肩膀,倒像鬼攆似的。便道:“她是牛家送來的,阿圓使著不順手,不必違心留在家中?!?/br> “我自有分寸?!焙螚?,“哪會委屈了自己?!?/br> 沈拓放下心,立起身道:“阿圓祭拜各物,我去雇輛車,明日好去岳母那?!?/br> 何棲不曾想自己前幾日只是隨口說了一句,他竟記在了心底,不由彎了兩眼,甜絲絲笑了。追上一步:“阿翎這幾日鮮少歸家,你去縣衙知會他一聲,讓他明日暫把手頭差使略放放,晚間回家吃飯?!?/br> “聽娘子吩咐?!鄙蛲匾径Y,一閃沒了身影。 他們夫妻定下過節,翌日一早起身忙碌了開來。 沈拓去了市集買些魚rou菜蔬,尋空卻找了陳據,陳據正蹲餛飩擔前吃一碗熱餛飩,見了沈拓,忙立起來,拿袖子抹了嘴:“哥哥怎得來了?賣食的,再取一只碗,煮一碗餛飩來?!?/br> 沈拓道:“不要餛飩,來碗茶湯?!?/br> 陳據摸摸脖根,笑:“我那幾個兄弟得了明府的厚賞,心中感激,托我謝謝哥哥,我一時忘了?!闭f著,去摸袖子。 沈拓攔道:“他們賺的辛苦錢,幾人一分,又有多少?我豈能要他們這些謝錢。讓他們自留著?!?/br> 陳據也不客氣,縮回手,咕噥道:“我也這般與他們說,他們只是不肯,不敢上哥哥家門,纏著我啰嗦個沒完?!庇窒阎樒?,“哥哥往日有這些差使,也來吩咐,臟些累些不打緊?!?/br> “倒真有一件?!鄙蛲亟恿藷岵铚?,對陳據道,“明府托我送節禮去禹京,阿翎這幾日忙得顧不得家。家中老的老,小的小,你嫂嫂又一介女流,我心中放不下?!?/br> 陳據皺眉,抱怨:“明府倒派這差事給哥哥,禹京千里之外,過年都不一定得回。哥哥今年新婚,倒要讓嫂嫂過個冷清年?!庇值?,“也不怪哥哥不放心,桃溪水里剛撈了二十多具尸體,膽小的打橋頭過心里都起毛?!?/br> 沈拓笑:“明府托的差事,哪個嫌他。也不需你們多做什么,若是見了形跡鬼祟的,報與官府或私下……”壓眉低聲道,“只別傷了性命,惹得不可開交?!?/br> 陳據點頭,拍了胸脯道:“哥哥放心,這些我們做得熟?!?/br> 沈拓道:“回來請你們弟兄喝酒?!?/br> 陳據笑:“哥哥客氣,不過,有酒喝有rou吃,我是不拒的?!?/br> 沈拓笑,吃了茶湯連著陳據的餛飩一并給了錢,別了陳據照舊去市集買熟食糕點。 何棲則帶了阿娣去紙燭店買了幾掛紙錢、幾疊紙衣,又另去割了幾刀rou。 阿娣拎了籃子,不解道:“娘子出門前吩咐了郎主買rou,怎得自己又割了幾刀?!?/br> “我另有用處?!焙螚?,又問,“你可拎得動?!?/br> 阿娣聞著rou腥,口水險些滴下,一時生出無盡的力氣,忙道:“娘子,我拎得動呢?!?/br> 二人倒比沈拓更早歸家,何棲讓阿娣洗了rou,拿醬料腌了擱置一邊,等得入味焯水,切薄片烤rou干。 沈拓遠行,行裝打點得整齊,衣物鞋襪,干糧水囊。何棲想著,此去事急,日夜趕路,怕是大半路程要靠干糧充饑,因此另買做了rou干,冬日又不會壞,總好過干啃胡餅。 等沈拓回來,一個早上切洗燒煮,一樣食物各裝了兩盤,將其中一份拿提籃裝了。 沈拓接過,掂手頗沉,道:“我來提。阿圓喚了岳父一起去?!睂Π㈡返?,“你可在家中看著火?!?/br> 他生得高大,直眉濃黑,身上長日帶刀,阿娣極為怕他。見問,忙不迭點了頭。 何秀才憂心女婿要出遠門,又逢冬節,神色倦倦,勉強一笑道:“倒是過個早節?!?/br> 一行人趕了車,到了何家,開了院門。沈拓抬了供桌,打水擦洗一遍,何棲自一邊取了燭臺香爐,擺了菜肴祭拜。等得酒篩三遍,紙錢盡焚,香殘燭短,這才收了供桌。 何秀才看著兩簇燭火,身邊兩個小輩在那里外cao持,倒不似往年間凄清,心中愁緒稍解,道:年節再來看你們。大郎遠行,你也看顧一些,讓他早日歸家。 他們這邊祭罷,回了沈家又另祭一遍。 沈拓見可棲秀眉微斂,在供桌上擺著杯箸諸物,幾色菜肴,黃雞、焦魚、鮮rou,素面、干筍、豆腐,不知怎么,心中暖意一片,看著她不由就想笑。 何棲在火盆里拌散了紙錢,偷聲對沈拓道:“我卻學不來說那些悼念詞,年年偷了懶?!?/br> 沈拓道:“我們心意,他們長輩,只有高興,再不會與我們計較?!?/br> 說得何棲笑了。 第五十三章 施翎這些時日為了查案,出入狹斜曲巷, 青樓花院, 那些煙花女娘見他生得好看,常拿言語撩撥他, 又要請他吃酒, 又要請他聽曲,更有大膽的要春風一度,連嫖資都不要他的。 施翎鬧得一身粉香,懷里還被塞了手帕。 方山艷羨,小聲道:“都頭,那個花娘宿一夜要五、六兩銀呢, 更不說打賞的纏頭。她千嬌百媚,都頭何不應了她, 白得的便宜?!?/br> 施翎冷聲道:“你忘了明府的吩咐?見了女娘,把差使給丟在腦后?!?/br> 方山跌足哀嘆:“都頭忒不解風情?!?/br> 施翎不耐煩道:“誰愿與那些女娘歪纏?!毕肫鹪缧┥蛲赝腥藥У脑? 道,“家中過冬至,我要家去吃飯?!?/br> 方山面上不敢說,肚里卻道:家去家去, 你一姓施的與沈家八輩子打不到一竿,屁個家。 想起自己與小李氏相好, 又生出一絲尷尬,道:“都頭自去,我胡亂對付一頓?!?/br> 施翎丟下方山, 揀著小道回家,見路上歪靠著幾個閑漢,有點面熟,似常與陳據廝混,心中便留了意。見了沈拓,道:“陳家哥哥那些人怎得在這邊做起窩來,他們一貫在臨水街討生活?!?/br> 沈拓道:“是我托的他?!睂⑹略斦f了一遍,嗅到施翎身上的脂粉香,“你身上味怪,去了哪里查案?” 施翎拉了沈拓在一角站著,低聲道:“先前牛郎君道茍二不能人道,把助興的藥當飯吃,其實他也不知底里?!?/br> “怎么說?”沈拓追問。 “茍二輕浮放蕩,荒yin無恥,平頭正臉的侍女,歲小清秀的小廝,凡是入了他眼的,便要拉去侍侯。他又天生怪癖,把人折磨得半死才能盡興。初時死的是茍二失手打死的?!笔釁拹旱?,“他許是自此得了趣,變本加厲起來,茍家雖知不對,卻一心為他遮掩。再后頭茍二認識了一個番醫,買得紅藥yin器,更加沒了分寸,只把人當牛馬狗豬,頭晚還鮮活的人,明早被打得血葫蘆一般抬出去,許多惡行,令人毛骨悚然?!?/br> 沈拓聽得憤然,冷聲道:“茍二不死,何以告慰慘死的亡魂?!?/br> 施翎道:“哥哥這次去禹京,路上多加小心。家中我再不得空,也會看顧著一二?!?/br> 沈拓摟了他肩,笑道:“有阿翎一句話,哥哥自是放心。只是你手上有差使,不好一心兩用。走,你嫂嫂燉了濃香的rou,我們好好喝一杯?!?/br> . 冬至家宴大家一場熱鬧。 施翎摸著滾瓜肚子,謂然長嘆:“這幾日口中寡淡無味,可算好好祭了五臟廟?!?/br> 何棲為他倒酒,關心道:“你忙得不著家,便是睡在衙中,也備些厚衣暖被?!?/br> 施翎答道:“夜深晚歸,就在通鋪將就?!庇制差^,“絮得再軟的棉被帶去也被那些粗漢糟踐,睡個幾晚,臭氣熏天。嫂嫂不必掛心,人多,睡得倒不冷,又攏了火盆?!?/br> 何棲笑:“你這豈不是本末倒置,為了床被子,寧可受凍?!?/br> 施翎拿筷子去起粘在一起糖圓,道:“過后睡家里呢,更不必費事另挑行李去?!?/br> 何棲這才作罷,道:“家里總比外頭好,不說別的至少有熱飯熱湯?!毙睦锩靼?,沈拓不在家中,施翎顧念著安全,寧可自己費事些。 沈計得知兄長遠行,過節固然高興,到底有些郁郁不樂,沈拓挾菜給他,道:“小郎在家中,好好跟你阿公寫字,有空便幫你嫂嫂分擔一些家事?!?/br> 沈計忙點頭應了,對何棲道:“嫂嫂有事只管吩咐我?!?/br> 何秀才笑起來,摸他腦袋:“不需小郎做事,小郎專心念書,旁的無須理會?!?/br> 宴罷沈拓和施翎都喝得半醉,何棲拿手帕為沈拓擦了臉,道:“一時沒看住你,倒喝得這般醉?!?/br> 沈拓躺在床上,醉眼半開,手上一使勁,何棲整個跌進了他的懷中,將人牢牢抱了,道:“阿圓,我舍不得你?!?/br> 何棲輕輕掙了掙,安靜伏在他胸前:“大郎安心,我等你歸家?!?/br> 沈拓趁著酒興,只拉著她不放,輕呢道:“阿圓,今晚好好陪我可好?” 何棲微微抬起頭,半推半就:“你行裝還沒查呢,也不知有沒有落下的?!?/br> 沈拓哪肯放她起身,無賴道:“落了便落了,只別把我這個夫君落下?!彼环措鼥V醉態,抱著何棲翻身下床,栓了房門,放了床帳,吹了燈,“只理我,不理其它的?!?/br> 何棲捧了他的臉:“你沒醉?” 沈拓說得委屈:“阿翎喝得興起,耍著酒興,誰知要喝到什么時辰?我不裝醉,怎么脫身?!?/br> 何棲輕捏了一下他的鼻子,笑起來:“我當你只能鎮宅,不曾想竟也學會弄鬼?!?/br> 少年夫妻本就恩愛,又離別在即,一番溫存更是纏綿。他們成婚一段時日,又不似先前這般羞澀,魚水之歡天性使然,一通則萬通。 何棲纖腰一握,沈拓只感掌下肌膚仿若無骨,滑膩如脂,又覺衣裳礙事,焦燥下大力扯開了去,湊上去親吻紅櫻。 何棲粉面含羞,低首在他耳畔輕咬了一口。 沈拓一個激靈,雙眸燒得暗紅,噪音嘶?。骸鞍A,這可是你惹得我,我再不干休的?!?/br> 何棲笑,伸指自他喉結處下滑,氣吐如蘭,媚眼如絲:“誰個讓你干休?” 沈拓再也忍耐不住,俯身上前,深入淺出,何棲宛轉低吟,只隨著他如浪中小舟,二人交頸愛撫,沉浮起合,來往沖撞,律動輾轉。 何棲渾身軟爛如泥,仿似抽去全身的筋骨,一絲的力氣也無,似討饒又迷醉,被褥一片狼籍,涎出泉涌。沈拓借著一汪溫潤,更大力地觸點花/芯,槍采紅蕊。直惹得何棲語帶微泣,嬌呼連連。 二人云收雨歇時夜早深了。 沈拓嬌妻在懷,食髓知味欲罷不能,反倒更舍不得走了。何棲聽他嘆息,言語難舍,不由吃吃笑。 沈拓聽她笑,伸手又要胡作非為。 何棲忙軟語求饒:“大郎,郎君,好哥哥……饒了我,下次再不敢?!?/br> 沈拓住了手,卻將她抱緊在懷里睡了一夜。 天色微明,何棲便睜了眼,搬開沈拓手臂,她一動,沈拓又警覺,睜開眼問:“做什么?再睡一會?!?/br> 何棲道:“我理理你行裝,少了路上總是不便?!?/br> 沈拓尤自不肯放手,何棲板臉做出惱意,兩人又膩歪了一陣,這才雙雙起身。何棲又放了一雙厚襪進去,再沒遺漏這才重新打好結。 沈拓將路引公文用油紙包了,貼身收好。坐在炭火前抽出橫刀,拿布來回擦拭了幾遍,刀刃寒光隱隱,湊得近了,似有血腥之味。 何棲平素少有仔細看他的刀,伸手要摸,沈拓一驚,忙移開:“仔細割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