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他們并不認為從上到下的下水管是一個整體, 他們只認領一整根水管留在自己家里那兩米多長的一部分, 其他部分是其他家的,跟自己沒關系。 找樓上的鄰居們沒什么結果,他又去找樓下的鄰居。 結果這么一找,讓他發現了問題。 原來水管之所以會堵,是因為他樓下的鄰居在水電改造的時候,私自把廚房那根從上通到下的水管的管路給改了。 水管原來是露在墻外筆直的一根,樓下業主覺得水管露在外面不好看,又占地方,就私自把它加了兩個彎道回路,改到了墻里面。于是水管從筆直的豎管,變成了一截橫管一截豎管一截橫管。這樣橫管與豎管的連接處就形成了一個堵塞點,只要樓上有人往下水道里扔垃圾,垃圾淤積在那個點,水管就會堵住。這時樓上的鄰居們只要繼續用水,那些排放掉的下水,就會從高大哥家的廚房下水口稀里嘩啦地反水冒出來。而樓下卻什么事都沒有。 樓上的鄰居們多,扯皮浪費時間,高大哥索性先自己出了錢。他沒時間跟那些人扯皮,當務之急是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他得讓樓下把水管改回去才行,不然的話這房子沒法住了,以后三天兩頭都得堵。 “我和物業一起去樓下找他們家人協商,我給他們說水管是共用財產,他們不能這么私自改,會影響到其他鄰居們正常使用的,我希望他們趕緊把水管改回來。但他們直接拒絕了我,還特么說,水管在別人家里的他們管不著,可在自己家里的那一截他們想怎么處置他們自己說了算,我也管不著!還說水管堵是因為樓上扔垃圾,想讓水管別堵,找樓上說去啊,讓他們別扔垃圾??!我艸!” 高大哥說到這里時忍不住講了臟話。 谷妙語能從他的我艸里面體會到他當時有理說不清、被樓上樓下講不通情理的鄰居們夾擊在中間的懊惱和憤怒。 別說高大哥,她聽了也覺得很憤怒。 “樓下那家人還跟我說,他們家都已經快裝修完了,現在再砸墻把水管刨出來恢復原樣,就算我肯給出返工費,他們還舍不得破壞裝修呢?!?/br> 谷妙語聽到這里,覺得樓下業主奇葩得不可理喻。 “多大臉,還讓您給他出返工費?” 高大哥也罵:“丫就是個傻逼!” 谷妙語不由把感嘆發散:“能在北京買得起這里的房子,素質居然是這樣的,唉?!笨磥砣说乃刭|和他擁有的物質財富有多少真沒什么關系。有人哪怕摟著滿床黃金睡覺,金子也美化不了他的人格,他骨子里也依然是個道德匱乏的惡棍。 高大哥苦笑一聲:“我覺得我平時也是挺橫的一個人,可現在被樓上樓下的這幾家人生生給磨成了熊包!” 高大哥說,商量沒行得通,他后來又去找樓下業主一次,告訴他們,假如他們依然不肯把水管改回來,他就要到法院起訴他們了。 樓下業主也很橫,不僅橫,還很無賴,告訴高大哥:“告,趕緊告,愛去哪告去哪告,嚇唬誰呢?水管堵不是扔垃圾的搞堵的嗎?你不告扔垃圾的告我干嗎?我家又沒堵,所以這就說明跟我沒關系啊。我把話撂這,水管我是不會改回去的,你有本事就趕緊去告!告得贏算我輸!” 高大哥被樓下的業主氣得差點要動手,是他那幾個老哥們攔住了他,場面一度變得非常緊張難控制。 樓下不把水管改回來,樓上不分攤水管被堵的責任,還肆意扔生活垃圾,高大哥為此愁得幾宿都睡不著覺。 “現在水管三天兩頭的堵,家里根本沒辦法開工了。我讓物業硬實點,去跟樓下說,不把水管改回來就給他家斷水斷電。物業不干,說他們不是沒管,是管不了!氣死我了,這個窩囊廢物業!后來還說我要是氣不過,就讓我連著業主和物業一起告,告贏了他們該承擔的責任他們肯定不逃避。你們說這特么是什么物業?我花了大半輩子的積蓄買了這么套房,這不是給自己買罪受呢嗎?不瞞你們說,我昨晚幾乎起了把這房子干脆賣掉算了的念頭!” 谷妙語聽得心有戚戚焉。 邵遠在一旁默默聽著觀察著,也分析著。 他忽然開了口:“這一個單元已經開始住人了嗎?怎么這么多生活垃圾?不是元旦前不久才交的房,他們怎么裝修得這么快?” 高大哥哀聲一嘆,說:“別提了,樓上有兩家根本就沒怎么裝修,其中一家就打了幾個隔斷,又重刷了遍墻,批發了幾張床,就直接把房子租出去了。還有一家把房子租給了幾個人辦公用。這些租房子的人哪知道什么叫愛惜房子?房子又不是他們自己的。他們什么都往水管里扔,等你上去找,人家又不承認,你說你能怎么辦?” 邵遠說:“住宅樓開公司辦公商用,以及私自打隔斷改成群租房,這些都可以報警的吧?” 高大哥呵呵一聲苦笑加冷笑:“報警了,怎么沒報警,沒用,根本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開公司的人家說就是普通房客,沒有把房子商用辦公用。遇上這么會打游擊戰的臭無賴,別說警察,玉皇大帝也沒辦法啊。群租房當時承諾把隔斷砸了,可是來調解情況的人一走,人家不僅不砸,還變本加厲報復性地什么都往下水道扔。我這房子剛買的時候,我心里是真開心,天天睡覺都能笑醒,可現在我就剩下上火了,我怎么那么倒霉呢?樓上樓下的,竟攤上這樣的鄰居!” 谷妙語盡力安撫他。 高大哥問她:“小谷,我這房子根本沒辦法接著往下裝了,我把你們叫來,是想問問你們,咱有沒有什么辦法能治治樓下那種人?” 谷妙語想了想,說:“高哥稍等,我咨詢一下法律人士,遇到這種情況應該怎么辦?!?/br> 她走去一邊給楚千淼打電話。 把大致情況說了一遍后,她問楚千淼:“像現在這樣的狀況,告樓下的業主能告贏嗎?要不要連物業一起告?” 楚千淼讓她稍等,隨后把電話回過來。谷妙語把電話調成外放模式。 “我查了一下相關法規,依據《物業服務收費管理辦法》,公共排水管道屬于物業共用部位,是共用設施,是在物業維修管理范圍內的。但你客戶家這種情況,因為樓下業主是私自改的管道導致的管道堵塞,改之前沒有告知物業,他改那一截管道又在他家的私人空間內,物業沒辦法排查。所以如果告物業的話,不太好告,不如直接告樓下業主?!?/br> 楚千淼說到這歇了口氣。谷妙語看到高大哥聽說告物業不太好告,臉上陰云密布。谷妙語真擔心他會被房子逼出個急性抑郁癥。 她的視線和邵遠一撞,她給他使了個眼神。邵遠默契地領會到了她眼神里想要傳達的意念。他抬手拍拍高大哥的肩膀,小聲說:“高哥,沒事,咱們往下聽?!币詫捤男?。 谷妙語有點點驚訝。她如果沒有舉著電話,她想對高大哥說的話恰恰也是:高哥,沒事,咱們往下聽聽看。 她覺得邵遠真是能吃人心思的小蛔蟲。 楚千淼在電話那邊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我剛才又看了一下,《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第九十二條有規定,如果不動產權利人因用水、排水、通行、鋪設管線等利用相鄰不動產的,應當盡量避免對相鄰的不動產權利人造成損害;造成損害的,應當給予賠償。樓下業主私改水管已經給你客戶造成明確損失,他必須承擔相應責任?!背ы殿D了頓,露出火爆本色,“告丫挺的!告死他!臭不要臉!” 谷妙語趕緊把電話從揚聲器調回到聽筒模式。 楚千淼這神來一吼倒叫滿臉愁容的高大哥笑了一下。 掛掉電話,谷妙語想了想,給高大哥分析了一下當下可以做的事情。 “我等下先帶著邵遠再去樓下找業主談一談。如果他堅持不把水管改回來,那我們就起訴他。但這可能需要一點時間?!?/br> “那在這段時間,我這房子就得一直停工是嗎?”否則鋪上了地板后又反水,污水穢物還不得把地板給吃透了。 谷妙語眼珠機靈靈地一轉,說:“可以不停工,您把您家廚房的下水道堵死。需要排水的話就到衛生間排,這樣您家下水道出口封住了,水就要往您家樓上鄰居那堵。您樓上鄰居不是認為堵不到自己家,就和他沒關系嗎?現在堵到他們那了,看他們還坐不坐得住。等都坐不住了,你們就聯合起來去對付樓下鄰居。這期間您就找律師準備材料,起訴樓下?!?/br> 高大哥陰暗的臉上終于見了點亮。 “小谷啊,還好有你幫我出主意,要不然我這幾天真是心里快堵死了!我感覺我嗓子眼也快跟著反水了!” 谷妙語寬慰高大哥:“沒事沒事,哥這都不叫事,別上火??!” 一直在旁邊沒出聲的邵遠突然說了話:“我覺得這套方案是行得通的,也是有效的,但是起效慢,效力也太溫和。要等到樓上一家家封住自己的下水口,所有家都被堵個遍,大家才會齊心協力,這就是一個很慢效的過程了。還有起訴的話,從開庭到判決又是一個很長的過程,從判決到執行也另外再需要一段時間。高大哥家的廚房下水口總不能這么一直封著,這樣也會影響他自己的正常起居生活?!?/br> 谷妙語覺得邵遠分析得特別有道理。 “那你有沒有什么起效快又起效有力的辦法?你一定有!” 她知道邵遠一定有。這個金融高材生但凡提出他的想法,他的想法后面就一定會有穩住狠能夠把對手懟到窒息的后招。 谷妙語看到邵遠的嘴角好像挑了一挑。只挑了那么一瞬,只挑了那么一下,他帥而青春的白面皮上立刻有了番邪魅的奪目。 谷妙語想這小子再過個七八年肯定不得了,絕對得成為教科書般的霸道總裁典范。 邵遠那么一挑嘴角后,說:“等下谷老師和我還是下樓去和業主談一下。但我覺得不會談出我們想要的結果。所以我們去談,只是做一下先禮后兵中的禮,禮完成了,我們就可以動兵了?!?/br> 高大哥問:“那我們具體怎么兵?” 邵遠說:“等我和谷老師先下去禮一下,看看對方態度能橫到什么程度,我們再決定出多毒的兵?!?/br> 谷妙語和邵遠第一次到樓下,沒有遇到樓下業主。他們家的裝修已經差不多進入后半段,裝修雛形已經初步顯露。 “嚯,裝得跟皇宮似的?!惫让钫Z看到樓下的裝修后就知道,他們這趟禮絕對是鎩羽而歸,樓下業主絕逼舍不得砸掉他皇宮一般的裝修,把管子從墻里挖出來,重新豎在他宮殿一般的廚房空間里。 邵遠問施工工人,業主今天會來嗎。工人淳樸,看著邵遠白白凈凈不像壞人,沒藏心眼,告訴邵遠業主會來的,一般午休的時候他都會趕過來盯一下,看他們干活偷沒偷懶。 谷妙語和邵遠上了樓。 到了中午,兩個人又下樓敲門。這回來開門的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手上帶著膠皮手套,手里正捏著一塊浸泡過的瓷磚,應該是在檢查磁磚浸泡得是否合他心理那道標準。 他開了門看到谷妙語和邵遠,沖沖地問:“你們有事嗎?” 谷妙語本著伸手不打笑臉人的選擇,面帶微笑表明身份和來意。 但可惜對方是個面對笑臉很愿意伸手的人。 他一聽說谷妙語和邵遠是來和他討論廚房下水管的事,立刻橫了臉:“我很忙,不想一次次跟你們揪扯這件事,你們想告就去告,告得贏你們再來找我。警告你們以后別再來sao擾我,否則別說我不客氣!” 他一邊說一邊抬手去關門。 門是外開的,谷妙語正站在關門路徑的四分之一個圓圈內。 樓下業主嫌棄谷妙語站得礙事,又不耐煩和她多說,干脆動手照著谷妙語肩膀一推。 這一下來的猝不及防,谷妙語腳下趔趄著向后倒,以急速不可逆轉之勢眼看就要坐倒在地。 邵遠一只胳膊阻擋了這股不可逆轉之勢。他像手臂上長了能觀八方的眼睛,橫著一揮,牢牢攬住谷妙語的腰。 他的手臂一收,她向后倒的狀態被終止了,她被他帶到他胸膛前,她靠著他胸口,站得穩穩的了。 一切都發生在短暫的一瞬間。 她抬頭,他低頭,他們的視線交匯。她驚魂甫定,他眼底怒火中燒。 他改握她肩膀,把她扶穩后,往自己身后一藏。 他站到她前面,后背像座山,替她屏障掉風霜雨雪和一切兇險。 谷妙語發現,這是他第二次像山一樣擋在她面前。他這個時候一點都不再是小崽子,他man死了。 谷妙語看到邵遠腳一抬,抵在入戶門上。 他出了聲。 “你再動手推她試試?” 谷妙語從來沒聽過邵遠用這么陰冷的語調說話,陰冷得嗓音里都帶起了一絲喑啞。 樓下業主關不了門,發起橫:“我就推她了,怎么了吧?好狗不擋道……”道字話音還沒落全,樓下業主就發出一聲悶哼。 邵遠剛剛對著他一腳踢了過去。用的他那只抽射時百發百中的黃金右腳。 “推她就不行?!?/br>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第38章 更多的不舍 第三十八章更多的不舍 谷妙語把邵遠往樓上拖。 樓下業主從地上爬起來沖著邵遠就嚷嚷要報警。邵遠站定, 沖他冷笑:“我等著你,誰不報警誰孫子?!?/br> 樓下業主臉都青了, 罵了句小逼崽子。 邵遠掙開谷妙語, 往樓下業主家門口走。谷妙語怕他少年輕狂地,掌握不好出腳力度,萬一真把樓下業主踢壞了, 還得掏錢給他看病,這就是很嘔的一件事了。 她趕緊快跑兩步繞到邵遠前面, 背對著他,面向著樓下業主。 她用后背抵住邵遠的胸膛,兩腿岔開,使勁擋著邵遠不讓他繼續往前走。 然后她沖著樓下業主喊:“你適可而止吧, 還罵沒完了?真當你能打過我身后這小子呢?” 樓下業主嘴上還是不干凈,但顯然已經認同谷妙語的話。硬來的話, 他真的打不過那小逼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