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谷妙語聞著車尾氣,垮下肩膀,萎靡不振地說:“為什么一提到陶大爺,他就對我有那么大的敵意?!?/br> 邵遠斟酌了一下,決定告訴他的傻jiejie實情。 “他懷疑你騙他爸錢,想當他后媽?!?/br> 谷妙語驚詫得差點吐了。 三十歲的人,思想都這么復雜嗎?! 她不想當他后媽,她想當他爸的兒媳婦?。?! 回公司的路上,谷妙語很奮力地對邵遠表示感謝:“剛才謝謝你站出來幫我說話,你突然在我身后冒出來那一瞬間,我心里有種‘哇得救了’的感覺。講道理,小朋友你剛剛有點神勇!” 邵遠撇轉了臉去看路牌。 “我們坐公交還是地鐵?”他對著路牌的臉紅得像水煮蝦。 谷妙語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被自己夸得進了蒸鍋,想想說:“坐地鐵吧,不堵車?!?/br> 進了地鐵,谷妙語問邵遠:“你說陶星宇還會不會告我們?” 邵遠不想盲目樂觀地安慰她說“不會的”。他實事求是:“那要看他和陶大爺會不會再溝通、溝通的質量怎么樣?!?/br> 谷妙語問:“假如他們這會正在溝通呢?” 邵遠說:“我想陶大爺這么作,其實就是想讓他兒子服個軟,有空多陪陪他。但你也看到了,你的陶老師他根本不像是個能服軟的人。他們爺倆要是一個作天作地,一個嘴硬不服軟,我們可以設想一下后面的劇情——” 邵遠開始給谷妙語精分陶氏父子。 “假如陶星宇對陶大爺說:你這么蹦高地糟蹋錢,就是被那個設計師給迷惑住了,你這么想送錢給他,不怕別人說你老不正經嗎。 陶大爺那么作,一定會說:我是你老子,你這樣跟我說話?是啊是啊,我就是愿意送錢給她,不行嗎?老子我樂意。不服你憋著,憋不住隨便你告去,你告她我就告你?!?/br> 邵遠精分完畢,告訴谷妙語:“那這場對話就正式談崩了,我想陶星宇被老爺子這么一激,也許真的會起訴我們?!?/br> 谷妙語聽得瞠目結舌。 “不會吧?” 她話音剛落,手機響起來??辞鍋黼婏@示后,谷妙語一陣心驚rou跳。 是她作天作地的陶大爺。 她把電話接通。 陶大爺的聲音嗷嗷地響起來。 “小谷啊,我兒子那個小牲口,不認我這個爹了,我也不知道他才三十歲思想怎么那么不年輕不健康!他非說我是被設計師給迷惑了,居然還敢說我老不正經,真是氣死我了!我告訴他了,我就是愛給設計師送錢,我是他老子我愿意送錢給誰我樂意!那什么,我就是打電話跟你說一聲,我兒子可能真的要起訴你們,但你別怕,大爺幫你反訴他!” 谷妙語接了電話后,就站不直了。 她蹲在地鐵里幾乎是哀求陶大爺:“大爺,您就是我親大爺!求您能帶著您兒子找一天來我們公司咱們一起坐下好好談一談嗎?有誤會解誤會,沒誤會也能溝通感情,好不好?” 陶大爺說:“成??!你公司我愿意去,我愛和你和小邵聊天。我明天就去?!?/br> 谷妙語覺得大爺沒抓住重點:“大爺,你別光自己來,您把陶老師也想辦法帶來,行不?” 陶大爺說:“我管不了他??!” 谷妙語:“大爺我給您跪下了!您一定想辦法把他帶過來,咱們三方面對面把事情說清楚,行不?” 陶大爺想想,說:“那行吧,我就跟他說我得癌了,他要不答應跟我一起過去,我就立刻病發死給他看?!?/br> 谷妙語:“……” 她怎么會認識這么無所畏懼的作老頭? 掛了電話,谷妙語蹲在地鐵里慘兮兮地仰頭,對幫自己扛著包的邵遠說:“麻煩把我包里的本子拿給我?!?/br> 邵遠把她的本子翻出來給她,問:“你要干什么?” 谷妙語翻開本子,摸著陶星宇給她新簽的那排字,一邊摸一邊讀給自己聽:“你無懼困難,困難就會畏懼你。你無懼困難,困難就會畏懼你……” 邵遠忽然有點頭重腳輕想要栽倒的感覺。 這傻jiejie,在用陶星宇留給她的無懼困難雞湯,對抗著陶星宇留給她的困難。 這一波cao作,他服氣的。 一整天谷妙語都有點怏怏的。 快下班前,她給楚千淼打電話,想讓她下了班之后陪自己出去喝點小酒澆點小愁。 結果楚千淼比她還愁:“別說喝酒了,我現在想直接喝敵敵畏!任炎那個變態牲口又在逼我們加班了!晚上我陪不了你了,我可憐的小稻谷?!?/br> 谷妙語悶悶地掛了電話。 邵遠抬頭看了看谷妙語。她腮幫子鼓著氣,看起來像顆憤怒的蘋果。 他問了聲:“你怎么了?” 谷妙語說:“有個變態拖著我酒友加班,讓我不能喝點小酒澆點小愁,我很不高興?!?/br> 邵遠想了想,說:“我沒什么事,要不我陪你喝點小酒澆點小愁去吧?!?/br> 谷妙語眼睛一亮。 “這樣嗎?”隨后她陷入淺淺的一點糾結,“可你還是學生呢,陪我去喝酒,我有罪惡感啊?!?/br> 邵遠嗤的一聲:“jiejie,我是大學生,不是小學生,我謝謝您了?!?/br> 谷妙語一拍巴掌:“走,大學生,喝酒去!” * 谷妙語把邵遠帶到了一個燒烤店。 “這是我和我發小兼閨蜜兼酒友的澆愁定點單位?!彼龑ι圻h說,“這里的羊rou據說都是呼倫貝爾草原上的小羊羔rou,rou質吃起來叫你有負罪感的嫩?!?/br> rou串上來,谷妙語雙手合十對著串串拜:“對不住了小羊羔,我又要吃你了!” 邵遠坐在她對面,看著她一邊忍著口水一邊又是真心對做了盤中餐的小羊羔道歉,覺得她的樣子又蠢又好笑。 跟個小姑娘似的。 他垂下眼,用刷子一樣長睫毛擋住視線。奇怪,她今天有溫度的,他看她一久就跟著升溫。 他聽到谷妙語問他:“你能喝白酒嗎?” 他有點詫異地又抬起頭。 “你要喝白的?”他問。 “對啊?!惫让钫Z點頭,“啤酒漲肚?!?/br> 頓一頓他忍不住說:“我母親說,女孩子最好別喝酒,尤其白酒,因為……” 谷妙語把話接下去:“因為不像好人是嗎?可我爸爸說,女孩子喝點酒,知道自己的醉點在哪里,每次喝到醉點附近,別過油子,是可以的。他說會喝酒的女孩子帶著豪氣,不那么小心眼兒?!?/br> 邵遠彎著嘴角一笑,說:“行,那就來白點的吧?!?/br> * 谷妙語對服務員說:“麻煩來個小二?!?/br> 服務員馬上給他們送來一瓶牛欄山二鍋頭。 谷妙語擰瓶蓋的時候,邵遠看著她,覺得一個甜系女人擰著白酒瓶蓋的畫面,既違和又有點美感。 他喉嚨有點發癢了,想快點用酒潤潤嗓子眼。 他們邊擼串邊喝小酒。 喝著喝著聊起了天。酒精似乎能融洽每一種半生不熟的關系,也能把已經熟悉的關系推向推心置腹。 谷妙語的邵遠的對話漸漸步入推心置腹。 “你快畢業了吧?”谷妙語問。酒精把她的眼睛洗得亮亮的,把她的臉渲染得粉紅,她像盛開在四月的櫻花瓣一樣,有點憨有點美也有點甜。 邵遠垂了垂眼,回答:“夏天就畢業了?!?/br> 谷妙語:“唔,那沒多久了?!鳖D了頓,她問,“畢業之后去哪里???” 問完她忽然意識到,這是一個略略有點傷感的問題。轉換一下它的內容,它其實在說:你在礪行干不了多久了吧? 邵遠端著小酒盅,把里面的小二使勁一送,液體好像跨越了他的口腔,直接滾向他的喉嚨口,順著食道滾下去,滾出火辣辣的一條軌跡。 酒熱熱地落進胃里,把有些話燙得不愿送出口。 邵遠抿嘴壓下那溜火辣辣的感覺。 他覺得真是奇怪,酒精似乎能放大任何一種感受。之前想到離開礪行時,他是會有一點點不舍的感覺。但現在,酒精好像把這種感覺放大了。 他覺得酒可真不是好東西,讓人的情感變得夸張和不真實。 比如喝了酒的他,再看小jiejie,她平時的那些蠢,現在都好像轉化成了……有點可愛。 他回答谷妙語:“畢業之后打算出國留學,去年年底申請了幾所學校,現在在等offer?!?/br> 他想他能留在礪行的時間極限,就是拿到offer那一天了。那一天之后母親一定不會再讓他待在這里。 谷妙語“哦”了一聲,說:“那也沒多久了,有什么愁我們得抓緊時間澆?!?/br> 她抿了點酒,抿了抿嘴唇,問邵遠:“你有過喜歡的女孩嗎?” 邵遠想了想,回答她:“高中有過?!?/br> 谷妙語眼里亮起了八卦的光:“小弟弟你這么早熟??!后來呢?” 邵遠皺皺眉:“沒有后來,高中沒讀完,他們全家就移民了?!?/br> 谷妙語立刻問:“那她走的時候,你有沒有撕心裂肺的感覺?” 邵遠本著認真負責的態度,又仔細想了想,才回答:“沒有撕心裂肺,就是稍微有點難受?!?/br> 谷妙語看著他,一臉被什么東西憋到的表情。 邵遠問她:“怎么了?” 谷妙語長出了口氣,說:“你這么答讓我怎么往下接話?我想聽你說的是:是的我撕心裂肺極了。這樣我才好告訴你:我剛剛被我男神撅就是這個感覺了!” 邵遠低下頭,抿著嘴角悄悄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