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那不是一直要凍到晚上嗎?我哥可得心疼壞了?!?/br> “工作嘛,我貼了暖寶寶,沒事的?!?/br> “演員都沒到,現在工作人員還在搭場子,你去了也是干坐著,不如跟我去逛逛,晚上我叫幾個同學一起過節,請你吃燒烤!” 阮喻搖搖頭:“你跟同學去就好了。我們導演是業界有名的兇神惡煞,第一天就跟他請假,不太好?!?/br> 許懷詩滿臉失落:“可是我都跟大家夸了???,說劇組里有我準嫂嫂了……” 她被“準嫂嫂”三個字喊出一種責任感與使命感來,默了默說:“那我問問吧?!?/br> 阮喻轉頭給導演打了個電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全部意圖,就聽那頭男聲笑著說:“哎,你這么早就來了啊,可能是我忘了通知,你晚上十點前到就行了?!?/br> 她一噎:“那我現在……” “這么冷就別來cao場捱凍了,等演員們來了通知你?!?/br> 阮喻掛斷電話,看許懷詩一臉期待:“怎么樣,導演好不好說話?” 她愣愣點點頭。 什么金牌導演,什么兇神惡煞,明明溫柔得像她爸爸。 * 傍晚,阮喻跟許懷詩和一批參加群演的學生一起出了校,去了附近一家燒烤店。 簡單樸素的裝潢反而洋溢著熱烈的氣息,燒烤、碳酸飲料、七嘴八舌的學生、幼稚的真心話大冒險游戲,這些所有加在一起,填補了沒有許淮頌在身邊的空白,讓她真正有了過節的實感,連心都像變得年輕起來。 跟著他們吵吵嚷嚷鬧到晚上九點,她收到了許淮頌的消息:「我醒了,在做什么?」 她徹底放下心來,跟身邊許懷詩說了聲,然后起身離座,到了燒烤店外面,撥了他的語音通話。 通話秒被接通,她在冷風中打哆嗦,臉上卻掛著笑:“我跟懷詩和她同學一起吃燒烤呢,年輕真好,想回十七歲了?!?/br> 許淮頌低低笑著,聲音有點睡醒不久的微?。骸笆邭q有什么好的,都不到法定年齡?!?/br> 阮喻一愣,剛要問他什么法定年齡,就聽他說:“老白干也喝不了?!?/br> “……”他還喝上癮了。 沉默間,電話里響起一陣鳴笛聲。 阮喻驚訝問:“你在外面???” “嗯,開車出來吃個早飯?!?/br> “那還接我語音,你好好開車,晚點再說?!?/br> “好?!?/br> 掛斷語音,阮喻看了眼時間,叫上學生們一起回了學校。cao場已經布置到位,四面燈火通明,幾臺碩大的攝像機立在綠茵場上,群演坐在看臺待命,臺下劇組工作人員忙碌地奔來跑去。 阮喻跟許懷詩分別,和導演打了個招呼,走到演員棚下,看見李識燦和孫妙含穿著蘇市一中的校服,正拿著劇本對戲。 她在他們對面坐下,剛搓了搓手,就見李識燦遞來一個熱水袋:“多的,給你?!?/br> 她道聲謝,順嘴問:“對得怎么樣了?” 孫妙含拍拍胸脯:“沒問題!” 李識燦也點點頭:“可以了?!?/br> 阮喻看他倆這自信過頭的樣子,似乎不是特別放心,叮囑起來:“你們別看這場戲只有男主角那句六個字的臺詞,其實里面包含的感情是整部電影里最豐沛的。就像噴泉泵壓到極致,又在爆發的邊緣猛然抑制住的那種感覺……沒有臺詞的外化才是最難的,我還奇怪為什么一開機就拍這段來著?!?/br> 孫妙含忙說:“可能是省經費吧,現成的群演和氣氛道具呢?!?/br> 阮喻點點頭,又皺了皺眉,小聲說:“可是又為什么非要等零點?” 看天色也不差這一會兒,早點拍完早點收工不好嗎?她還想跟許淮頌連麥呢。 孫妙含“呵呵”一笑,撓撓頭答不上來,拿手肘撞了一下李識燦。 李識燦“哦”了聲,解釋:“岑叔叔比較注重儀式感,認為這樣是個好彩頭,所以要求導演第一幕景一定取在零點。我覺得這寓意挺好的,對吧妙含?” “對對,挺好的!” 阮喻干巴巴地眨了眨眼,拿起手機跟許淮頌吐槽:「這個劇組太神奇了,從投資人到導演到演員,好像都不太正常?!?/br> 淮頌:「當你發現全世界都不正常的時候,就該反省一下,會不會其實不正常的是自己?!?/br> 軟玉:「干嘛呀你,嘴里藏刀了嗎?」 淮頌:「把女朋友惹生氣,然后再哄好,是一種生活樂趣?!?/br> 軟玉:「你好像也不對勁了,可能不正常的真是我吧……」 阮喻擱下手機,滿心哀怨地等著零點。 一直到十一點半,上千名群演終于被導演喊到cao場就位,緊接著十一點五十分,兩位主角也走進綠茵場。 工作人員來來回回確認著燈光和煙火位置,五十五分的時候,有人叫了阮喻的名字:“阮姐,麻煩你來看一下取景角度?!?/br> 阮喻正想跟許淮頌連麥跨年呢,聞聲放下手機,一頭霧水起身過去。 取景角度為什么要她來看?她又不是“阮導”。 阮喻被工作人員領到了cao場中央,聽導演講著她不太懂的專業術語,最后聽懂了一句:“小阮啊,第一幕不拍主演,取大景,你就站在這里感受一下場景符不符合原著?!?/br> “……” 雖然沒拍過電影,但怎么覺得這模式怪怪的?阮喻小心翼翼問:“導演,我腳下這個是中心點吧,站這兒不會被拍到嗎?” 導演說“不會”,又跟她解釋了一堆專業術語。 她聽得一愣一愣的,等反應過來,已經五十九分了。 導演“哎呀”一聲拍大腿,舉著喇叭喊:“倒計時準備?!闭f完又鄭重地跟她交代,“千萬站好這個點,抬起頭,用心去感受!” “……” 阮喻開始懷疑,她是不是碰到了什么奇葩的劃水劇組。 四面群演在導演的指揮下簇擁著她圍成圈,而她像被趕鴨子上架似的,站在整個cao場的中心點,望向深藍色的天空。 銀河鋪在頭頂,漫天星辰熠熠生輝。 四面開啟了倒計時:“五,四,三,二……” “一”字落,煙花炸開,火樹銀花倏然升空,在天際落下五光十色來。 同一瞬間,一只手牽住了阮喻。 她差點驚叫出聲,“啊”字溢到嘴邊卻先偏頭看見了手主人。 明明滅滅的光影里,她看見這個人穿著一身體面的西裝,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正低著頭,含笑看著她。 許淮頌。 此刻明明應該身在一萬多公里外的許淮頌。 阮喻微張著嘴,震驚得無以復加,僵硬扭頭,看了看四面笑望著他們的所有人,反應了過來。 電影根本不是這么拍的。 從來沒有什么神奇的劇組,有的只是被收買的人心。上千顆被收買的人心。 她盯著許淮頌,心后知后覺地砰砰跳快起來,跟頭頂的煙火炸成了一個頻率。 可是這一次,直到煙火燃盡,他也沒有放開她。 似乎是預感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阮喻緊張地吞咽了一下。 周遭有上千號人,卻沒有一個發出聲音。所有人都在等許淮頌開口。 然后,他們看見他在亮如白晝的燈光下,拉著他女主角的手說:“八年前的這一天,我在這里撒了一個謊,騙了我喜歡的女孩子。八年后的這一天,我又騙了她一次,讓一千多個人跟我一起撒了一天的謊。那么多謊,為了解釋最初的那一個,為了告訴她,我有過滿嘴的謊話,卻自始至終只有一顆喜歡她的心?!?/br> 許淮頌說到這里笑了笑,拿出一個深藍色的戒指盒打開,面朝她單膝跪了下去。 四面眾人終于忍不住發出驚嘆與歡呼。 阮喻的鼻端卻一陣酸楚,目光跟著閃爍起晶瑩來。眼底倒映著的鉆戒和他,好像比天上的星星還要耀眼。 許淮頌仰視著她,繼續說:“我花了八年的時間,兜兜轉轉走回了這一天,重新來到她的面前,想告訴她,往后的八年,十八年,八十年,我都不想再跟她走散了。阮喻,你愿意嫁給我嗎?” ——阮喻,你愿意嫁給我嗎? 在這一刻沒有發生的時候,她以為,身為一個言情作家的她,應該會對這句話有許多別出心裁的回答。 浪漫的,特別的,標新立異的。 可是當這一刻真正來臨,她卻在滿世界的寂靜里失去了一切思考的能力。 就像能夠回應“我愛你”的,好像只有“我也愛你”,她說不出任何別具一格的話語。 平凡又渺小的他們,在遇見愛情時,最終還是落入了一個俗套不堪的結局。 而她也跟世上所有被愛的女孩一樣,在這一刻熱淚盈眶起來,對那個凝望著她的人鄭重點了下頭,告訴他:“我愿意?!?/br> (————正文完————) 第68章 番外一 求婚儀式結束后,電影需要照常拍攝。場地布置得進行小幅調整,所以群演們有一刻鐘的休息時間。 學生們一哄而散,坐上看臺喝起劇組發的姜茶,熱熱鬧鬧笑著討論剛才的事,女孩子們一個個說著“一中欠我一段雙向暗戀”,只有許懷詩,在看臺角落哭得稀里嘩啦。 她正真情實感地喜極而泣呢,忽然聽見個煞風景的聲音:“許懷詩你這哭得跟個二傻子似的干嘛呢?” 許懷詩抬起頭,一眼看到趙軼杵在自己面前,一米八幾的個頭,高得像隨時預備給她來個“泰山壓頂”。 她拿袖子抹抹眼淚,瞪他:“誰二傻子?” 趙軼“嘖”了一聲:“你是女孩子嗎,都不隨身帶紙巾的?”說著從褲袋里抽出一包紙巾,遞她一張。 許懷詩接過來,嘴上不饒人:“你是男孩子嗎,還隨身帶紙巾?” “我這是……”他被氣笑,“早知道你今晚要哭成傻子,特意準備的好嗎?” 許懷詩被這聲“傻子”一喊,擦眼淚的動作頓住,一扔紙巾不領情了:“什么破紙巾,這么糙?!?/br> “比我手還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