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許淮頌稍稍愣了愣,然后反應過來,低下頭說:“你明天不就生理期了?我就走這一個多禮拜?!?/br> “……” 一腔溫情全喂了狗,許懷詩當初的忠言響在耳畔:看見我哥這精明算計的嘴臉了嗎?這種人,你跟他談談戀愛就好了,絕對不要嫁哦! 阮喻推推他:“走走走!” * 許淮頌坐了晚上的飛機走,小半個月后如期回來。 因為投資人被拘留而暫停了劇本工作的阮喻閑了好一陣,正在家發著霉等他,忽然接到了方臻的電話。 用的是私人的手機,應該就不是什么官方的事。 她接起來,聽見他問:“阮女士,請問你能聯系上許律師嗎?我聯系不上他,國內國外兩個號碼都是?!?/br> 她一愣:“他在飛機上呢,你再過一個鐘頭應該就能聯系上他國內號碼了?!眴柾臧櫫税櫭?,好像猜到什么,“你找他什么事?是不是魏進的案子有消息了?” 方臻“嗯”了一聲:“許律師之前私下跟我提過,關于他父親十年前接手過的一個案子?!?/br> 阮喻的心一下子跳得快起來:“有進展了嗎?” “有一樣重大發現,已經轉交給蘇市警方?!?/br> “什么發現?” “我不方便透露,許律師如果關心這件事,可以聯系蘇市那邊。我就是來轉達這個的?!?/br> 第60章 掛斷電話,阮喻坐在沙發上捏著手機發起呆來。 不是因為這個消息本身,而是方臻說,許淮頌曾經私下跟他提過這個案子。 許淮頌不是一個會輕易定論的人,所以當初發現那張合照時,表現得相當客觀理智,即便在魏進因為涉毒落網后,也沒有無憑無據去指控什么,該飛美國飛美國,和她視頻時半個字沒提這件事。 但人終究是人,難免存在情感偏頗。 他心底一直牽腸掛肚著,并且拜托了警方留意案情進展。 解鈴還須系鈴人,在這件事上,阮喻沒辦法幫他什么。她唯一能做的,是買了一張到蘇市的高鐵票,然后在他下飛機的第一時間把這個消息告訴他,跟他說直接在蘇市碰頭。 因為機場離蘇市比離杭市要近得多。 阮喻到蘇市火車站已經接近傍晚,沒等幾分鐘,許淮頌也到了。 他自己的車還在4s店,不知從哪兒借了一輛來。 阮喻一上車就受到了迎門摸頭殺。 他俯身過來幫她系安全帶,輕輕捏一下她的鼻子,說:“我處理完這邊的事再回杭市也不差幾個鐘頭,還這么跑來了?!?/br> “我這不是怕你忙不完,得在這兒過夜嘛?!?/br> 分開了十天,天天靠視頻活命,別說幾個鐘頭,阮喻一分鐘也不想晚見到他。 許淮頌笑了笑:“你知道我美國的同事叫你什么嗎?” 這陣子兩人視頻開得比上次分開時還頻繁膩歪,他好幾個外國同事都知道了阮喻。 阮喻摸摸鼻子:“什么???” 許淮頌發動車子,打方向盤駛離火車站,彎著唇角說:“黏人貓?!?/br> 阮喻一噎:“明明是你非要跟我連麥睡覺的,你沒辟謠嗎?” “辟了?!?/br> “怎么辟的?” “我說,可能我也不算人?!?/br> “……” * 去往警局的路上,兩人一路東拉西扯。 或許有“小別勝新婚”的意思,但更多的,其實是出于心照不宣的忐忑。 兩人都對即將直面的真相有點忐忑,所以都想著打打情罵罵俏,緩和彼此心底的緊張,于是就演變成了這樣。 但這份刻意營造的輕松,還是在看到警局門口的江易時灰飛煙滅。 許淮頌停車的時候,江易正跟在兩名警察身后朝警局里走,大概是被請來問話的。 他皺了皺眉,把車停進車位,然后解開安全帶,剛要開口就聽阮喻說:“去,我在車里等你?!?/br> 許淮頌還算跟這案子有點關聯,阮喻就完全是局外人了,也不好把警局當菜市場說進就進。 她等在車里,腦海中卻浮現出剛才江易走進去的樣子。 他還是穿著那件又黃又舊的汗衫,佝僂著腰背,抬頭看見這間警局,看見門上的警徽標志,兩腿都在發顫,上臺階的時候差點絆了一跌。 阮喻甚至可以想象到,他的眼底一定滿是惶恐。 這不是心虛,而是真的害怕。 當全世界都在說“你有罪”的時候,他有多害怕,她懂。 她也經歷過那樣百口莫辯的絕望。 阮喻嘆口氣,看天邊太陽慢慢西沉,大約一個鐘頭后,看見許淮頌一個人走了出來。 車門被打開的一瞬,她一顆心倏地揪緊,側過身先看他表情。 他的表情并不像如釋重負,阮喻忍不住問:“還是沒結果嗎?” 他搖搖頭,坐上來卻沒發動車子,靠著椅背沉沉嘆出一口氣:“應該有結果了,雖然還要等審判,但八九不離十?!?/br> “真的是……魏進嗎?” “警方因為涉毒案,調查了他近幾年的資金流通記錄,輾轉發現一個可疑的戶頭。魏進單方面給這個戶頭匯了十年的款,都是大數目。中間繞過了很多渠道,最終指向一位港籍地產大亨?!?/br> “這位地產大亨,曾經是蘇市的一名法醫?!?/br> 阮喻喉嚨底一哽,猜到了究竟。 許淮頌艱難地吞咽了一下:“警方查證到,這名法醫當年受魏進囑托,對被害人尸體動了手腳,導致尸檢判定的死亡時間比實際提前了很多。由此造成的結果是,江易的不在場證明失了效,而魏進獲得了合理的不在場證明?!?/br> “事實上,被害人和江易在男廁發生關系時,魏進剛好在角落隔間?!?/br> 許淮頌沒有繼續說下去,大概不想講細節給阮喻聽。 但她也大致猜到了。 當夜幾人剛在酒一場狂歡,魏進一定喝了酒,巧合之下聽了一場“活春宮”,等江易因事匆匆離開,他酒勁上頭,就對被害人起了那方面的心思。 估計是肢體沖突時的失手殺人。 在自首和虛構不在場證明借以脫罪之間,魏進選擇了后者,從此后,他強jian、吸毒,光鮮亮麗的表皮下,是一面扭曲的靈魂。 “這么多年,魏進為什么沒有伺機滅口?” “一則滅口有風險,二則法醫也是聰明人,為了不被卸磨殺驢,肯定留了一些證據,如果他意外身亡,這些證據就會到警方手中?!?/br> 阮喻輕輕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看見江易孤身從警局出來,走得踉踉蹌蹌,推開玻璃門后,一屁股栽在了臺階沿上。 接著,忽然放聲大哭。 一個三十幾歲的男人,像小孩一樣,張著嘴嚎啕大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發出奇怪的,悲鳴似的嗚咽。 他在十年后這一天紅得滴血的夕陽里呼天搶地,用想要全世界聽見的聲音再次吶喊著:“我沒有殺人!我沒有殺人——!” 一邊喊一邊哭,淚里帶著笑,卻又笑得很慘淡很絕望。 阮喻隔著車窗看見路人驚訝不解的眼神,看見他們落在江易身上的目光,像在注視一個可怕的瘋子。 然后許淮頌打開了車門。 他走過去,在江易面前蹲下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背,說:“都結束了,沒事了?!?/br> 江易停下了大喊,拿布滿老繭的手捂住臉。 眼淚順著他的指縫淌下來,許淮頌朝他和煦地笑了笑:“我送你回家好嗎?” * 把江易送回住處已經天黑,兩人隨便找了家餐館吃飯,結束以后,許淮頌打算開車回杭市,卻聽阮喻提議:“我們去看看你mama?” 許淮頌知道她的言外之意。案子的消息應該跟陶蓉說說。 他垂了垂眼:“等兩天,我還沒想好怎么開口?!?/br> 太多年過去了,真相一朝破土,身在其中的人反而一下不知該如何去解那個打死的結了。 說明事實容易,可之后呢?破裂十年的家庭還能不能修復,該怎么修復? 許淮頌自己也還在消化這件事,更別說跟陶蓉談。 阮喻沉吟了下:“那也行,不過天都黑了,別開車回去啦?!?/br> 許淮頌偏頭看她:“那找個酒店?” 她搖搖頭,抱住他胳膊:“就住你家嘛,你外婆上回都邀請我們了?!?/br> 許淮頌笑了一下:“見過騙女朋友回自己家的,沒見過被女朋友騙回自己家的?!?/br> 她瞥瞥他:“那你上不上當???” “上?!?/br> * 許淮頌給家里打了個電話,然后被阮喻拉去商場買東西,瘋狂掃蕩一番后,跟她一起提著大包小包回了家。 陶蓉和許外婆歡歡喜喜把兩人迎進門。 因為是周末,許懷詩也在家,正做作業呢,看見兩人這陣仗就“哇”了一聲,跑到客廳,指著一堆禮盒說:“有我的嗎?” 許淮頌說“有”,拿起一疊巔峰四十八套的精編模擬卷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