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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公子病在線閱讀 - 第92節

第92節

    傅凜側身向她,長臂搭上她的腰間,整個人傾身抵近,面龐密密貼向她的頸側。

    與她相較,他的體溫一慣要低些,此刻葉鳳歌又因別扭羞赧而渾身熱燙,再被他這么一貼,便就如冰炭置于熱腸般,忍不住瑟縮了肩膀,嬌軀輕輕顫栗片刻。

    “做、做什么?”

    “鳳歌,咱們既做了夫妻,”傅凜啞聲隱笑,鼻尖在她頸側輕緩摩挲,“就該講一講夫妻間的義氣?!?/br>
    被鬧得周身泛軟的葉鳳歌無力地偏頭,顫顫張開美眸,倉皇又茫然地看著他:“什、什么……”

    她的腦子已糊成一團,不知自個兒此時的神態無助間又帶了點勾人的靡麗。

    傅凜翻身懸宕在她之上,眸底閃著某種燦燦火光,右手徐徐游移逡巡,最終覆在她腰帶的花結上。

    “小喜之夜,”傅凜噙笑的目光緊緊鎖住她,淡挑眉梢,意態風流卻又迫人至極,“你竟還打宜州花結?嗯?”

    葉鳳歌無辜地眨了眨迷蒙雙眼,片刻后才面紅耳赤地小聲道:“只、只打了一半……很好解的?!?/br>
    她只是有些緊張羞澀,夫妻間的義氣卻是有的。

    傅凜稍稍愣怔后,淺笑著張開大掌,被作為花結“尾巴”的那一節腰帶就這么一圈一圈,緩緩繞上他的指腹。

    葉鳳歌知道他是故意的,因她下午回來后就只管看書,著實冷落了他。

    這家伙記仇到現在,偏要這么磨得她抓心撓肝。

    她難受地輕咬下唇,將頭扭向一旁,嬌軀持續升溫,沁出薄薄的汗。

    如繁花蕊間滲著蜜液,散出勾魂攝魄的嬌軟馨香。

    長指終于輕輕發力,那曾使傅五公子挫折數回的宜州花結便溫順地散了開去。

    “突然這么乖,為夫受寵若驚?!?/br>
    傅凜啞聲笑開,眸底那火光燦燦的小火苗瞬間高熾成燎原野火之勢。

    “夫人義薄云天,為夫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br>
    葉鳳歌緊了緊干澀的嗓,軟聲輕顫:“既夫君一片誠心,那我就……笑納了?!?/br>
    如此良宵長夜,睡什么睡?!該做什么做什么吧。

    第九十四章

    延和十四年四月十六的黃昏,三公九卿及部分朝中重臣、各地世家的實權人物隨圣駕儀仗,來到京郊衛城附近人煙稀少的泉山陰麓漣滄江畔觀摩試炮。

    觀摩臺設在臨江半坡上,居高臨下,視野開闊,正合將江面上的情形盡收眼底。

    以延和帝的云龍座為居中分界,分立在她座旁兩側的人陣營清晰,涇渭分明。

    江風獵獵,將在場所有人的衣擺漸次輕揚,無聲鼓張著若有似無的對峙氣勢。

    月余前那場朝堂論戰在場面上看來是雙方平手進入僵持,可誰吃了悶虧誰知道。

    守舊勢力們安安生生蟄伏近一個月,等的就是今日。

    事實上他們并非當真關心這新式艦載火炮本身有多了不起,就像他們此前針對傅凜發起的輿論攻擊,根本目的也不是他們所強調的“傅凜這人是否適任”。

    他們只是心照不宣地等待著挑剔此次試炮中的缺陷與不足,以便趁勢將傅凜這個根基尚不穩的鑄冶署司空拉下馬。

    畢竟,自延和帝登基這十余年來,以左相趙玠為首的改革派始終致力于消弭世家勢力,自上而下重新梳理所有事關國計民生的權利及利益分配,讓被徹底壓制在底層近兩百年的寒門庶族重新獲得應有的機會。

    此次趙玠一派在延和帝的支持下突然展開對朝中官員的清洗,這直接觸及了世家勢力既得的權柄與利益,他們當然不會讓趙玠一派如愿。

    若能從傅凜這里撕開口子,對近來士氣大振的改革派將是巨大的打擊,對延和帝打算削減、扳倒世家勢力的意圖也能形成無聲的反擊與震懾。

    在他們看來,以往少府聯合兵部督造的紅衣銅炮,往往需三五個月才能出一批可供實用的成品;而鑄冶署今日要展示的這門艦載火炮,卻不過是在短短二十幾天內趕制出來的。

    常言道,慢工才能出細活。

    有紅衣銅炮的先例在前,守舊派們深信,鑄冶署趕工出來的這門艦載銅炮絕不可能無懈可擊。

    ****

    此刻日頭偏西,夕陽的金暉與落霞的緋紅一同灑在江面,給滿江的粼粼波光鍍上一層瑰麗疏闊的金紅。

    一艘承載著那新式火炮的戰艦在江上拋錨停駐,與坡上的觀摩臺遙遙相望。

    在場所有人——包括延和帝——都不明白,傅凜為何堅持要將開炮演示的時間定在日落之后。

    等待是最煎熬人心的。

    延和帝看似鎮定,可藏在龍袍寬袖下的手早已握成了拳。

    她當然知道自己左手邊那幫子老頑固們打的什么算盤,也信任自己右手邊這群朝氣蓬勃、意氣風發的年輕人。

    但今日這場看似例行公事的試炮,其結果關乎之后朝局的走向,也將決定她的治世理想能否成功邁出一大步。

    所以,即便之前傅凜已數次以等比縮微的艦載銅炮模子在她面前做過預演,此刻她仍舊不可自制地懸起了心。

    暗自調整呼吸吐納數回后,她淡淡以眼風掃向趙玠。

    趙玠心領神會,從容出聲:“請傅司空先向諸位大人略作講解?!?/br>
    此刻的傅凜正站在人群之后,同自己新婚還不到十天的夫人咬著耳朵。

    今日試炮原本與葉鳳歌半點干系也沒有,傅凜卻向延和帝請了圣諭,堅持帶葉鳳歌同行。

    自抵達這觀摩臺后,葉鳳歌看著兩派人馬隱隱劍拔弩張的氣氛,便略帶嬌嗔地偷偷抱怨了傅凜幾句。

    自成婚后,傅五爺哄人的耐心與技巧皆是突飛猛進。先前趁著沒人注意,就勾勾纏纏將自家夫人帶到人群后,使勁渾身解數替夫人順毛。

    “……畢竟今日事關重大,若沒你在旁,我被人欺負了怎么辦?”

    傅凜以眼角余光示意站在延和帝左手一側的某個熟悉身影。

    作為臨川傅家的實權人物,今日這樣的場面,定北將軍傅雁回自也不會缺席。

    葉鳳歌沒好氣地笑瞪傅凜一眼。

    這家伙知道她是個護短的性子,便也不說旁的,只端著委屈巴巴的俊俏臉蛋賣慘就足以讓她無力招架。

    “好吧,就不與你計較……”

    兩人一徑咬著耳朵嘰嘰咕咕,都沒聽到先前趙玠說了什么。

    鑄冶署錄事見場面尷尬,趕忙后退兩步,扭頭小聲喚道:“傅司空!”

    傅凜的臉色立刻由暖轉涼,冷冷抬眸瞪向他,滿眼寫著“有何貴干”。

    懂不懂察言觀色?沒見傅司空正哄媳婦兒呢?

    鑄冶署錄事被他冷眼一瞪,汗都要下來了:“左相請傅司空就火炮的問題稍作講解?!?/br>
    傅凜板起臉,心道有什么好講的?叫他們全都睜大眼睛看好就成。

    葉鳳歌趕緊在他腰后偷偷掐了一記,低聲道:“別耍脾氣?!?/br>
    既夫人發話,傅司空脾氣再大也只能忍著:“讓孔……哦,好吧?!?/br>
    他才想起,孔明鈺被他安排到江面上那艘做演示的戰艦上去了。

    于是他面無表情地走到人群最前,面向延和帝執了禮,不看旁人,也沒什么花腔過場,張口就直奔主題。

    “以往的紅衣銅炮威力雖大,準度卻不高,最遠射程也僅能達到一里,還容易炸膛。加之龐大笨重、不便搬運,在真正兩軍對壘時,會極大地限制使用地點和覆蓋范圍,故而長久以來都只能放在各州府城門樓做擺設?!?/br>
    延和帝輕輕頷首,余光瞥見左手側的動靜,便扭頭道:“定北將軍有話要說?”

    ****

    傅雁回應聲而出,執禮道:“回陛下,方才左相是請傅司空講解這新式艦載銅炮,可傅司空只管句句指摘舊式紅衣火炮的不足,似乎不妥?!?/br>
    對她的話,延和帝不置可否,只是轉頭看向傅凜:“傅司空?”

    “并無不妥,”傅凜有條不紊地應道,“鑄冶署之所以著手改良火炮,正是因為舊式紅衣銅炮存在重大缺陷。在場諸位大人大多于匠作之道上一竅不通,若不指出紅衣銅炮的缺失,恐大家不能體會到此番改良的意義?!?/br>
    上月的朝堂論站中,傅凜從頭到尾都沒露過面,也未親自發聲辯解過任何事,此刻初初在眾官面前露出鋒芒,言辭之間卻半點不怕得罪人,許多人已在心中冷笑一句“初生牛犢,無知無畏”了。

    他這話有理有據,傅雁回便沒再多說什么,重新退回人群中。

    在延和帝的示意下,傅凜接著道:“今日所展示的艦載火炮,以及鑄冶署后續將出爐的幾種陸地火炮,將在紅衣銅炮的基礎上縮小體積,強化減震,加裝滾輪以輔助移動,在實戰中便可擺脫使用場地的限制,靈活擴大火力覆蓋范圍?!?/br>
    以上這些,還不是新式火炮的全部優勢。

    “鑄冶署目前專攻的各種新式火炮,皆采用銅芯鐵鑄造,造價遠低于純銅火炮,同時可大大減少炸膛幾率?!?/br>
    傅凜想了想:“就說這么多吧,剩下的優勢請諸位稍后自行體會?!?/br>
    其實,光他說的這些就已足夠讓老頑固們虎軀一震了。

    左側那堆都是在朝堂打滾半輩子的人精,相互間不著痕跡地遞過眼色后,俱都明白傅凜沒說出來的剩下部分,或許才是新式火炮最大的殺招。

    ****

    戌時過半,夜幕降臨,穹頂呈淡墨之色。

    十六的月圓如銀盤,夜色中氤氳著動人清輝。

    傅凜抬手示意,鑄冶署錄事立刻站到觀摩臺最前,揮動手中的兩枚火令旗,以旗語向江面戰艦上的孔明鈺發出信號。

    就在眾人屏息凝神俯瞰江面時,傅凜偷偷牽著葉鳳歌的手再度站到了人群后。

    葉鳳歌疑惑地蹙眉偏頭看著他,他卻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她的目光,只一徑抬頭望著天空。

    片刻后,見面上一聲巨響,火龍挾雷霆之勢呼嘯升空,以暗夜中天作畫紙,炸出一幅叫人目瞪口呆的畫卷。

    因是在御前演示,自不合宜只做普通的爆.炸效果,此次的演示火炮皆是以黑火混彩染沙填充,炸開時便如焰火一般。

    卻又絕不同于普通焰火那樣,而是出人意料地呈出了畫面。那畫面雖只在天幕停留須臾,轉瞬即逝,可所有人都看的一清二楚。

    并非工筆細描的精心畫作,是寥寥幾筆隨手勾勒出的兩個小人兒。

    畫上的兩個小人兒有著相似的圓圓身軀,只能從發髻、衣衫和姿態分辨出一個是小小子,一個是小姑娘。

    小小子靠坐在床頭,雙臂環胸,側臉仰著下巴瞪著人,從頭到腳透著“不高興”。

    小姑娘背對觀者,只能瞧見梳雙髻的后腦勺,坐在榻邊雕花圓凳上,一手端著藥碗,另一手捏著小匙向榻上的小小子遞過去。

    看似漫不經心的隨意筆觸,童趣至極,意韻生動,叫人忍俊不禁。

    面對如此童趣活潑的寫意畫面,站在云龍座左側的那一整排人全都笑不出來,個個面有菜青之色,通體生寒。

    在今夜之前,他們都以為延和帝在上月的朝堂論戰時突然提出眾人觀摩試炮,是忌憚世家抱團,怕對他們打壓太過,才做出這和稀泥式的折中讓步,以緩頰保守派與改革派之間的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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