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進了新房,小童捧著龍鳳花燭,小心翼翼地放在羅帳兩邊的燭臺上。 全福人則是一早就候在新房里,眼下立馬招呼著新郎新娘“坐帳”。 秦汜攙著蘇虞,一同走至榻邊,在榻沿雙雙坐了下來。 全福人上前把秦汜的左衣襟壓在蘇虞的右衣襟上。喜娘則是負責“撒帳”,把一籮筐的喜果往帳子里撒。紅棗、栗子、花生、桂圓撒了一羅帳。 接著,便是“挑蓋頭”了。 全福人遞給秦汜一桿秤,秦汜接過,輕輕挑起了新娘的蓋頭。 蘇虞屏住了呼吸。 蓋頭一揭,房內眾人皆是驚呼:“好生貌美的新娘子!” 蘇虞抬眸,對上秦汜一雙瀲滟的桃花眼。那里頭釀滿了笑意。 全福人笑吟吟地拿來一碟餃子,又遞給蘇虞一雙筷子。 蘇虞早就餓了,她接過筷子就夾了一只餃子送入口中。剛咬了一口,她蹙了眉。 這怎么是生的? 全福人笑了,問她:“生不生?” 蘇虞斟酌了小會兒,還是實話答了:“生?!?/br> 喜娘在一旁笑了,道:“當然要生,三年生倆!” 蘇虞這才明白這餃子的意思,一下子就羞紅了半張臉。 秦汜在她身旁一陣低笑。 蘇虞聞聲,偏頭偷偷瞪了他一眼。 不過縱然那餃子半生不熟,倒也墊了墊肚子。 接著,便是喝交杯酒了。喜娘拿來兩只呈著佳釀的酒杯,兩只酒杯底座由一根紅繩系在一起。 蘇虞和秦汜接過酒杯,交叉著手,飲盡了這交杯酒。 交杯酒喝完,全福人笑著喊了聲:“禮成!” 話落,房內眾人說笑著如流水般退去。 待眾人皆退出去了,秦汜轉頭看了一眼蘇虞,輕聲道:“瞧你精神不好,餓了便吃些東西吧。等孤回來?!?/br> 蘇虞垂眸,輕“嗯”了一聲。 秦汜說完,笑著起身出了新房,去外頭大堂內敬酒了。 獨留蘇虞一人在房中靜坐。 第59章 洞房花燭 秦汜走后, 房中便徹底安靜下來,遙遙聽得外頭的喧鬧聲。 蟬衣打了簾子進來, 手里端著紅木托盤,其后是幾個眼生的丫鬟――想來是晉王府上的侍女了, 也端著盛著各式菜肴的托盤,依次放在原木桌上, 置出一整套席面。 蟬衣擱下托盤,走至塌沿,扶著蘇虞起身至桌邊用膳。 王府里的侍女置罷席面, 福了福身子, 齊聲恭敬道:“王妃請用膳?!毖粤T, 便不聲不響地都退了出去。 蟬衣站在蘇虞旁邊為其布菜, 揀了自家主子愛吃的菜放進碟子里,嘆道:“往后還得跟王府里的廚子通個氣。您最是挑食的了, 沒個誠心合口味的菜,飯都吃不多, 好在這席面的種類倒齊全?!?/br> 蘇虞不言,舉筷嘗了幾口。拜堂的時候餓得緊,眼下卻好像餓過了,一桌子菜瞧著半點胃口也無。 幾口菜下了肚,便飽了,喝了一點蓮子羹, 便再也吃不下了, 索性停了筷。 蘇虞靜坐在黃花梨木凳上, 覺得腦袋似乎更沉了。 難不成是那合巹酒喝得上了頭? 蘇虞抬手招來蟬衣,道:“把鳳冠摘下來吧?!?/br> 蟬衣有些猶豫。 蘇虞道:“都拆了吧,妝也卸了,也沒人會看見了?!?/br> 蟬衣嘴角微抽。晉王爺不是人嗎? 蘇虞見她半晌沒動靜,自己抬手摘了那綴滿寶石珍珠的鳳冠,頓覺腦袋一輕。她淡淡道:“總歸是要拆的?!?/br> 蟬衣遂遵命替她拆了發髻,卸了妝。 用皂角洗去脂粉后,蟬衣驚疑:“娘子,你的臉怎么這么白?” 蘇虞頓了頓,摸了摸自己的臉,怔愣問:“很……嚇人嗎?” 蟬衣憂心:“您是不是哪不舒服?” 蘇虞皺了皺眉。一早上到現在都昏昏沉沉的。她嘆了口氣,吩咐道:“無大礙,扶我上榻歇息一會兒吧。晚間晉王來了,你便喚我起來?!?/br> 瞧她言語間不容置喙的樣子,蟬衣諾諾應了“是”。 …… 大堂內,酒席上觥籌交錯,好不熱鬧。雖說晉王不怎么得嘉元帝的看重,也再怎么說也是個正一品的親王,親王大婚,還是太后親賜的婚,京中有幾分勢力的都賞臉蒞臨了。 秦汜推杯換盞間,不知不覺便喝得有點多了,敬最后一桌的時候,恍神想到適才用秤桿挑起紅蓋頭的那一幕。 美人低垂著眸子,蓋頭挑起,抬眸軟軟地看他一眼。杏眼剪水,盈盈一汪清泉,攪亂了一池春水。 哪哪都美,只除了那臉色近距離瞧著便顯得略憔悴了些,胭脂都掩不住的蒼白,一副病弱西子的模樣。 秦汜微微皺了眉。身子太差了可不行。 他轉而又想起進洞房時,她被門檻絆了一下卻恍似失去知覺一般,整個人軟在他的懷里。雖說只一瞬便又站了起來,卻總覺得她是在強撐。 秦汜想著,心里有些焦灼。 有賓客起身敬酒:“王爺,下官敬您?!?/br> 秦汜回神,笑著回敬。 “祝王爺王妃琴瑟和諧,舉案齊眉!” “謝楊大人吉言?!?/br> …… 婚房外,蟬衣領了蘇虞的命在外頭候著望風。一聞晉王爺的腳步聲,便趕緊打簾子進去喚她起來。 夜色深了,外頭喧鬧聲也低了下去,蟬衣木著一張臉候著,忽聞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蟬衣一個激靈猛地轉身進屋。聽這無所顧忌又有幾分雜亂無章的腳步聲,十有八九便是今晚的新郎官了。 蟬衣疾步奔至榻邊,見蘇虞仍睡著,趕忙喚道:“娘子,娘子,快起來,王爺來了?!?/br> 榻上之人毫無動靜。 蟬衣急了,伸手輕拍了拍蘇虞的肩膀。 “娘子!” 蘇虞仍是毫無要醒的意思。 須臾間,便聞身后的打簾聲。晉王爺進來了。 蟬衣趕緊退到一邊。 秦汜進了屋,看見床榻上羅帳掩映間躺著一動不動的人兒,沒有說話。他抬眸看了眼她身邊的侍女。 蟬衣頗有些戰戰兢兢,又憂心不省人事的蘇虞,磕磕巴巴道:“王爺恕罪。娘子她偶感些許不適,便先行上榻歇息一會兒……” 秦汜頓了頓,皺眉問:“何時開始睡的?” 蟬衣答:“用過午膳后?!?/br> 秦汜偏頭看一眼桌上還未撤掉的席面,菜都是整齊的,沒怎么動過的樣子。 蟬衣又道:“……王爺,奴婢適才想要喚娘子起身,怎么也喚不醒……” 秦汜眉心一跳,酒醒了個徹底,他趕忙上前掀了羅帳,看到蘇虞過分潮紅的臉頰。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 好燙。 秦汜轉身一揮袖子,大喊一聲: “來人,進宮傳太醫!” …… 臨近子時,蘇虞才幽幽轉醒。 她迷迷蒙蒙睜開眼,眼皮子宛若千斤重。 視線還未明晰,便聽到耳邊清清淡淡的一句:“醒了?” 蘇虞偏頭去看。視線里,秦汜僅著一身中衣,半靠在床頭,拿著本書在讀。兩人同在一張床上,相隔不過小半丈。 蘇虞“嗯”了一聲,發現喉嚨已經啞了。 那頭是不清不淡的語氣:“醒了便起來把藥喝了?!毖粤T,擱了書下榻,端來一盞放溫的湯藥。 蘇虞掙扎著坐了起來,看了眼湯藥,又抬眼看他,用眼神問他這是什么。 秦汜看懂了他的意思,淡聲答:“你發燒了,自己不知道嗎?這是用太醫院開的藥方子熬成的?!毖粤T,把藥碗遞給她。 蘇虞怔怔地伸手去接,無奈整只胳膊都綿綿軟軟,毫無力氣。她想開口喚蟬衣進來,喉嚨里卻燒似的疼。 她怎么好端端的就病了? 秦汜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手頓在空中。 半晌,他嘆了口氣,垂了眼,伸手舀了一勺,去喂她。 蘇虞受寵若驚地張嘴咽下那湯藥,半點味道也沒嘗到。待一碗藥都喝盡了,她咽了咽,才發覺嘴里苦得厲害。 她眼睛一瞬不眨地看著秦汜,卻仍看不懂他眸中的情緒。 她都病成這樣了,定是無法行房了。新婚之夜落得這般結果,他還要紆尊降貴喂她喝藥,也不知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