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 宴席散去,江行獨自一人出了寧國公府。 剛出府門,便在蘇府門前右邊那只的石獅子旁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 他提步走過去,嘴角不自覺帶了笑。 姜宜仍是作書童打扮,她看著江行一步步走過來,然后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皺了皺鼻子,聞到了他身上的酒氣,佯作兇巴巴的樣子問他:“你又喝酒了?” 江行道:“一點點?!?/br> 姜宜好不情愿的樣子:“那勉強原諒你吧?!?/br> 江行心里好笑,他問:“等多久了?” 姜宜仰頭看著他答:“不久?!币簿托“雮€時辰吧。 江行微微笑了下,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姜宜不明所以,抬頭看他:“嗯?” 江行轉而替她順了順頭發,淡淡道:“無甚,只是忽然發現你很可愛?!?/br> 比那美人蛇似的女郎可愛多了。 姜宜笑彎了眼:“你才知道???” 江行看她笑得燦爛,一顆心柔軟得一塌糊涂。 他抬手又摸了摸她的腦袋,道:“走吧?!?/br> “嗯?!苯烁纤哪_步,一同離去。 未出幾步,江行回頭看了一眼巍巍然的寧國公府,那府邸在夜色里如同張著血盆大口、露出獠牙的巨獸,眼見著便要將他吞噬。 江行想到他明日上朝之時要呈上去的檢舉信,仿佛已經能預見到明日朝堂上的風起云涌。 而他將站在風口浪尖上。 走了片刻,出了興寧坊,江行偏頭問那小姑娘:“若有一日我在京城待不下去了,你將如何?” 姜宜抬頭,笑得好似沒心沒肺:“你去哪我便去哪,四海為家都行?!?/br> 轉而又添了句:“你可不能丟下我?!?/br> 那頭靜默半晌,好半天才聽得一句應―― “好?!?/br> 第54章 此般福氣 紫宸殿上,一身明黃色龍袍的嘉元帝正翻閱著厚厚一摞奏折。殿內, 著各色官袍的文武百官舉著牙牌, 屏息靜待皇帝示下。 倏地,嘉元帝氣得扔了手上的折子,直直地砸在太子身上。 “你好大的膽子!” 太子踉蹌著跪了下去。 嘉元帝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逆子!朕讓你做今科考官, 是讓你好生學點東西, 你倒好, 以權謀私, 給人放水不說還把題xiele!” 太子跪伏在地,大氣不敢出。心里卻盤算琢磨這折子到底是誰上的, 敢公然與他太子為敵? 他看著他身側的那封奏折, 想伸手去撿,不料有宦官搶先將之拾了起來, 呈了回去。 太子氣悶, 他抬頭狡辯了句:“父皇可莫要輕信小人讒言, 兒臣的清白竟比不上這居心叵測之人虛虛實實幾句的構陷之語?父皇把那小人叫出來,兒臣與之當堂對質?!?/br> 嘉元帝冷笑一聲。 長本事了, 想套他的話?不知悔改! 這折子是和那張寅同科的狀元江行上的, 一同科考, 如今又同在翰林院, 張寅私下有什么一舉一動, 江行窺得一兩分再正常不過。況且他出身寒門, 與朝廷幾派毫無牽扯, 他犯得著挖空心思構陷太子嗎? 嘉元帝冷聲道:“這幾日你不用上朝了, 給朕留在東宮里好好反省反省。莫要再動些歪心思了?!?/br> 這算是禁足了。太子急了眼:“父皇……” 嘉元帝涼涼地瞥他一眼。 他真正氣的根本不是太子參與科舉舞弊,問題在于舞弊之人張寅乃幽州刺史張狄的嫡子。 張狄自開國起便在幽州扎了根,這些年來已成氣候,偏偏他戍邊有功,哪怕是作為皇帝也找不到由頭把他連根拔起。長此以往,張狄勢頭越盛,越發成為嘉元帝的眼中釘、rou中刺。 今科進士分配,按制那張寅只能先去地方歷練幾年再歸京,可不料張狄修書一封,請求嘉元帝將其留在京城,說是“磋磨磋磨他的性子”。 嘉元帝想了想,覺得留下個嫡子在京中算是做了質子,有利無弊。 可誰想到這廝竟和太子勾搭上了? 擁兵自重的地方大員和徒有野心的太子……呵!好大的膽子。 龍座之上,嘉元帝淡淡開口:“削了張寅的官職,科舉舞弊一案交由大理寺查辦?!?/br> 大理寺卿出列下拜,領了命。 “退朝!” …… 文武百官魚貫而出,秦汜悠哉悠哉出了紫宸殿,腳步輕快。 一臉陰鷙的太子秦洋從他身旁經過的時候,狠狠橫了他一眼。 秦汜一臉無辜:“兄長瞪我作甚?” 太子回頭,冷哼一聲:“幸災樂禍?!彼箯牟辉X得秦汜有那個本事構陷他。 秦汜眨了眨眼,道:“兄長這可錯怪我了。我今兒的確高興,但此事還不值得我高興?!?/br> 太子的目光已經快要殺人了。 秦汜又道:“兄長還是聽父皇的話早點回東宮吧,你剛娶了三房妾室,多分些精力陪陪她們也是一樁樂事?!?/br> 他說著很是遺憾地嘆了口氣:“我就沒兄長這份福氣?!?/br> 話音剛落,太子還未來得及發作,便聽了其后一道陰惻惻的聲音—— “怎么,王爺很想要這般福氣?不若讓微臣親自挑十來個小娘子送進晉王府?” 秦汜猛地回頭,看見一臉陰沉的寧國公蘇遒。 蘇遒冷笑一聲。 秦汜皮笑rou不笑:“國公誤會了?!?/br> 太子在一旁瞧見這情形,連著冷笑幾聲走遠了。 蘇遒面色不變,涼涼地看著秦汜,道:“怎么,嫌少?” 秦汜笑意僵了僵:“不敢?!?/br> 他這是做的什么好事?!人還沒娶進門,就把岳父得罪了? 蘇遒冷冷地睨他一眼,不再搭理他,轉身走了。 秦汜有點笑不出來了,心里莫名發虛。 回府之后,他喚來王府的管家,吩咐下去往采禮單上又添了幾件。 …… 蘇虞聽到太子被禁足的消息時,正在灼華院內同陸錦姝學繡花。 她心中暗自表揚一番江行出色的辦事效率,面上仍微皺著眉同繡花針作斗爭。 她得開始自個兒繡嫁衣了。雖說高門大戶里出閣的貴女沒幾個的嫁衣是自個兒一針一線繡的,但好歹還是要意思意思繡上幾針。 蘇虞頭疼地發現她連意思意思幾針都有點困難。 成個親真是麻煩。 陸錦姝看她搖頭嘆氣的樣子,心里好笑,道:“這就難住你了?等你嫁過去了,少不得有要縫縫補補的時候。雖說你一定是仆婦眾多,但有些事情還是親力親為的好?!?/br> 蘇虞皺眉:“親力親為?” 陸錦姝道:“比如說,你夫君的衣袍鞋襪,那繡的不是衣裳,是夫妻間的情意?!?/br> 蘇虞想想自己在油燈下給秦汜縫衣服的畫面……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太可怕了。 蘇虞轉而看陸錦姝,道:“嫂嫂你適應人.妻的身份還真快?!?/br> 陸錦姝羞紅了半張臉,低頭繡著花樣子,輕聲繼續道:“還有你將來的孩子……我阿娘至今還留著她當年親手給我繡的第一個肚兜呢?!?/br> 孩子…… 蘇虞怔松起來。她活了這么些年,卻壓根兒沒怎么接觸過孩子。 前世她膝下并無自己的子嗣,養了秦淮掛在名下,卻實則沒怎么管過他,由著下人把他拉扯大,只偶爾查一查他的功課,告誡他用功讀書,好贏得嘉元帝的歡心。 她其實有過一個還未成形孩子,卻被她自己狠心殺掉了,嫁禍給了崔畫屏,成功爭奪到執掌六宮的大權。 她可真是心狠呀。 但她不后悔。要得到什么,總歸是要付出一定代價的,她得了權利報了仇,也活該她午夜夢回時要聽著嬰兒啼哭艱難入眠。 自那次小產后,她便徹底虧空了身子,太醫斷言無法再有子嗣,倒也如了她的意。就算那個孩子安然降生,她也不知以何面目對他。 再后來做了太后,意外和秦汜攪和到一起,因那太醫的斷言愈發地肆無忌憚。 她私心里很抗拒做一個母親,她沒有資格,她怕自己毀了一個母親在她心里應該有的樣子。 蘇虞放下了繡布。 陸錦姝問:“怎么不繡了?” 蘇虞垂眸:“不折騰了?!?/br> 忽然有侍女來報:“三娘,國公爺喚您去正堂,似是晉王府那邊送采禮過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