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
謝聿偏著臉,兩個人好半晌都沒動。 手指印立即在他臉上顯現,顧今朝自己也沒想到,分明輕易就能躲過的,不知他怎么就沒躲過去,她心中五味雜陳,正是怒目,他回過眸來,低頭將匕首掛了她腰間。 她后知后覺,伸手來解,才一碰到匕首,立即被他按住了。 那帶著巴掌印的臉,還對著她,謝聿語氣淡淡的:“氣可以慢慢消,但不可胡來,從今往后你便是大周真正的公主,受人仰慕,少不得有人紅了眼往上撲,你那些情話可不許再往出說?!?/br> 今朝掙扎兩下,沒能抽出手來。 謝聿抬眸,定定看著她:“你可知道,太子已拿著你的身份做文章了,皇上和貴妃若是因著你身份有什么閃失,只怕你更難承受,再不動手,恐怕失了先機,你破那些棋局的時候,是不是也知道,當機立斷才能保住勝者之道?” 顧今朝心中還惱,不愿承認:“隨便你怎么說,反正我現在不想見你,我和你已是昨日事,以后不愿相見?!?/br> 他更是欺近了些,氣息就在她臉邊:“你這張嘴說甜言蜜語時,那么會哄人,傷人時候也很會說話,你不愿見我,是因為我捅破了你的夢,還是因為什么?嗯?” 今朝不愿與他做口舌之爭,別開眼去:“……” 謝聿不逼她,后退些許:“你不關心朝政,自然是不知,就在剛才,東宮已是出了事,太子在宮中被軟禁起來了,東宮查處出私制的龍袍與假的傳國玉璽,并且,刺殺皇帝的刺客已經被捉拿歸案,據交待都與東宮有關……” 顧今朝瞠目結舌地看著他:“為什么?連我都知道,不可能是東宮做的,皇上怎能不知?什么傳國玉璽,什么刺客,明明……” 話未說完,意思已不言而喻。 謝聿神色如常,像是閑話家常一樣:“沒有為什么,他動了不該動的心,皇上一直還不能下定決心,我只不過推了一把,此局天數已定,太子落了?!?/br> 即使謝晉元不說,謝聿也知道,皇上沒有動太子的想法。 但是,他輕輕一推,局面頓變。 馬車走到長街盡頭停了下來,今朝知道是到了世子府的門前了,沒有動。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卷進爭斗當中的,此時還有點云里霧里,九兒才多大,聽謝聿這么一說,似乎皇位之爭已從現在就開始了。 為此,難免擔憂。 停車了,謝聿挨得近了些,他伸手在她衣領上的皺褶輕撫而過,目光溫柔至極:“皇上貴妃現在就在世子府當中,已是等了你一會兒,現在你自己選,是去還是不去?!?/br> 今朝抬眸看著他,已不愿再逃避。 不過,心中的傷還痛著,實在笑不出來,光只瞥著他:“去或不去,沒有分別,謝聿,我仍舊不愿同你再續前緣,你是知道的,我走路一向只向前,不會回頭的?!?/br> 一語雙關,她徑自下車。 謝聿掀開窗簾,能看見她腳步匆匆,進了世子府。 背影還是那個背影,他手一動,窗簾立即掉落了下去,車廂當中冷風一掃,臉上還有些疼,他故意迎了一迎,不知她消了些許氣惱沒有。 伸手在臉邊刮過,想到當時她錯愕的臉,指腹便到了唇邊。 這就笑了。 第139章 直冒火了 廢黜之后, 難免會將東宮與刺客聯系起來, 隨著太子被軟禁,在春祭開始之前, 冊封大典如期而至, 顧今朝與周帝之間, 在世子府的周旋下,已是熟悉不少。 緊接著,太皇太后悄然離世, 那個關于先太子的故事變成了個秘密,似乎再無人知曉了。王皇后名在深宮,是卻不在宮內, 她與二皇子一處, 去了封地。 皇宮內院放中,妃子寥寥無幾,趕上今年選秀時候,又遣散幾人, 顧容華又有了身孕,此時朝中意外的和諧,上下一心, 大周突然進入到了鼎盛時期。 今朝在成為長公主的第一件事,就是離開了京中。 京中多權貴, 女子更愿讀書嫁人, 她走訪各地以高價征用女兵女工, 也有不少人跟隨而來, 因人而異,有些身體好些另編成隊,有些體弱的,征進京中坊間,做繡女。 發放的銀錢,比男子還要多呢! 顧今朝就是銀錢多,這么多年景嵐給她名下置了太多的房契,地契,雖然她嫁了人,如今也認了親生子謝聿,但是這些東西,她無意改變。 今朝自己在京中開了私房菜,以藥膳為名,也是名揚天下。 她離開京中,一走就是半年,女兵征到三十多里的營地,已有幾百人,景嵐帶著太醫院門下眾位門生,扎在營地,分批管教。 從簡單的醫藥管理到草藥分析,其中挑選了將有幾十人,編外特教。 顧今朝在營地一住就是一個多月,她費心將女兵編成數隊,特意請了林錦堂來當教頭,如今的林家已經有了新夫人,今年年初生了兒子,他還特意叫了今朝回去,老太太總算得償所愿,拉著今朝的手,可是唏噓不已。 唯到此時,今朝才明白過來,當初阿娘選擇放手的心,是怎么樣的。 她春時離開了京中,走的這半年也結識了很多的事,直面人世間的悲歡離合,更有感悟。從前她是最傷心,看起來好像她多了很多親人,事實上她反而覺得她什么都沒有了。 可能是走得遠了,她開始想阿娘,想姑姑。 重要的不是以什么形式陪伴,而是真正的陪伴。 回京來以后,她扎營在京中三十里之外,每日同女兵在一起,日子過得如同流水一樣,恍惚間已又快到十月了。 她是生在九月的,書信往來當中,周帝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在九月一定回京中住上幾日,她捱著一日又一日的,眼看到了時候了,也沒顧得上。 一早起來,騎射回來時,天也才亮。 趙玘給她煮了點熱湯,喝下腹中大汗淋漓,這個痛快,當初離京時候,這姑娘就堅定不移地一直跟著她,如今在營地也吃了不少苦。 出了汗了,今朝坐了帳篷前面納涼,景嵐自對面帳篷走了出來,見她一頭汗,忙拿了手巾來給她擦汗。 今朝一臉笑意:“阿娘你又教了她什么了,不知道趙玘這湯里放了什么東西,喝一口辣的嗓子眼直冒火,一碗下肚我發了一身的汗?!?/br> 趙玘在她身后偷笑:“讓你喝你就喝,我看放什么你都要一口氣咽下去了?!?/br> 今朝擦著臉,左顧右盼:“這一身的汗,我得找個地方洗個澡?!?/br> 說著要走,景嵐忙是一把拉住了她:“你去哪?今個是你個生辰,你忘了?京中催著你回去,左一趟右一趟的,一大早的,跟為娘回去吧!” 顧今朝仔細一想,果然是。 她欣然點頭,尾隨其后。 宮里來催的人探頭探腦地張望著,一看今朝果然回來了,喜出望外。 景嵐讓他先回去送信,這邊又命人備車。 片刻之后,她與今朝同車,這就上了馬車。 景嵐在營地忙了一個來月,很是疲乏,不過她真心為今朝高興,眼見著馬車直奔著京中去了,難免想起京中還有一個令人頭疼的兒子。 謝聿這半年來還算安生,他本來就是周帝放在太子身邊的個人,春天一過稱病南下走了一段時間,沿著今朝的足跡走了一遭,也沒追到人,先她一步回京去了。 景嵐瞥向今朝的腰側,那里空空如也,連一個飾品都沒有掛。 顧今朝一邊拿著水囊喝水,撞見景嵐目光,以為她要喝水,連忙將水囊遞了過去。 景嵐身形我微動,在她身側又挨緊了些:“今朝,其實你和謝聿從前時候告訴我,我也不會阻攔的,你們沒有血緣關系,我才不在意那些俗世目光,偏叫你們隱忍許久,現在想起來,阿娘還心疼你們兩個?!?/br> 今朝回眸笑笑,不以為意:“都過去了,阿娘,現在我愿意叫你娘,是因為我覺得你和從前并無分別,如果你非要站在謝聿那邊待我,那我們可就生分了?!?/br> 景嵐拉過她的手,輕扯了扯:“真的過去了?嗯?就不能再給他一個機會?” 顧今朝的性子都與她一個模樣,從來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她與謝聿是不了了之,當然了,她以為她已經說清楚了,只不過他不同意而已。 景嵐是真心想撮合,奈何知道今朝脾氣,手心手背都是rou,只能好言好語地勸著,可惜顧今朝不愿說起謝聿,三言兩語之后閉上眼睛裝睡去了。 回到京中,馬車先奔了公主府。 如今顧今朝已有了單獨的公主府,為了區分開來,之前的長公主府上已更名為衛公館,兩座府邸距離不遠,可見周帝多么疼愛這個得而復失的女兒,此事令人津津樂道。 馬車一停,今朝當即下車,景嵐挑著車簾,千叮嚀萬囑咐著:“盡快進宮,你父皇等著這一日,可是盼了許久了,你一走就是半年多,好歹親近一下?!?/br> 今朝點頭,表示知道了。 她走到門口,看門的小廝一見是她連忙嚷嚷起來,說是公主回來了,來寶在府上聽見動靜,快步跑了出來,偌大的公主府上,奴仆跪了一地。 顧今朝腳步匆匆,走過他們的面前:“準備一下,我要進宮?!?/br> 來寶連忙站起來,追了過來:“我就知道公主今天一定會回來,已經準備好了?!?/br> 今朝回頭夸了她一句,眉眼彎彎:“我先洗個澡,一身的汗,過半個時辰就命人備車?!?/br> 來寶當即應下,記了心里。 回到公主府,竟然也有家的感覺了,舒舒服服洗了個澡,換上新裙,今朝懶得動,全憑來寶打扮,主仆兩個多年默契,如今完全契合。 來寶知道她不喜歡繁復的發髻,只簡單梳了高髻,上面單單一個桃花簪,別無他物。 當初的小仙童也似長大了,她身形高挑,并無小女兒姿態,顧今朝一身白衣,都是少年裝扮,此時再看,英美非常,真個是增一分減一分都俗。 為了方便行走,改裙為褲,現在京中女兒都喜歡這么裝扮了,利落瀟灑得很。 在營地時候,最不方便的事就是洗澡,只能簡單擦洗,這會兒舒舒服服泡了一會兒,去了一身的疲憊,只覺胳膊腿都舒展開了許多。 乘車直奔宮中,已是日上三竿,劉世春來回都不知道走了多少來回了,見了她急忙上前。 “公主可回來了,皇上可等得心急,讓老奴來看了又看,宮里為了公主生辰擺了大宴,快隨老奴前去快隨老奴去吧!” “……” 顧今朝甚為無語,她這個親爹,似乎總是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他一直很努力地在對她好,在他眼里,可能她的生辰普天同慶才好,跟了劉世春身后,她真是無奈:“什么大宴,都有什么人來了?” 劉世春前面帶路,見她問了,腳步就慢了下來:“皇上說要年輕人一起熱鬧熱鬧,京中權貴家的公子一個不落,都請來參加公主壽宴了呢!” 今朝無語:“……” 再往前走,她又試探道:“劉總管,我……我父皇近日可念叨我什么了?” 叫了那么多年輕人來,周帝的心思明眼人一看便知,這分明是在為女兒物色駙馬,多少人都生了尚公主的心欣然赴宴。 如今小皇子年紀還小,長公主的婚事,就是大事。 當然了,今朝也想到了。 她這么一問,劉世春這個八面玲瓏的,當然明白,左右看看這就站住了:“公主心里明鏡似地,皇上當然是想給公主定一門好姻緣,所以很用心地在挑駙馬?!?/br> 一想便是,今朝輕擺袖,只覺無聊。 她的婚事,不會受人擺弄。 不過走了大殿近前了,莫名地又有些心虛,她有一段時間沒有想起的那個人,應當不在殿中吧。 眼見著劉世春剛要上前,忙是一把拽住了他:“等等?!?/br> 劉世春茫然回頭:“公主怎么了?” 今朝想了下:“京中權貴那么多,可有誰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