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
國公府當然要重振門楣,秦鳳祤輕點著頭,算是應下。 隨著來迎的小太監走進前殿,太子李煜正在殿前坐著,紛紛上前見禮,三人坐了一處,面前的矮桌上擺著一封密信,李煜伸手拿起,對著二人勾起淺淺的笑意。 “瞧瞧我找到了什么,我那高高在上的父皇,可并不是我父皇,眼下雖沒有傳國玉璽,但是就憑這些,也能與他周旋了,母后同太后那里還需要再試探一二,先讓這個父皇同云貴妃快活幾日,悄悄調動大軍圍城,此事不能出半分差錯?!?/br> 秦鳳祤不明所以,只是抬眸:“殿下萬不可冒險,此事還不能定論?!?/br> 知道底細的,只有他們三人,李煜也不瞞著:“現已查清,如今的云貴妃,也就是淮地顧家之女,現在云貴妃獨寵后宮,你們可知原由?” 提及顧家女了,他又看向謝聿:“當年皇叔曾與她在當地拜堂,太后尋他回來之后,當年的云貴妃產下了一個孩子,此子后來下落不明……” 話還未說完,謝聿指尖一動,手邊的茶碗一下碰到了去。 第132章 冬日夜宵 太子對皇帝的懷疑, 已經不是一日兩日的了,如今密報從各地傳過來, 星星點點, 蛛絲馬跡當中,竟能瞥見一二。去年時候, 周帝曾說過,一旦過了年關, 就會讓太子代理朝政。此時小皇子一日日長大,太子自然留有后手準備。 如果周帝有心培養太子, 順位儲君, 那么天下太平。 可一旦有了變故,那么京中怕是要起風云了。 做好調度密令, 回到世子府, 時候都不早了。 謝聿臉色冷凝, 不知怎的, 聽見云貴妃產生子, 心中竟是察覺出來一點異樣來,洗漱一番,何老五匆忙過來, 將丫鬟攆了出去。 謝聿一身中衣,站了屏風后面, 旁邊掛著今朝的斗篷, 上面還有淡淡的香味, 那是她的味道, 仔細將細帶整理好,人就到了身后。 謝聿回身,走了桌邊倒茶:“怎么回事,那老大夫可說了緣由?” 何老五先是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才是開口:“據老大夫說,夫人并非有孕,只是普通脾胃病癥,調理調理就好了,而且……” 他頓了一頓,謝聿略有不耐:“而且什么?” 何老五嘆了口氣,接了下去:“而且他說,夫人這身子不能再有孕了,說是當年產子之后傷著了?!?/br> 謝聿手一頓,拿起茶碗來:“生了顧今朝之后,就不能有了?怪不得她在林家多年無子?!?/br> 何老五仔細瞥著他,神色復雜:“這大夫同徐老太醫有些交情的,他與夫人閑談當中,得知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說那時候傷了宮里?!?/br> 才抿了口茶,謝聿回眸:“二十年前?你確定是二十年前?” 何老五點著頭:“再三確認過了,景夫人當時親口說的?!?/br> 謝聿一手按在桌面,茶碗隨便一放,碰到手了立即翻倒,他突然將關鍵事情串聯了起來,云貴妃當年產子,那孩子不知所蹤,所有人都以為是夭折了,她才瘋了一陣子,卻沒想到,她就在眼前! 二十年前,景嵐生下的孩子是他,那么今朝不可能是她親生! 她長得像容華,原來以為是姑侄相像并未多想,此時再將先太子的事情穿插其中,就更說的通了,顧今朝獵場救駕,隨后被封為長樂公主,只待查證,她根本就不是景嵐所生,那么他們兩個,又是不同。 謝聿回身坐下,低頭沉吟片刻,才是抬頭:“此事還需查證,顧今朝若是真公主,那皇上定不會放任不管,眼下太子為求自保已有所部署,自古以來忠君之道為上,五叔,你且幫我做一件事,此事非同小可,需得你親自出手,萬萬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br> 說著對他低聲囑咐一番,何老五點頭應下,這就去了。 小丫鬟回來給他鋪床,謝聿才要睡下,房門一動,謝晉元從外面走了進來,父子相見,各有心事。 擺手將丫鬟再次摒退下去,謝聿穿上外衫,請父親坐。 謝晉元回身坐下,臉色冷峻:“去了東宮了?” 謝聿點頭,坦然道:“是,太子傳我同師兄過去,商議春祭的事?!?/br> 每年開春都要春祭,以此為借口再好不過,謝晉元目光沉沉,自然心有所念:“聿兒,皇位只會是太子的,皇上不會傳位與別人,勸著些太子,莫讓他做無用功?!?/br> 謝聿坐了另外一側,并不以為意:“父親說笑了,儲君之位乃是宮里的事,兒身為臣子,唯有忠君?!?/br> 謝晉元嗯了聲:“想帶你娘回封地,但是她這邊事情太多走不開,一打老太醫去了,她身子一直都不大好,你得空就去看看她,好生安慰安慰她才是?!?/br> 謝聿點頭:“那是當然?!?/br> 謝晉元躊躇片刻,又道:“這兩日可見著今朝了?她有幾日沒回了?!?/br> 謝聿說并沒有,謝晉元神色復雜:“你也二十了,在下次離京之前把婚事定下來吧,長公主有意將衛敏許配給你,你衡量衡量?!?/br> 這兩日緊著張羅著他的婚事,謝聿怎不知他的良苦用心。 不過,若是別人,或許他還能耐著性子婉拒,一聽是長公主,頓時揚眉:“父王何時也對長公主有所顧忌了,這些年來皇上逐漸架空了朝中她方權貴,長公主已是有名無實,當然了,即便是長公主身在高位時,我也不屑聯姻。晉王府是父王為皇上沖鋒陷陣而來,當年父王都沒娶長公主,如今兒子自然也不能娶她的女兒?!?/br> 謝晉元聞言當真是哭笑不得:“此事不得亂傳,讓你阿娘知道了,怕是要多心?!?/br> 當年尚公主的人的確不少,謝晉元也是少年得志,長公主有投枝之意,不過他并未放在心上,在謝聿小的時候喝醉酒曾失言說過,細情別人自然不得知的。 謝聿又道:“至于別人,也不想定下,心中有人,不能移志?!?/br> 他自己就是個情種,他兒子也是情種,謝晉元如何不知這種情意,只不過,他還是不能放任:“如果你不能移志的人,是顧今朝的話,那為父不能不管,你們行兄妹之禮,為世人所不容?!?/br> 謝聿聞言不以為意,只是揚眉:“我同今朝一起,關世人何事!” 謝晉元心中當真是五味雜陳,一早上以為景嵐有了身孕,高興得不行,不想等大夫來了,被潑了一盆冷水,說并不是孕事,只是平常脾胃病癥。不光如此,他還說景嵐七宮已傷,不能有孕了,他聞言大怒,還是景嵐拉住了他,說是二十年前,的確是產子時候傷到了,這么多年都沒有孩子,也曾嘗試調理身子,可始終沒有奇跡出現。 送走了大夫,他再回來照顧妻子,不經意間想起她說的話,心中顫了又顫。 回到景嵐身邊時候,到底是沒忍住問了她,本就是失言,景嵐如今與他同心,沒瞞著他,將這些事都告訴了他,夫妻一心,回想過往,當年因為這個孩子,還曾錯過。如今想起來謝晉元不知是幸還是不幸,想著景嵐被人所害,如今已不能再有孩子,更是心疼她了。 可心疼了妻子,回頭又心疼起兒子來了 。 他此生為情所困,沒想到到了兒子這里,還是為情所困。 顧今朝與謝聿分明不是兄妹,卻仍受倫理所困,見謝聿仍舊執迷不悟,有心怒斥一番,可他為人父,感同身受,此時知道真相了,再說不出口。 稍坐片刻,他勸慰不動,到底還是拂袖而去。 謝聿本要歇下,這會兒卻毫無困意,在窗前站了一站,心中莫名的不安。 小丫鬟重新進屋,問他可要歇下,他穿戴整齊,才要回身,外面又有腳步聲了,一個小廝匆匆走進,到了謝聿面前,急急欠身:“今朝公主晚上被人拉了天香樓去了,這會好像醉了,大家起著哄,說是要給她在樓里包個小倌呢!” 謝聿聞言回眸:“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天香樓中,酒過三巡。 顧今朝從翰林院一回來,就被衛淵堵住了,這個楚國的王質子在京中出了名的貪玩好樂,他是真貪玩好樂也好,是假的也罷,今朝都無意深交。 但是自從她有了個什么公主身份,衛淵的態度有些微妙。 謝聿常不在京中,他便時不時的來尋她,巧著趕上了她心煩,便應了他一同來吃酒,平時她也注重著些,從不單獨與他出去,這回也一樣,衛淵只好又叫了幾個同窗一起。 這便又來到天香樓吃酒,酒色微醺,不知是誰提起了林侍郎家的公子,直追問今朝這婚事怎么回事,還有人自薦枕席,哄笑連連。 顧今朝知道自己現在受人矚目,因著皇帝的原因,她的婚事也被人惦記,不過她煩惱不在此處,她婉拒了些,只說今朝有酒今朝醉,不愿成婚,既應承了公主身份,說不定日后要養些個美少年什么的。 本來就是玩笑話,可有人當了真,衛淵在旁笑鬧不已,也說出些銀錢在天香樓里尋個干凈的小倌給她,酒勁上來了,同窗們連連起哄,還有人真個叫了鴇mama來。 天香樓里不光有女人,還有小倌專供人玩樂。 今朝什么時候見過這種陣仗,她心里煩悶,喝了不少的酒,借著酒意忽然福至心靈,想到一個妙計,橫豎自己不打算成婚,那還想和謝聿斷了他的念頭,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主動放棄。 若是尋常人家的公子,不管她找了誰做障眼,只怕謝聿都不會善罷甘休,還得連累人家,若是樓里的小倌就好辦多了,名聲一出去,就連上門求親的人都得大退一大票。 雖說這法子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但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這么一想立即來了興致,讓鴇mama叫了幾個少年過來。 可是驚到衛淵了,直拉著她:“這可使不得,玩笑罷了!” 今朝才不理會,一把將他推開,真個站了起來,她今日已不知喝了多少酒了,天香樓里的酒中自然是有些東西的,吃得少不防備,多了心神蕩漾,飄飄欲仙。 十幾個少年一字排開,顧今朝來回走過,隨手指了一個,讓準備客房。 鴇mama可是笑得合不攏嘴,趕緊讓人將少年帶了下去,今朝將身上錦袋解下了來,一把扔了衛淵懷里,擺手與他作別,還說著什么明個見什么的。 衛淵暗暗叫苦,心里急得不行,也不知去世子府報信的人回來沒有,趕緊又拉住了今朝,想要拖延幾分,旁邊同窗紛紛告辭,生怕受此牽連。 可惜顧今朝主意已定,推了衛淵轉身就走。 小丫鬟在前面帶著路,今朝一手扶著長廊上面的橫桿,腳步也快。 她不喜歡矯情,也不喜歡糾纏不清,不喜歡磨磨蹭蹭,也不喜歡猶猶豫豫,當斷不斷,只能讓人更加痛苦,狠下心來了,過了今晚,明天就輕松了。 小丫鬟將她帶到門前,還體貼地幫她開了門,顧今朝大步走進,反手關門。 屋里竟是沒有點燈,漆黑一片。 顧今朝揉了下眼睛,慢慢適應了暗黑,朦朦朧朧看見桌邊坐著個人,看著身形倒是高挑,不過她沒太在意,只是嘆了口氣:“怎么不點燈,不過這樣也好,省的見面尷尬?!?/br> 她摸黑往里走了走,徑自走了床邊坐下,隨后又是躺倒。 軟褥當中,還帶著令人舒心的香味,自言自語道:“怪不得都說青樓里都是溫柔鄉,也真是香,聞起來就想睡不想走了呢!” 桌邊的人沒有動,今朝才想起還有個人在一邊坐著,翻了個身側臥著,半闔著眼,有點困了:“你也別害怕,別多想,我可不能把你怎么樣,也不能和你怎么樣,今晚上你一邊坐一夜,就算苦了你了。明個給你些銀錢,是去是留隨你的意,就算我報了你的恩。好了,我要睡了,你可千萬別過來,我會殺人的?!?/br> 桌邊人聽了,沒有言語。 今朝本就醉了,此時更是半夢半醒的,屋里一安靜下來,她似乎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沒有一會兒就閉上了眼睛。 只不過,片刻之后,她再次睜開了眼睛。 寂靜的夜里,天香樓本不該如此安靜,安靜得詭異,她仔細辨別,淺淺的呼吸聲,除了她的,這屋里還有第三人,慢慢坐了起來,顧今朝一手輕撫在了匕首上面。 適應了屋里的漆黑,左右細看,才看見角落里還有個瑟瑟發抖的人影,少年被人捆了手腳,嘴里也塞著東西大氣都不敢多出一口。 影影綽綽才看見個影兒,桌邊的人已奔著床邊走了過來。 這人影越到跟前,越是熟悉,今朝手中的匕首一下滑落,她撐著雙臂坐在床邊,怔怔看著他奔著自己走來,不由驚呼出聲:“謝……” 話未說完,人已將她撲倒。 第133章 良宵苦短 一同滾落軟褥當中, 顧今朝被人死死壓在身下,動彈不得。 她口中的聿字還未說出口, 雙唇已被堵住了, 他怒意滔天,更像是懲罰她, 片刻放過她唇,低頭恨恨看著她, 是怒不可遏。 “顧今朝,你好大的膽子!” 別管主意多正, 一看見人了, 她立即就慫了。 暗夜當中,依稀還能看清他的面目, 顧今朝驚出一身冷汗, 酒醒了大半, 她想動也動不了, 光只看著他, 腦子當中想了好幾天的說辭,一下子全忘個精光。 她這會兒唯一想的,就是幸好沒進門就撲, 幸好沒真的去抱什么小倌,幸好…… 謝聿倒是將她看透, 低眸盯著她眉眼:“你是不是打算, 今天晚上在天香樓過一宿, 明天趁著我惱怒就和我斷了干凈, 嗯?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