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匆匆出了德軒殿,回頭問了宮里的小太監,得知皇帝在御書房,劉總管也趕緊找了過來,御書房的門口,侍衛側立兩旁,里面亮著燈火。 他上前敲門,得了令才進。 男人一身龍袍還未換去,雙手拄著桌面,還隱隱發著抖。 劉總管趕緊上前:“皇上,才徐貴妃打發人來了,說是她身體抱恙,問何時過去?” 沒有回應,片刻之后,眼前清瘦的身影才站直了:“劉世春,給侍衛總管呼剛叫過來,朕有事問他?!?/br> 劉總管多年在皇帝身邊伺候著,自然知道輕重,趕緊應是,轉身出了御書房。 這么個時候,突然傳召,別說是侍衛總管,就是劉總管也猜不出皇帝心思,急急將呼剛叫了來,親自提燈帶著他來到了御書房,又親自將人送了進去。 呼剛已為侍衛總管多年,進門便跪。 御書房房門緊閉,男人回身坐下,一手緊緊鉗在了桌邊,低眸看他:“不是說淮地顧家一場大火,全都干干凈凈了?我讓你找了幾年,找了個尸骨無存,如今人好生生的活著,你……” 一開口,眸色已紅。 他幾乎是落荒而逃,逃到御書房來的。 呼剛先開沒反應過來,此時一聽是顧家事,不由怔住,隨即伏身:“老奴跟隨皇上十幾年,等找去顧家時候,的確是一場大火什么都沒有剩下,接連幾年也沒有什么蛛絲馬跡,并有府衙的人作證,說是顧家兩女都喪命在了大火當中,如是還活著,這些年沒有消息,老奴有罪,還請皇上息怒!” 一直都是他的身邊人,男人垂目:“既是東宮送來的,不知李煜什么打算,她竟在京中過了七年,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十幾年了,從前過往,你且去追尋謝晉元,查明顧月華!” 呼剛自然應下,十分忐忑:“卻不知容華小姐現在何處?” 那人雙手撫面,似哭似笑,好半晌才平復下來,仍舊坐直了身體,恢復了平時神色:“她進了宮了,你留神別讓她瞧見你?!?/br> 呼剛忙稱是,轉身去了。 片刻之后,周帝回了寢宮,換下龍袍又穿上了常服。 他讓劉世春親自去,將顧容華帶了過來,這一次,是在寢宮當中,女人多少有些不自在,不過她強裝鎮定,低眉順目的,倒是柔弱之姿。 周帝在一旁批示揍折,給了她筆墨,讓她一旁陪坐。 他長得很瘦,很瘦很瘦。 眉眼間還有清俊模樣,但因著這般的瘦,覺得他既熟悉又陌生。 顧容華在旁坐著,偶爾他會說個數字讓她記下。 時間一點點過去,這般枯燥的,真是容易困乏,容華已是紀錄了許多數字,不是有何深意,宮女已是過來換了兩次燈火,夜晚的皇帝寢宮當中,只能聽見淺淺的呼吸聲,落筆無聲。 夜深了,容華漸困,強打著精神提筆,可還是點了頭打起了瞌睡。 男人并未抬眼,只余光當中瞥見了,淡淡道:“你長得很像朕一個故人,皇兒與朕說起時,朕還不大相信,今日見了,竟是一模一樣?!?/br> 顧容華頓時清醒了些:“皇上也很像我一個故人,我也不敢相信,世上還有這般相像的人,如此能陪伴皇上身邊,就好像同他一起一樣?!?/br> 他聞言便笑:“說的是,朕也是這樣覺得?!?/br> 奏折還剩一些,可夜真是深了,抬眸之間,看著女人的臉,不由怔住,她似乎被養的很好,膚色白皙,容貌依然,氣色也如同正值青春的閨中小姐并無兩樣。 知她疲乏了,忙是叫了人來,讓宮女帶著她去寢宮外的榻上去睡。 顧容華自然是跟著去了,雖然疑慮重重,但還是聽命睡下了。 宮里不比別處,自然要小心行事,可寢宮當中實在太過溫暖了,她躺了榻上不多一會兒就睡著了。 許久之后,天都快亮了,容華更是沉沉入夢,身沉大火當中逃不得。 到處都是大火,她身下到處都是血跡,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景嵐將才剛出生的孩子結結實實捆了身前,又背起了她,橫沖直撞地往出跑。 火苗就在眼前,仿佛一張血盆大口要吃人似地,片刻之后兩人都摔倒了去。 孩子的哭聲,似被火中吞噬。 陷入夢靨之中,她身不由已,囈語幾句,胡亂伸手抓了抓。 一抓之下,有人伸手握住了她手。 她心下稍安,到底是沉沉睡去。 第95章 穿腸毒要 后宮當中, 突然冒出來了一個云貴妃。 打探了一番, 也沒打聽出來這個貴妃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仿佛是一夜之間,就出現了這么個女人,徐淑寧起初也未在意, 以為是哪個新晉的嬪妃, 年輕的新妃也曾有過封號, 但是最終都沒能留下,每三年選秀之際, 就會被人送出宮去。 可嬤嬤去了德軒殿,親眼見了那云貴妃,回來表情復雜, 只說那貴妃不是嬌俏少女, 模樣倒是怪好看的, 一身的嬌氣似天生, 遠遠看了一眼心都肝顫。 連續幾日都沒看見皇帝,稱病請了也沒來。 徐淑寧當即皺眉,讓人去拿了濃湯來, 精心打扮了一番,這就走了出來。 眼看過年了, 寒冬臘月,徐嬤嬤提了食盒, 身后還跟著兩個宮女, 一行人直奔了御書房來, 皇帝果然是在御書房,劉總管就站在門口來回踱著步,瞧見她們了,迎了上來。 徐淑寧一身錦裙,雙手攏于袖中:“皇上可在御書房中?” 劉總管待人總是那般客氣,笑道:“是在御書房中,不過此時云貴妃在,淑貴妃還是避讓一下吧?!?/br> 都到門前了,哪有避讓的道理。 徐淑寧微微一笑:“不知這云貴妃出自何處,怎的這些日子,日夜相伴,我聽說meimei們都頗有微詞,皇上辛勞,今個特地拿了補湯來……” 管她說些什么,劉總管自是見招拆招。 他們在外面言談聲音,御書房當中隱隱能聽見一些,隱隱約約的,顧容華正在一邊研磨,聽著是淑貴妃三字,低下了眼簾,若有所思。 自她進宮以來,的確是日夜陪伴。 不過皇帝每日政務繁忙,她最多也就是研磨,從不多嘴。 她還在試探,不知自己定位在哪里,一個毫無用處的貴妃頭銜,或許只有徐貴妃那些人才在意的緊,她并未放在心上。 此時聽著外面動靜,想了一想,才是抬眸:“皇上,我聽著外面動靜,好像有人給送補湯來了?!?/br> 周帝嗯了聲,頭也未抬:“怎么,你想喝?” 她聞言便笑:“既然人家一番好意,就這么打發走了怪可惜的,皇上不想喝,可以給我喝嗎?” 他抬眼瞥了她一眼,見她一臉笑意,有異于這些日子以來的小心翼翼,便點了點頭,一擺手,門口的宮女打開了房門,請了淑貴妃進來。 徐淑寧才還與劉總管說著話,聽見皇上有請,站住了。 劉總管自然是低頭認錯,連翻好話,才算放過他了,嬤嬤上前遞上了食盒,徐淑寧親手拿了,才是上前,進了御書房,里面的宮女翩翩施禮,她笑意淺淺,走過她們身邊。 在往里,笑意頓失。 女子研著磨,坐了周帝的身邊,她一臉笑意,分明已不是少女了,但那樣精致的容顏,笑起來竟帶了幾分嬌俏。穩穩走了過去,她恢復了笑意,將食盒往前舉了下。 “皇上,臣妾送濃湯來了,這天寒地凍的,補補身子吧?!?/br> 周帝眼簾一動,淡淡地:“放那吧!” 徐淑寧雙手扶著食盒,放了一邊案上,回眸瞥著容華,帶了三分探究:“皇上,卻不知這位是誰,我在宮中多年,怎從未見過呢!” 顧容華也是第一次見到她,上下打量了兩眼,揚起了臉來。 四目相對,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敵意。 不過,容華隨即輕笑,別開了眼去。 徐淑寧得不到周帝回應也習慣了,她親自將濃湯盛了一碗,拿了過來,才送了他面前,他抬手接過,竟是一臉柔色,她心中暗喜,才要勸上兩句,卻見湯碗被他直接放了容華面前。 周帝回眸,看著容華:“你多補一點也好,想喝的話日日讓人去做?!?/br> 顧容華毫不客氣地捧碗,隨即低頭,輕輕嘆氣:“那多麻煩,其實不喝這口湯也沒什么?!?/br> 周帝一臉憐惜,見她小心翼翼地吹著熱氣,不由失笑。 再抬眼看見徐淑寧了,好像才想起她一樣:“可是聽見了?回去讓人每日都做,送來給云貴妃,太醫院善于調藥,給她身子調養好了才行?!?/br> 她口中稱是,指尖卻是抖了一抖。 顧容華將補湯喝了個干干凈凈,還柔和道了謝,徐淑寧親自收拾了空碗,有心在御書房再做停留,可惜容華低頭撫額,又打起瞌睡來。 周帝當然瞧見,再次瞥見徐淑寧:“下去吧?!?/br> 仿佛她再多留一刻,多打擾了一樣,徐淑寧提了食盒,連忙告退:“臣妾告退?!?/br> 說著退出了御書房。 徐嬤嬤趕緊迎了上來,一行人很快離去。 這兩日皇帝寵幸新妃子的消息不脛而走,聽聞徐貴妃到御書房送湯,得以相見,也有人效仿,徐淑寧腳步匆匆,食盒摔了嬤嬤手上,只是回眸。 “讓趙太醫過來,皇上要給云貴妃調理身子?!?/br> 周帝從未管過后宮事宜,這可是多年來頭一遭,徐嬤嬤快步上前,一把扶住了她:“要不要……?” 話未說完,徐淑寧已然惱怒:“你瘋了!正值風口浪尖,這位貴妃可要好好伺候著……” 一行人漸行漸遠,御書房中,顧容華研好了墨,抬眼看見周帝來拿筆了,隨手拿了一支遞給了他,兩手碰擦而過,周帝忙是避開,光只接了筆去。 她在旁看著他,越發的奇怪,總覺得他就是行云。 十幾年了,她甚至已經記不太清他少年模樣,但依稀還有星點記憶,李行云那張臉與李煜有些相像,跟周帝更為相似。 如果他還活著,又該什么模樣? 周帝在御書房掛著她的畫像,為何執迷,她還一無所知。 即便是那副畫像,現在也未見到,但是奇怪的是,自從她進了宮來,他果然待自己很好,那雙眼中,總是有深邃目光,看不透底。 他不碰她,只是一有空就讓她陪著自己。 當真奇怪,今日淑貴妃過來送湯,她試探之下,發現他果然讓了自己幾分。 即使是徐貴妃那樣的人,他也淡淡的,可待她卻溫柔得很。 她準備好的條件,甚至都沒有拿出來講的機會,先太子仿佛是皇宮當中的禁忌,從未有人提及過,皇帝更是不會問她,不過這樣也好,容華心中衡量一番,自有主意。 片刻之后,太子進宮,她自然告退。 顧容華才出御書房,身后跟了侍衛隊護著她,兩個宮女在旁攙扶著,就連劉總管都一旁親送,李煜匆匆而來,正是撞見。 顧容華上前見禮,他淡淡一笑,擦肩而過。 容華也沒有回頭,回了德軒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