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謝聿倒是坦然, 索性直白地點了點頭:“嗯, 你就當我瞎了眼, 看中你這個沒良心的?!?/br> “……” 一下睜開雙眼, 酒醉之前的點點滴滴都像做夢一樣,在腦海當中反復出現。 顧今朝雙手撫額,用力揉了揉,還有點頭暈,矮桌上的燭火飄忽不定,屋里燈火昏暗,隔著窗紙往外看,似乎還是漆黑一片。 再往屋里看了眼,她已經回到了自己屋里。 艷陽樓里,謝聿竟然明著暗著和她說,要和她好? 尷尬得她不知說什么好,今朝回眸間瞥見酒菜,靈機一動與他說,不如兩個人行酒令比個酒氣,誰后醉倒就送另外一個人回府去,假如謝聿能送她回府,那她就認下他了。 別的不說,喝酒的話顧今朝很有底氣,不過是想找了一個借口拒絕他,誰想到喝到最后,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竟是醉倒了,連怎么回來的都不知道。 艷陽樓的酒從來都是后勁大,但是怎么也沒想到,會是這么個結果。 腦子里清明了些,抓過旁邊薄衣穿上了,即刻掀開被子下地。 才穿上鞋子房門就開了,來寶提著燈走了進來,一眼看見她起身了,誒呀一聲:“誒呀可是醒了,回來之后就這個睡呀,一直睡到現在,再不醒可要給你灌點醒酒湯了?!?/br> 顧今朝饑腸轆轆,精神還好:“還沒亮天我怎么又餓了,我好像也沒睡多久?!?/br> 來寶嘆了口氣,往外指了一指:“還沒睡多久,半夜被世子送回來的,還是第一次見你醉成這樣,這都第二天晚上了,整整一日一夜呢!” 竟然睡了這么長時間,今朝訕訕地笑笑,隨即又想起什么似地看著來寶:“世子送我回來的?他下車了嗎?” 來寶搖頭:“他并沒有下車,是他身邊的侍衛將你背回來的?!?/br> 沒道理她都醉了,他還一點事沒有。 既然沒有下車,那他…… 她拉住來寶,接過燈來:“你們可見著世子了?他是不是也醉了?” 來寶白了她一眼,直搖著頭:“別提了,怎么突然和世子出去喝酒了,你這一直睡還好些,世子回到世子府一直吐,聽說白天也折騰好半天,晉王爺讓人來請夫人去給他看的?!?/br> 謝聿從小身子不好,輕易都不會飲酒。 也不知道這會兒怎么樣了,今朝嘆了口氣:“那我娘現在回來了嗎?” 來寶搖頭:“沒有,一直沒有回來?!?/br> 顧今朝提著燈來回在屋里踱著步,思來想去總不放心,這時候已經完全感受不到宿醉的頭痛了,她向來不喜歡在一件事上糾結太久,站了片刻,這就往外面走。 “不管了,我過去看看?!?/br> 來寶追了她出來:“你去看什么啊,車馬都沒在府上,宵禁了!” 京中宵禁時,只有主街才有禁衛軍巡夜,她走偏街小巷,身上還有世子府的信物,撞見了也不怕,心中念著不放心,到底是往出來了。 到了門口了,來寶拿了斗篷追過來才發現自己身穿薄衣。 顧今朝披上斗篷,肚子提燈,這就出了大門。 出了巷口一直快走,到了中郎府門前,她回頭看了看,垂眸走過。 和她想的一樣,光走偏街小巷沒有遇見任何一個人,到了設防的主街上遇著巡夜的,只說是去世子府給世子送藥方的,親自被人送了世子府去。 世子府朱門緊閉,顧今朝在高墻邊上溜邊轉悠著,不知疲憊。 猛然間,似乎想起些事來,她沿著高墻往后門走去,記憶當中仿佛給她開了一扇門,小時候她偷偷來找謝聿,似乎就這樣一直這么走下去,印象當中有一棵高樹。 她提著燈,到了世子府后門處,果然有一棵高樹。 不知道這么多年了,為何還留著它,她將燈火吹滅藏了暗處,雙手扒著樹身這就爬了上去。 果然和記憶當中一樣,順著這棵大樹有枝杈伸到世子府墻上,顧今朝身輕如燕,上了高墻貓著腰,緊緊抓著斗篷找了個落腳點,反身扒著墻身這就滑了下去。 她知道謝聿住在哪里,更是小心。 走上長廊了,忽然失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走進來,明明可以有許多借口過來看一看,非要跳什么墻,如果真的被人抓到了,真個是說不清。 身上的翻毛斗篷幸好是玄色的,在這夜色當中不易被人察覺,連帶著自己都覺得可笑了。 更加坦然,腳步輕快許多。 當然了,立即被侍衛隊撞個正著,顧今朝還未拿出信物,都未開口,那打頭的侍衛提燈一照發現是她,上前抱拳,恭恭敬敬地點了頭,比她先一步離開了。 她站了一站,不愿細想,趕緊去尋謝聿了。 后院里靜靜地,謝聿屋里還亮著燈,顧今朝快步上了石階,先到窗前聽了一聽。 沒聽見有她阿娘的動靜,這才到門前敲了敲。 屋里的丫鬟給開了門,她閃身而入,趕緊關上了門。 這丫鬟可不認識她,張口驚呼,驚得她一把給人嘴捂上了。 顧今朝可不敢放手,直在她耳邊急急道:“別叫啊,我是景夫人的兒子,給世子送藥來的,他醒了沒有?如果醒了看見是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br> 小丫鬟往里指了指,今朝挾著她往里走了走。 到了里間,一眼瞥見謝聿靠坐在軟墊上,似乎聽見腳步聲了,也抬眸看著她。 他臉色蒼白,長發垂在背后,眼邊還有些許碎發,看著又添病色。 看見她這般模樣進來的,他怔了怔,隨即失笑:“你要來便來,挾持我府上丫鬟干什么?” 顧今朝忙放開這丫鬟,可是長長松了口氣。 她大步上前,站了床前。 醉酒之后,她在榻上滾來滾去也滾了一整天多,雙髻微松。 耳后掖著碎發,雖是粉黛未施,但是就是這么一張臉,看著也是少年英姿,精致容顏雌雄難辨。 這屋里太暖了些,走了一路更熱。 顧今朝伸手解開斗篷,隨手掛了一邊,她看著謝聿,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想了下,才開口:“昨日是你送我回去的?” 謝聿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給一邊還驚慌失措的小丫鬟攆了出去,輕輕嗯了一聲。 聲音輕得不可思議,今朝就那么看著他:“其實吧,其實我昨天說的是玩笑話,心情不好想喝酒,但是這個吧……” 不等她說完,他已是打斷了她:“并非玩笑,你這是輸不起?” 她當然不是輸不起,她覺得這是她的失誤,是以無言以對。 謝聿神色淡淡地:“其實你昨天喝醉了之后,還干了一件事?!?/br> 顧今朝:“什么事?” 謝聿眸光微動,伸手挽起了袖子。 隨著他的動作,能看見那小臂上還寫著蠅頭小字。 他一臂攔在胸前,讓她看清上面的字跡,伸手點了點:“自己看?!?/br> 顧今朝更貼近了些,仔細看了眼,竟是她的字跡。 兩行字:天成佳偶,同甘共苦。青山眉好,永結一心。 下面還落了今朝二字。 她眨著眼,好半晌都沒緩過神來。 肯定是她寫的,確實是她的字跡,但是這得喝多醉,才能在人家世子胳膊上寫字 ,還寫什么天成佳偶,永結一心,就是她自己看著,都覺得臊得慌。 撫額,頭好像又疼了。 謝聿始終未動,可是讓她看得清清楚楚,眼見著她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樣,垂下了眼簾,也放下了袖子。 顧今朝干笑兩聲,很是尷尬:“哈,哈,這個……這個一洗就能洗得掉的吧!” 他驀然抬眸,嗯了聲。 再無言語,四目相對,她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連忙別開了臉去。 謝聿終究是嘆了口氣,淡淡道:“凡事不能強求,既然你連試試都不肯,那不如這樣,現在就讓我死心。就現在,你看著我,如果你說你厭惡我,已經厭惡到看一眼都不能,我聽你親口說,那昨日之事便就算了,從此陽關道獨木橋,永不相見?!?/br> 頓時回眸,正撞見他沉沉目光。 那目光當中,有她的影子。 顧今朝:“……” 謝聿眸色更沉:“說吧?!?/br> 他絕色天成,恍惚之間,似乎回到了艷陽樓里。 他說:“你只當我瞎了眼?!?/br> 如今對著他這張臉,她如何說得出口。 正是這個時候,偏偏門口又有了腳步聲,耳尖地聽見是她阿娘和謝晉元往這屋來了,莫名地心虛,心都要飛出來了! 怎么辦! 怎么辦! 她左右看看,謝聿倒還是冷靜,伸手拍了拍大床里側:“躲上來?!?/br> 今朝:“……” 第72章 必有好事 夜里風大, 大雪過后,風也刺骨。 景嵐穿了厚衣,脖子上還掛著一個自制的帶繩手套, 兩只手都插在里面,捂在一起, 走也走不太快。才上了石階,謝晉元尾隨而來,叫住了她。 她站住, 回頭看著他, 舉著戴手套的手擺了一擺:“才回來?不用管我,我再最后看一眼孩子, 這就回去了?!?/br> 謝晉元也上了石階:“這個天氣還來回跑什么,住下罷!” 景嵐笑, 抱臂:“喂,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其實你挺厭惡我的吧,因為我嫁了又嫁, 離了你也有別的男人,總之,大概原話我記不清了,大概是這個意思, 所以咱們兩個還是別往一塊湊了, 兩看相厭呢!” 她向來小心眼, 還記仇。 就是當年的一句話, 也還記得。 男人皺眉:“兩看相厭?本王也未婚娶,做了什么讓你生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