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她肌膚白皙,平時不論從走路的姿勢,說話的豪爽的勁頭,還是什么,都和嬌滴滴的姑娘不一樣,秦鳳祤瞥著她的眉眼,這般全身都是秘密的個人,他光是看著,也覺疼惜。 馬車走好了一會兒才是停下,顧今朝還抱著手爐,有點狐疑:“這么快就到了?” 秦鳳祤先一步下車,給她掀起了車簾來:“下車吧,今日你這么聽話,一定要獎賞一下?!?/br> 今朝往外看了一眼,跟著他就下了車。 馬車竟然停了西市街前,秦鳳祤已經走在前面了,西市比東市要熱鬧得多,上了街,他站了一側,等著她,今朝快走了幾步才追上去了。 天空當中,點點片片,竟有清雪洋洋灑灑飄落下來。 顧今朝站了他身后,伸出手來,雪花落了她的掌心,一下又化了。 冰冰的涼,可這種涼又帶著些許的樂趣,她看向秦鳳祤,眼底都是笑意:“下雪了!你看!” 他也是笑,轉身過來,伸手提了她斗篷上的帽兜給她戴上了。 雪白的兔毛頓時將她的臉團住了,更顯少女嬌俏之姿,秦鳳祤瞥著她,走在了前面:“走吧,看看喜歡什么,買給你就是?!?/br> 顧今朝雙手攏于袖中,抱著手爐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后面:“什么都行?” 秦鳳祤并未回頭,也是嗯了一聲。 今朝想了下,故意叫嚷道:“那哥哥可要破費了哦!” 鳳祤更是站住了,側立一旁,示意她隨便挑,當然了,破費只是玩笑,顧今朝依舊讓他給買了長長的纏糖,拿了在手中。 糖人是話本子當中的妖怪圖,長長的竹簽拿在手中,也覺滿心的歡喜。 兩個人從西走到東,今朝只買了這么一根纏糖。 她走了好半晌,身上熱乎勁上來了,也不覺得多冷了,伸了手在外面舉著糖人也是眉眼彎彎。 難得兩個人都有閑情逸致,秦鳳祤與她走了許久,雪漸漸大了些。 今朝一早出來時候,阿娘就不在府中,說是太子給引薦了個太醫院的老學究,年歲大了,得好生探望才能得見。不知這會兒回沒回來,她也是記掛家中姑姑,這就往回走了。 到了街頭,秦鳳祤些有不甘,回頭又買了包炒栗子,熱乎的拿過來說給她暖身。 顧今朝順手接過來,這就摟了懷里。 二人才要上車,突然一聲鑼響,震得兩耳發麻。 這鑼聲很急,鳴鑼開道者在雪中疾奔,秦鳳祤不知想到了什么,望向了城門處。 今朝舉著糖人,挨了他身邊來:“看什么呢?” 還不等他說話,只見城前一抹紅影騎著高頭大馬,踏雪疾奔而來。 此人身形頎長,身后披風紅似火,還未等看清模樣便隨著馬兒呼嘯而過,走過面前時,只瞥一眼,便也驚鴻,那般眉眼被這番紅,襯得真絕色。 能有五六匹馬,帶著清雪冷風,咻咻咻地從面前過去了。 過去了,才反應過來,顧今朝那糖人才往前指了一指:“誒誒誒,那個不是那個誰嗎?” 秦鳳祤也是瞥見了,嗯了聲:“聽人說起了,世子得一谷中巧用陣法,大敗楚軍,都說他不日便能回來,沒想到竟是這么地快?!?/br> 邊疆重地,哪里來的那么多匪事,不過是認為之。 對于這些,顧今朝沒太大感覺,光只盯著那抹紅影,心中唏噓。 秦鳳祤伸手輕扶她一把:“雪大了,走吧!” 是該回去了,她才要轉身,已經走遠了的,扎進眼中的那抹紅一調馬頭,竟然去而復返。 馬兒噠噠噠噠噠噠慢跑了回來,一直到她面前才是站下。 顧今朝揚著臉,不時有清雪落在眼簾上面,她細細看著馬上之人,也是笑了:“恭喜世子,賀喜世子,果然金口玉言萬福金安!” 來人正是謝聿,他一雙鳳目也染了些許雪色,低著眼簾看著她,勾唇便笑:“如此說來,的確該好好謝謝你,因著你這福袋,連破數局而身安無憂,顧今朝,別來無恙??!” 她整個人都在斗篷下面,就連臉邊都是毛茸茸的兔毛,只露著巴掌大的臉,鼻尖還有些微的紅,要多可愛有多可愛。 京中少了他這個禍害,安生得很呢! 謝聿面前,今朝只是陪笑:“別來無恙,別來無恙,當然無恙了!” 秦鳳祤也是上前見禮,問他可是才回京中。 謝聿點頭,依舊扯著韁繩。 他那含笑目光,全落在今朝身上,任由馬兒不耐地刨著蹄子,也是伏身對著她勾了勾手指:“過來,千里之外,本世子還給你帶了謝禮?!?/br> 他可是一本正經地瞥著她,還傾著身。 火紅的披風垂落身后,在馬下看著,猶如天邊的一抹紅云。 “多謝世子記掛,還給我帶了謝禮?怕不是唬我的吧?” 秦鳳祤才要出聲,今朝已然上前,不料還未站穩,謝聿已然一指點在了她的眉間。 顧今朝下意識后退,再抬頭時,那人身披紅云,已是拍馬離去。 誒??? 第62章 她瞎了眼 雪越下越大, 越下越大。 東宮當中, 全染上了白,亭樓圍欄, 池塘假山, 各個宮殿瓦尖也白。 景嵐還是第一次如此接近皇宮, 著實忐忑。 正因為在現代知曉些古時規矩,這種君臣制度之下, 掩蓋著的,是上位者對平民百姓的殺戮, 尤其皇親貴族,更是隨意。 何為王法,王就是法。 她此時站在東宮宮門前, 才是慶幸,顧今朝棄考也是幸運。 早上來過一次了, 太子留了話來, 老御醫要親自看過容華,才能行過方子。 只得回去接,今日早起,顧容華就一直對著窗外怔怔發呆, 與她說過話了, 看著無恙,說是去東宮, 太子幫著尋了一個老太醫, 曾為太妃治過癔癥。 容華不想來, 但是事已至此,也不得不來。 她一早穿了錦裙,也披了件翻毛的斗篷,特地綰發,做了婦人打扮。 景嵐接了她下車,輕扶了一把:“走個過場而已,你這是心病,心病終歸還需要心藥醫,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想了,以后我們一直在一起,不必太在意別人說什么?!?/br> 容華抬眼,也是看著宮墻:“我沒事,我只是覺得奇怪?!?/br> 景嵐扶著她:“怎么了?” 顧容華目光淺淺:“站在外面看著這面高墻,看了幾次,心里慌得很?!?/br> 春時早早迎了出來,接她們入宮。 身后的來寶和翠環腿都軟了,留了人在車上候著。 大雪覆蓋大地,東宮宮中長廊迂回,容華走過長廊,腦海當中響起那人的笑言:“我們家府院很大很大,從正門進來便是兩根大石柱,先輩們在此留下太多傷痕,新漆了一漆。長廊很長,很長很長,走過長廊,能遙望許多院落,太和,靜怡,安居,永善……” 她走得極其緩慢,能看見遠遠的宮墻院落,都有名字。 一一掃過,頓時紅了眼。 景嵐與她跟在春時的身后,瞧著她的臉色,無聲握了握她手。 容華回眸:“景嵐,我們當初是為什么來的京中??!” 前面的小太監,仿若未聞,景嵐輕靠了容華身側,挽著她的半個手臂:“想在京中有個立足之地,說不定在這住久了,哥哥也能聽聞我名找過來?!?/br> 這是第一次,在她口中說出哥哥兩個字,容華卻已淚目,更是狠狠握緊她手:“以后就別想了,他不能回來了,我剛才突然想到,李郎這么久未來接我,或許不是他不想來,是他來不了了?!?/br> 淚珠滾落,她聲音很輕。 本來就是這么回事,只不過,她一直渾渾噩噩,只怕說了她心病更重,景嵐挽住她手臂,也是唏噓:“哥哥在或不在,都與你無關,不是你的錯,不必耿耿于懷?!?/br> 下了長廊,顧容華目不斜視,低下頭來。 她平復片刻,已恢復尋常神色。 二人跟著春時,這便進了太和殿,太子李煜不在,老御醫已是等候多時。 他端坐桌邊,手里拿著茶碗正在喝茶。 景嵐扶著容華,上前見禮。 這老御醫已是隱退多年,花白的胡子修整得很是齊正,看年紀得有七八十歲,慈眉善目和善之象。 不知怎地,一見他就覺得很親厚,景嵐見了禮,抬眸一笑:“徐太醫有禮了,這便是我meimei容華,想必太子殿下已經與您說過了?!?/br> 她笑意淺淺,面前的人見了她,手里的茶碗卻一下掉落了去。 徐老太醫已然失態,一下站了起來。 翩然下馬,火紅的披風掃過腳面。 謝聿腳步匆匆,大步進了世子府,地面已是一片白了,他走下石階,火紅一下掠過眼前。何老五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一路瑣碎的事講個細致,才下長廊,就講到了中郎府夫人過世,顧今朝突然棄考之事。 前面那團紅頓時站住了,謝聿回眸,笑意已失。 何老五見他神色,繼續道:“主子莫惱,秦大公子看著呢,跟老太傅求了情,許她自考,今個也正是初考,已經讓人跟著些了,不能再出差錯?!?/br> 雪花一片一片自空中飄下,謝聿身形一動,火紅又掃過雪上。 一路快步走進世子府后院,到了屋檐下才伸手解開系帶,進了屋里,隨手放了一邊,回身就坐了桌邊。 風塵仆仆,一路奔波,生怕被大雪隔住。 已是一整日沒有喝過一口水了,何老五趕緊給倒了水,謝聿接了手中,卻是低眸盯著杯中水,那漾起的水波像是難以掌控的什么,著實令人生怒。 他抿了兩口放了桌上,終究還是沒有忍住,一拂袖掃落在地,碎成幾塊。 何老五忙是上前:“初考也是第一,顧小郎君還是下了功夫的……” 話未說完,謝聿已是怒目:“以她身份,如何能上朝堂,可以棄考,但為了穆家那小子棄考,是什么道理!” 正是惱怒,外面又有人來,說是腳前腳后,太子來了世子府。 勉強收斂了些怒容,不消片刻,李煜在禁衛軍的擁簇下,便是到了。 隨行侍衛都在門外守著,他竟是連春時都沒帶,一個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