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秦鳳祤伸手摩挲著卷冊:“世子讓我找點東西,不過好像沒有找到?!?/br> 秦淮遠一聽是世子,頓時皺眉:“謝聿此人,捉摸不透,他還不及他爹胸襟萬一,凡事盡量避開,如果實在推脫不掉,那就快些進展,莫留禍根?!?/br> 聽見父子兩個說起謝聿來了,顧今朝頓時有點恍惚。 她想起了那個絹帕,也想起了臨走時候,他說的那句話,他說可是無人敢在他前提及他娘,真是可惜,可惜至極。分明是說給周行父子聽的,就這么著,也震懾力十足,計較起來,也算幫了她了。 但是很顯然,他行事乖張隨性,估摸著也真是隨口一說。 出了會神,馬車漸漸停下。 秦淮遠父子先行下車,顧今朝緊隨其后。 三人都往后院去了,路過奴仆無不上前見禮。 國公府里的小廝丫鬟都被書香熏染了似地,這可能是顧今朝唯一喜歡這里的一件事了,秦淮遠走在前面,秦鳳祤落后一步,今朝在門口隨手扯落一枝柳條在手里甩著。 越走越慢,等秦淮遠先進了屋里了,二人才進院。 秦鳳祤站住了,轉身看著她。 顧今朝走得慢,知道他在等她,肯定有話要說的,甩著柳條慢騰騰走了過去,柳條輕飄飄甩在他的肩頭,眼看著他側身避開,她歪著頭笑:“好哥哥怎么停這了,是在等我嗎?” 秦鳳祤此生,可能都沒見過這般無賴無恥的少年。 他上下打量著她,衣衫上點點血跡,白凈的一張臉,分明應該是打架了狼狽時候,卻生生讓你覺著她嬉皮笑臉沒個正經時候。 說謊裝可憐面不改色,不知她臉皮能有多厚,好像什么都不大在意一樣。 和傳聞當中的景夫人真不愧是母子兩個,景嵐在京中早有名氣,人稱景夫人,這個夫人可不是嫁了誰家就誰家夫人的夫人,她拋頭露面自不必說,傳聞手段獨到,為了她那花房店鋪,都說是什么都能豁的出去的。 男人之間,傳起閑話來更為齷齪,多半都是揣測。 但是即使是秦鳳祤,也覺著無風不起浪,不知他爹他祖母為何要迎娶她進門。 現在看著顧今朝,算是開了眼界了。 柳條一動,他強忍住想把人扯過來的沖動,別開了眼:“國公府有國公府的規矩,我爹容忍你不等于別人都要容忍你,你現在來說說,仿著我的筆跡要干什么?” 一見他問起了,顧今朝懷里那本錦冊更是沉了,她眨眼想了下,柳條扔了一邊:“我不告訴你,想知道啊,自己想?!?/br> 秦鳳祤皺眉:“少年少女,不宜傳此yin1詩浪詞,你要送與誰本與我無關……” 他一臉正色,長得俊秀,身形也高。 怎這般正經,真個和他爹一個樣的書呆氣,顧今朝聞言頓笑,打斷了他的話:“與你無關,那就不要管?!?/br> 笑臉就在眼底,盡管不想承認,但是少年眉目如畫,如何能看不見。 看見她,就想到她娘。 這母子兩個,都一副做派,像是在游戲人生。 在她們眼里,除了那些銅臭,不知她們還能在意什么。 算了,的確與他無關。 秦鳳祤手里捧著兩卷書冊,轉身就走,可才一轉身,身后人忽然貼了上來。 園子里桃花開了,迎春花樹也長滿了葉子,遠遠看著,真是一副美極了的春景圖,在這春景圖當中,桃樹下,一個女子一手扶著花枝,正抬頭摘著桃花。 她妝容精致,還做少女發辮,額心一點紅,襯得人比花嬌。 從眉目上看,與今朝一個模子出來的。 動作之時,笑意淺淺,在這副春景圖當中,更添絕色。 此女身邊站著她的丫鬟,還捧著錦袋。 秦鳳祤認出了,是顧今朝的瘋姑姑顧容華。 雖然景嵐京中是出了名的,但是她身邊有個瘋小姑子,此事卻鮮被人知,隨著景嵐嫁進國公府,顧容華是她唯二的親人,據說是顧今朝的親姑姑,二人容貌十分相像,只她是個瘋的,令人惋惜。 今朝才要上前,一眼瞥見姑姑身影,連忙貼了秦鳳祤身后,雙手扶著他兩腰,按著不叫他走。 他低頭,她兩手近乎是摟著他了,青蔥似地,倒像女孩子的。 別開眼,腰側一動,她又躲了他身后:“別動?!?/br> 再回眸,余光當中能看見背后少年飛快脫下了帶血的外衫,秦鳳祤還不知他要干什么,少年突然上前,將染血的外衫隨手團了一團塞了他的懷里,急急道:“謝了!” 說著快步奔向了那樹桃花,她內衫干干凈凈,雪一樣的。 不等到樹下,顧容華已經先看見了她,笑著對她招手:“今朝!快來看看,我摘了好多花??!” 顧今朝上前,也拉過桃枝來:“是嗎?姑姑摘了這么多花兒是要送給誰的呀,是給我嗎?” 顧容華摘下一瓣桃花別了她耳邊:“看,現在你就是一朵花了,多漂亮!” 今朝笑,放開桃枝,雙手捧臉:“哦哦哦,我是今朝小花花,姑姑快來把我帶家去吧!” 完全是一副哄著的口氣,她眉眼彎彎,微彎著腰一臉笑意。 這般笑意卻和平時的不大一樣,即使是打周行時候,也并未彎腰,那腰桿直的,這會兒到了姑姑面前,姑侄兩個一起摘著花……脫了外衫,是怕驚到人吧,秦鳳祤遠遠看著,不知為著什么,先前那口惱意漸漸消散了,嘆了口氣,也是往深院去了。 顧今朝和姑姑摘了些桃花,哄也不回自己院里去,那就任她玩了。 她快步往院里走,直奔著她娘的新房來了。 在石階下面聽了片刻,屋里沒有動靜,這才上前敲門。 丫鬟來給她掀了門簾,顧今朝探頭走進,發現秦淮遠并不在,屋里只有她娘一個,景嵐此時正躺了躺椅上面看書,見是她,坐直了身體。 “怎么這是,打了一架給外衫還打沒了?” 今朝上前,笑:“在外面遇著姑姑,外衫上有血跡,怕嚇到姑姑,就脫去了?!?/br> 才到桌邊,景嵐伸手推過來一個東西:“你爹給你的東西,收好了,不到萬不得已,不得去找他,知道嗎?” 桌面上,靜靜躺著中郎府的腰牌,顧今朝伸手拿了起來:“這東西怎么在娘這?” 景嵐繼續躺倒,腿一動,躺椅慢慢晃動了起來。 她只瞥著女兒:“你讓秦鳳祤讓人去找林錦堂是也不是?他讓人送了這東西來我這,是以讓我自己想辦法去書院,讓你娘我來抉擇,是去找林錦堂,還是干什么?!?/br> 顧今朝聞言頓惱:“他這是何意?” 景嵐笑笑,不以為意:“那都不重要,東西我還了你,你且記得,盡量不要去找你爹就是 ,他府上娘子如今懷了身孕,別打擾人家清凈了?!?/br> 今朝咬唇,嗯了聲,將腰牌依舊掛了腰間。 景嵐見她神色,伸手拉了她手腕過來:“這樣也好,讓秦淮遠去才對,如今他是你父親,自然要管你的,若是管不得,那咱們也該走的過了,再說吵架這種事,你爹向來魯莽只能打人,還是讀書人去更合適,你可是不知道,讀書人吵嘴,較起真來,可是誰也說不過的?!?/br> 點頭,顧今朝回身要坐。 可她一轉身,景嵐突然誒了一聲,忙是站了起來。 扯過女兒的胳膊,看她的后面,景嵐撫額失笑:“我的兒,你癸水來了!” 顧今朝回頭也看見了,褲子上有一抹紅。 可,比起這個,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塞到秦鳳祤懷里的那團外衫,驀然抬眸。 第7章 初見卿卿 晌午已過,日頭一偏,屋里都沒那么暖了。 直接在她娘房里簡單清洗了下身體,從小一起長大的丫鬟來寶給她拿了紅梅帶,仔細系好了,趕緊又穿了干凈衣褲,顧今朝披上外衫就往出走。 她長發還未干,來寶追著她,給人拽了回來:“你干什么去,再擦擦頭發?!?/br> 景嵐一直坐在門外‘曬陽陽’,聽見屋里動靜,知道都收拾好了,不需要望風,掀了簾子就走了進來。桌子上還放著今朝的錦冊,拿了在手里,強忍著擦了擦頭發,又讓她將頭發在頭頂扎了一束髻。 她向來不喜歡梳雙角,覺得男人家的話,那樣看起來丑。 用發飾盤著長發在頭頂,時時要保持她美少年的美貌,若是平時,可是要對著鏡子左右都照一照的,今個按都按不住,起身就走。 景嵐倚在門口,抱臂:“干什么去,這么火急火燎的?!?/br> 顧今朝快步到她面前,飛快到她臉邊香了一口,才是擺手來掀門簾:“要命的事,我得先走了!” 她娘笑意更深:“要命了還不快走,小風流鬼!” 話音落了,人已經跑沒影了。 顧今朝懷里揣著錦冊,右手上纏著布條,直奔后院,秦鳳祤(同羽)與他弟弟秦鳳翎(同靈)住在秦家老太太的院子里,當然了,之間還得經過秦家唯一的女兒家,秦湘玉的院落。 秦家這三子,鳳祤十八,鳳翎十五,湘玉十三。 好巧不巧,顧今朝十四,剛好落了那兩人之間,撈了個妹子。 她對女孩子,向來溫柔,是以住進秦家之后,盡管那兩個少年少女對她都那般挑釁,但是她都一笑了之,毫不在意的。 也是秦家書香門第,比起周行那樣口出惡言的,秦湘玉和鳳翎的那點挑釁都不算什么了。 姐弟兩個一口一個規矩,時不時來尋她比試棋藝和做詩的。 剛好這兩樣,她都擅長,權當有人陪著玩了,有時輸有時候贏,輸贏她都不在意的,倒是那姐弟兩個,沒能讓她怎么樣,卻總是先在她面前吵起來了。 據說,秦湘玉和秦鳳翎跟著老太太回鄉祭祖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回。 冷不丁的,沒有個人鬧她,還有點不習慣。 顧今朝快步走過,奔著里院廂房去了,院子里兩個丫鬟正在窗下說著話,她記得,是秦鳳祤身邊的丫鬟君竹和馨書,忙是上前說話。 真是書香門第,比起來寶來說,丫鬟的名字都要美得多。 她和她娘都習慣了一個人,其實來寶多半是來充場面的,平時和姑姑身邊的翠姨打點她們娘倆身邊事,還有兩個丫鬟不在眼前的。 到石階下面了,揚臉就笑。 “兩位jiejie,鳳祤哥哥可在屋里?” “在……” “在的?!?/br> 二人幾乎異口同聲,雖然顧今朝時時以為越是長得好看的人,越是人心難測,但是她不得不承認,有時候有一副好容顏,很多時候,給人的第一印象,只要謙卑一些,都是招人疼招人喜歡的。 就比如,國公府的丫鬟們就都很喜歡她。 不僅僅是應了她,君竹給掀起了簾子,馨書還往里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