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裴拓一時間有些懵逼,整個人進入了死機狀態。腦筋轉動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隔壁議論的是什么話題。 自己……和皇帝…… 瞬間,他感覺自己可憐的人生觀都徹底破碎了。 先是驚慌失措,緊接著一種被冤屈的憋悶感涌上來。 他跟皇帝秉燭夜談的日子,可都是清清白白的討論軍方大事??! 裴小侯爺從北疆到京城,一路縱橫無敵,拳打北朔敬老院,腳踢勛貴幼兒園。還從來沒有怕過誰,如今不僅有人在太歲頭上動土,還給他頭頂戴了一頂兒碧綠,又添了一抹桃紅。 那個荒、yin、無、道的昏君! 還有這幫嘴賤的小人! 裴拓猛地站起身來,一腳踹開門,然后沖到隔壁房間,對準大門,狠狠就是一拳。 這一拳用足了十成十的功力,剎那間木門灰飛煙滅,成了碎渣。 裴拓殺氣騰騰地掃過房內,誓要讓剛才說閑話的幾個雜魚好看。 奈何不了皇帝,還奈何不了你們嗎? 然而,目光落處,房內卻不見了幾個軍官,只有兩個小廝搭著抹布在收拾碗碟。 剛才的消息過于震驚,裴拓死機持續時間有點兒長,在這片刻的功夫里,幾個人已經吃完飯走了。 兩個小廝正忙碌著,突然大門被人砸開,斷裂成好幾截,支離破碎落在地上。然后一個兇神惡煞出現在門口,殺氣騰騰盯著他們。 兩人嚇得一哆嗦,其中膽小的那個忍不住驚聲尖叫。 “救命??!有強盜??!殺人了!” 聲音甚是尖銳,堪比魔音穿腦。 裴拓面頰抽搐著,想要上前一拳將這呱燥的東西打出去,奈何不能對普通人出手的習慣性傲氣堵著,最終,他狠狠反手一拳,打在了墻壁上。 “住口!” 木板的墻壁比大門也堅固不了多少,被他一拳頭轟飛。 然而墻壁是柔韌的竹子制成,內中極多細絲,裴拓的手上立時滿是血痕。 “小將軍是要將我們富春樓拆了嗎?”聞訊趕來的酒樓掌柜認出了裴拓,大驚失色。 “這是要吃霸王餐嗎?”身后傳來低微的議論聲,這是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們。 裴拓殺氣凜然,對著酒樓掌柜,冷聲問道:“剛才這個房間里的幾個王八蛋去了哪里?” 掌柜的:“……”我們只是開酒樓的,客人付錢吃飯,吃完飯走人,誰知道人家去了哪里? “呃,可能已經返回家中了吧?!?/br> “家在哪里?”裴拓殺氣騰騰。 掌柜的都要哭出來了,我們酒樓又不是查戶籍的,吃個飯還要祖宗八代身份證明嗎? 只是裴拓臉色太過可怕,掌柜嚇得腿一軟,跪了下來,“小人是真不知道啊。那幾位爺并非經常來的?!?/br> 聲音太大,附近好多包間的客人都走出來看熱鬧。 有幾個年輕英武的軍官圍上來,“啊,這不是南鄉侯嗎?這是干什么?” “酒菜不合胃口嗎,也不用為難掌柜的吧?” 幾個軍官都是神兵營的校尉,其中兩個還是勛貴子弟,見了大為驚訝。 知曉裴拓剛剛從宮禁輪值下來,其中一個笑道:“莫不是宮中御膳房的美酒佳肴吃習慣了,一時不喜歡外頭的粗陋口味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裴拓原本就在爆炸的邊緣,任何與宮廷有關的事情都會變成導、火、索。此時聽了這句話……宮中的美酒佳肴是什么意思? 他轉過頭,冷冷盯著那幾個軍官:“找死嗎?” **** 霹靂營和神兵營的軍官在酒樓里打架?把人家好端端的酒樓給拆了半座! 秦諾看著御史彈劾的奏折,覺得事情發展太快,超出自己的想象力了。 戰果不用問,肯定是神兵營的倒霉蛋被霹靂營欺負了。實際上在京城禁軍五衛的地界上,打架斗毆這種事兒,霹靂營是極少吃虧的。 按照奏折里的描述,是南鄉侯裴拓與神兵營的幾個軍官起了口角之爭,然后打了起來,那家酒樓原本就在禁軍五衛的衙署附近,又是飯點,去吃飯的軍官極多,眼見著同僚被揍,神兵營的另外幾桌上前幫忙。而霹靂營的兩桌同僚自然不能看自家統領被圍毆,也上去支援,結果演變成了兩幫人的大亂斗。 可憐的酒樓掌柜和伙計們雖然逃得及時,沒有被傷著,但酒樓直接被砸地不成樣子了。 最終是戴德耀這個統領聞訊趕來,才阻止了戰況。把兩邊訓斥了一頓,然后拎著裴拓等人返回了營地。 御史的奏折是各打五十大板,著重強調了中軍之內軍紀敗壞,擾亂民間,造成了非常不良的影響。這種驕兵悍將,理應從重處罰!嚴禁其滋事擾民云云。 放下這本奏折,秦諾拿起另一份。 這是神兵營統領霍飛茂呈上的折子?;麸w茂是霍幼絹的二叔,霍彬的親爹。 他的折子很明確,喊冤!彈劾霹靂營,尤其南鄉侯本人,尋釁滋事,逼凌店家,毆打同僚……據他奏折上描述,神兵營的幾位軍官完全是無妄之災。 正吃著飯,裴拓也不知道發了什么瘋,突然要毆打酒樓的掌柜。神兵營的幾位軍官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想要阻止這起毆打平民的惡劣罪行,結果反而被裴拓沖上來毆打。 幾位軍官顧忌南鄉侯的身份,步步退讓,以和為貴,不想卻被裴拓糾集霹靂營的士兵一頓痛毆。神兵營的同僚忍無可忍,被迫反抗,才終于引發大亂斗…… 折子通篇是告狀,最后是請罪,說自己教導不嚴,導致神兵營也卷入此次斗毆,驚擾了百姓,損傷百姓財產,特此請罪云云。 秦諾嘆了一口氣。 東泊送上來的密折就詳細多了。將整件事情的經過一一到來,基本上還原了整個過程。 事情確實是裴拓挑起來的。但挑事兒的原因,卻是沖著隔壁房間的幾個人去的。 那幾位神策營的軍官因為離開早,反而逃過了一劫。 東泊看了一眼秦諾的表情,才委婉說道:“那幾個神策營的軍官在議論什么,宮中潛隱司已經派人分別查問過了。確實非常失禮,甚至語涉皇上……根據此事,奴婢又命人徹查了進來京城的流言,發現有一條甚是險惡,簡直居心叵測?!?/br> 秦諾點點頭,“朕知道了?!?/br> 東泊愣了一下,她還沒有說是什么流言,皇帝竟然就知道了。 秦諾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不就是自己和裴拓的那點兒子桃色新聞嗎。上次被許敏才提點了兩句,他著人暗中查訪,宮中果然有些雜七雜八的隱秘說法。 不僅自己跟裴拓的,甚至自己跟方源之間的也早就有了,只是方源本人破了相,又沉默寡言,這謠言的流傳并不廣泛罷了。 他對此囧囧有神,很是無奈。 宮禁秘聞,向來是從貴族到平民百姓津津樂道的焦點。歷朝歷代,任何皇帝都免不了這種粉紅閑話。所以之前自己和何氏女的那點兒事兒,才會傳得如此甚囂塵上。甚至自己和霍幼絹之間,如今宮內宮外都默認了是內寵的女官,他要說出去說兩人之間還清清白白,壓根兒沒人肯相信的。 對這種風氣,秦諾也沒辦法。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要是對這種桃色謠言動用雷霆手段,才是滑天下之大稽,而且還會讓原本就隱秘的消息更加擴散。 所以想了想,他干脆不理會了。誰知道裴拓這小子自己作死,非要將原本平淡的謠言炒作得人盡皆知。 “皇上不氣憤嗎?”東泊問道。 秦諾嘆了一口氣。說實話,剛聽到的時候,是有點兒委屈,他就算是看中任驚雷,也不會看中裴拓好吧?這些人什么眼神??! 不過念頭一轉,他立刻發現,這個謠言其實對自己很有利。 大周民風頗為開放,對這種事情并不太介意,只是當做普通的桃色新聞來看待,基本不會影響對一個人事業的評價,當然,議親可能會受點兒影響了。 這正是秦諾想要的結果。 最近奏請選秀,充實后宮的折子已經盆滿缽滿了。這是皇帝的權利,也是義務,傳承子嗣血脈,是大周皇族的當務之急。憑著這個謠言,至少也能遏制一下蜂擁而至的奏章吧。 還有自己跟何氏女之間的傳言沸沸揚揚。有了這個消息,想必不會再有人認為,自己對何氏女有意思吧。 至于裴拓……秦諾冷哼了一聲,管他去死啊。 唯一的遺憾就是,暫時不能動手整治裴拓了。否則任何風吹草動,都有可能讓大家進一步想歪。 “皇上……”東泊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要說這種謠言,其實對九五至尊的天子并沒有太大傷害。大周不是沒有天子好男色,之前的平泰帝就是熱衷此道,與朝堂上數位朝臣都有超越君臣的情誼,宮中還有幾位極得寵的畫師和樂師,都是一時名流之選。 甚至連之前的先帝秦聰,也曾經跟自己的伴讀,如今的平西營統領崔騫傳出過謠言來著。 仔細想想,這個謠言,對秦諾還真的沒有什么危害,反而讓他從何氏女的傳言中脫身了,至少不會再有奪臣下之妻的嫌疑了。 “南鄉侯性情魯直,只怕……”東泊委婉提醒著。裴拓這小子沖動得很,萬一頭腦一熱……可就糟了。 “沒事,有裴卿管束,朕放心?!鼻刂Z笑得輕松。 然而,他口中的裴卿就沒有這么輕松了。 裴翎站在廊下,聽著戴德耀稟報事情經過,不禁按住了額頭。 這都什么事兒???腦門一抽一抽的疼。 沉默片刻,他吩咐道:“你這幾天抽空去神兵營走一趟,出面跟霍統領道個歉?!庇謬@了一口氣,“委屈你了?!?/br> 戴德耀躬身道:“小事而已,將軍不必掛懷。也是屬下約束不力,才會導致如此事端?!?/br> “只是……”他頓了頓,“近日京城的流言蜚語,不知該如何處置?” 裴拓跟皇帝的流言,如果說之前只是偶爾有人提起,讓人半信半疑的話。如今因為霹靂營和神兵營的一場大戰,瞬間提升了幾個等級,至少禁軍五衛的高層,基本上人盡皆知了。 畢竟富春樓殘破的模樣就在五衛衙署的大街上擺著,走過路過的,都要忍不住問一句,這是咋了?好好的酒樓,前幾天還在里頭吃飯呢,怎么一轉眼變成了這副模樣? 便會有消息靈通的軍官小聲告訴同僚,一件讓人驚悚的八卦。 當然,明面上是不敢多說的。引發事端的那幾個神策營的倒霉蛋,雖然沒有被南鄉侯痛揍,卻也被宮中潛鱗司的人叫去,好一頓磋磨,之后放歸,還以口舌不凈的罪名,連降三級。但謠言這種事兒,越是壓制,越是讓人興致勃勃。尤其是涉及到宮中,年輕的皇帝容色出眾,性情溫雅,而且如今還沒有置辦后宮呢。 裴翎又嘆了一口氣。他覺得自己最近一年嘆氣的次數,好像比之前半輩子加起來都多。 “我會暫且約束他,在家中修身養性。至于謠言,營地那邊也不必管了,順其自然吧?!?/br> 戴德耀領命,之后將近日的軍務短暫稟報一番,很快躬身告退了。 第110章 落幕 裴翎轉身去了后院。任驚雷迎了上來。 裴翎問道:“怎么樣了?” “還在氣鼓鼓的, 不過似乎有些悔意了?!比误@雷回稟道。 打砸酒樓之后,裴拓還不解氣, 聽說罪魁禍首是神策營的人之后, 又鬧騰著要去把神策營也一窩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