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第32章 a城兩日游結束之前, 大家決定去裝個逼,比如去那條很有名的河上游個船什么的,再找家水上酒家邊吹小風看夜景侃大山胖頭天。 然而, 理想往往都是豐滿的, 現實……瘦骨嶙峋…… 時值旺季, 船票都預定好了, 小年輕們卻被長長長長長的隊伍嚇得消磨掉了游船的興致。 水上酒家也是人滿為患, 吹小風侃大山的愿望看來是實現不了,林若白說,“有一家水上人家出景區三百米,去看一下?!?/br> 于是一行人就去了水上人家。 水上人家建在河的最外沿, 遠離景區, 而且在一條巷弄里, 知道的人不多, 這個吃飯的時間點也不至于沒位置可坐。 林若白顯然不是第一次來了, 問老板要最頂樓露臺的位置,然后一行人跟著服務生走上狹窄如螺旋狀的樓梯。 露臺上風很大, 頭頂帆布傘面如一張巨大的網面撲棱棱作響, 拼了兩張長桌, 一邊四個, 堪堪坐滿八個人。 叫了一堆吃的, 喝冰啤,侃大山,這才是暢意人生。 吃到后來, 酒有點上腦了,大家也都放開了。 蔣小明發現林若白和葉淮生的座位不知什么時候空了,轉頭一尋,發現那兩人一個坐在護欄上,一個蹲在下面,吹著風抽著煙。 餐桌上鬧的歡,他們那邊卻是寂寥,幽淡的光從河對岸投射過來,勾勒著少年模糊的身影。蔣小明站起來,也走向那邊。 隨著蔣小明離開座位,鐘瑾的目光也忍不住朝那邊看過去了。 剛剛葉淮生跟她說去那邊吹吹風,然后和林若白兩個人一直呆在那里。 她坐了會兒,也朝那邊走過去了。 三個少年,不同的姿勢,一個蹲著,一個坐著,剩下那個背朝著河面趴在欄桿上,寂靜,能清晰聽見風從對岸吹過來。 走近了才看清葉淮生只是叼著一支沒有點燃的煙。 鐘瑾在他身旁蹲下來,葉淮生轉頭看向她,“怎么過來了?” “陪你來吹風呀?!?/br> 葉淮生笑笑,沒作聲。 隔了幾秒,突然出聲道,“我媽要過來?!?/br> 鐘瑾愣了愣,保持著側頭的姿勢呆呆看著他。 兩人目光對視,誰都沒有開口。 蔣小明和林若白有一句沒一句聊著,不遠處,幾個女生笑聲很大,“心心,快為大家高歌一曲?!?/br> 許昕不知說了句什么,只聽到她咯咯咯咯的笑聲。 鐘瑾呆呆看著葉淮生,重復一遍問,“你mama要來?” 葉淮生點頭,“嗯?!彼∠伦炖锏臒?,手臂架在膝蓋上,兩指夾著煙身,閑閑地蕩下來。 “她回來看我爺爺,”他低下頭,陰影遮住眼底的情緒,聲音低低的,“我爺爺今天中午,腦溢血?!?/br> 鐘瑾一怔,緊接著,全身的血液往頭上沖,說不出什么情緒,她下意識伸出手去抓住葉淮生的手,“你怎么不早說?!?/br> 鐘瑾知道葉淮生和爺爺的感情很深,老爺子也特別喜歡這個孫子,和葉遠安鬧不和的那段時間,要不是老爺子站下來給他撐腰,他或許早就被葉遠安打折了腿。 葉淮生臉埋下去,他不想讓鐘瑾看到自己這個樣子,所以才會避開她到這里來吹風散心。 “對不起?!辩婅械缴钌畹那敢?,仔細回想起來,今天的他情緒確實不高,她也問過他幾次怎么了,只是葉淮生就是不說,她不敢多問,怕弄的他不高興,竟然沒想到是這樣的事情。 葉淮生抬起頭來,一點點光亮灑在漆黑的眸子里,“不關你的事,說什么對不起?” 鐘瑾抿了抿唇,被葉淮生反握住手,“過來?!彼麑⑺p輕一拉,鐘瑾挨過去,頭靠在葉淮生的肩膀上,望著被風吹的呼啦啦作響的帆布傘。 葉淮生突然說道,“明天你陪我一塊兒去?!?/br> 鐘瑾愣了下。 他低著頭沒有看她,等待她的回答,似乎在等一個裁決。 “好?!辩婅f。 葉淮生沒作聲,越發捏緊了她的手。 小聚之后就各奔東西,他們一早就離開了a市。 本來今天三號,說好和鐘瑜去爬山的,但是因為葉淮生爺爺住院,鐘瑾要陪他一起去看望老人,只好放了鐘瑜那邊的鴿子。好在鐘瑜超級體貼jiejie,她說jiejie不去,那我也不去了,于是果斷放了周時放的鴿子。 鐘瑾感覺自己罪孽深重,但是這種事情能怎么辦,只能對不起周時放了。 周少爺那邊自不必說,肯定又哭唧唧找葉淮生訴苦,葉淮生這天忙的很,哪有時間鳥他,周少爺發來長長一段語音,他聽都懶的聽,直接發了六個點過去,加上一句【再嗶嗶拉黑】,這招對周少爺果然有用,立馬閉嘴了。 根本來不及回家,早上從a市回到s市都已經上午九點多了,還好兩人行李都不多,下了車立馬打車到醫院。 老爺子生病的事情還是徐悅告訴葉淮生的,他爹葉遠安那邊連個屁都沒放一個,葉淮生昨天發了一條信息給他爹,結果葉遠安也是在外地,他老頭子出事的時候家里只有一個保姆,要是再晚點送過去可能連最后一面都見不到了。 一家老小紛紛往家里趕,葉遠安把手里的工作都往后推,又另外請了一個專護全天二十四小時陪在他家老頭子榻前照顧。 葉遠安那時候雖然搞婚外情,但對他爹真的不是一般的好,可謂出了名的大孝子一個,他娘在葉遠安十幾歲就沒了,他們兄弟四個都是他爹一手拉扯大的,好在兒子們各個都出息不得了,年輕時候吃的苦到老來全部化成甘甜。 但是唯獨一件事讓老爺子心里泛堵,就是葉遠安和徐悅這兩個的事要說徐悅,那是老爺子從小看著長大的,悅安兩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小時候就特別要好,葉遠安那個死的早的母親也喜歡不得了徐悅那丫頭,還小的時候就喜歡開他們的玩笑,總說悅悅如果能嫁給我們葉家做媳婦兒就好了。后來這兩人真就結婚了,也算了了老婆子的一樁心事,沒成想,孩子都還沒多大就吵著離婚了。 兩大的說離就離,一點兒都沒給人反應消化的時間,就和當初兩個結婚的時候一樣什么招呼都沒打就跑去領了證,這會兒離婚更迅速了。能讓人氣的吐出一升血出來。 老爺子別的倒是沒什么,那倆大的再怎么折騰著都是成年人了,他年紀一大把,要都管也管不過來,最可憐的還是家里的小子,老爺子就這么一個孫子,前面幾個要么不生,要么生出來都是女娃子,自然這個孫子也就握在手掌心里疼護著,他是真心疼小葉子。 徐悅飛機晚點,還沒這么早到。 沒想到竟在醫院碰到了后母林玲。當林玲看到葉淮生身旁的鐘瑾時,臉上露出一種很奇怪的譏諷的表情,陰陽怪氣道,“喲,這么快就把女朋友帶過來了?!?/br> 這是鐘瑾第一次見林玲,不用葉淮生介紹也能猜出這女人和葉家的關系,她心里產生一種極不舒服的感覺,甚至覺得面前的女人很卑鄙很可惡,因為她,才把葉淮生原本和睦的家庭搞得四分五裂;因為她,原本陽光明媚的大男生才會變成那個樣子;也因為她,悅麻麻才會這樣長此以往奔波國外不能與家人團聚。 林玲很瘦,臉上的顴骨高高凸起,給人一種很刻薄無情的感覺,鐘瑾不明白,她連悅麻麻十分之一的美麗都沒有,葉淮生的爸爸為什么看上這個女人的? 葉淮生沒給徐悅好臉色看,語氣透出一股厭惡感,“你他媽再逼叨一個字,信不信我打你!” 鐘瑾能感覺到他不可遏制的怒火,打從看到林玲第一眼起就似火山一樣要噴發出來了,要不是此刻他爺爺還躺在病榻上,要不是身邊站著她,葉淮生一定會把緊攥在身側的拳頭狠狠送出去! 林玲仗著老爺子在里面睡著,而且葉遠安也馬上回來了,葉淮生不敢對她怎么樣,就為所欲為的叫囂起來,她故意把聲音提高,尖著嗓音邊哭邊叫道,“你還想打我?!這還有沒有天理了?!爸——”她扭頭,朝著病榻上的老人撲過去,跟受了極大委屈的小媳婦兒似的,“爸,您孫子要打我,您……” 話音未落,葉淮生松開鐘瑾,大踏步朝林玲走過去,拎住她的后衣領,“我他媽就打你,你再叫一聲試試?!” “啊——”林玲一聲慘叫,甩開葉淮生的手,一腦袋磕在旁邊凳子腳上。 而緊隨之而來的是葉遠安急匆匆從外面進來的腳步聲和大聲喝止聲,葉淮生剛一轉頭,一個火辣辣的巴掌蓋在他臉上。 作者有話要說: 林玲這個女人,必須要悅麻麻親自上陣了,哼,以后有的老葉后悔的時候,別急哈2333333333333 可憐的周少爺就出場了一下下還被放了鴿子哈哈哈哈哈,放個小段子哈 鐘瑜:“關門,放周時放!” 周少爺:“汪汪汪~” 第33章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小時候葉遠安老是出差不在家, 每次一到葉遠安出去,林玲就變著法子壓榨他欺負他,那時候他小, 沒有力量抵抗她, 直到十五歲那年暑假, 林玲懷了第二胎, 三個月不到, 恰好那陣子葉遠安出遠門,她借著自己懷孕身體虛弱,把葉淮生當成保姆使喚,葉淮生顧及她孕婦一直忍著她。 那天林玲特別過分, 她本在樓下看電視, 突然很想吃酸酸的楊梅, 一個電話打到樓上葉淮生房間的分機, 葉淮生正在房間里玩游戲, 沒聽見。林玲連環奪命call吵的他心煩,一看是林玲的電話就更不想接了。 認為嫁到葉家來就是享福的林玲哪里受得了這個, 心想葉遠安都對她百依百順的, 她憑什么拿不下一個毛頭小子, 這個想法刺激著她, 越想越生氣, 于是就帶著一肚子火氣上樓興師問罪。 可能那段時間因為林玲孕婦的身份,葉淮生都沒怎么反抗林玲,她鬧起來他也懶得去計較, 基本上算對她百依百順了,這在無意之中增長了林玲的氣焰。 所以當他玩游戲正玩的最嗨的當兒看到林玲走進來只是余光瞥了眼她,壓根沒想到她會過來拔他電源線,所以當電腦屏幕黑掉的那一刻,葉淮生火氣一瞬間蹭了上來,踢開椅子猛地站起來,根本也沒有多想地一手推開林玲,“你干嘛?!” 十五歲的少年,站起來也比林玲大半頭高了,那一下子推出去之前他猛然想起對方是個孕婦,所以還是很注意地收起了大半力道,只是象征性地輕輕推了下林玲地肩膀,可是誰都沒想到的一幕發生了,林玲搖晃了一下身體,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捂著肚子在地上滾來滾去放聲大哭,堅決認定是葉淮生推她的。 葉淮生當時也懵逼了,這么一遭把樓下的保姆也驚動了,跑上來一看,林玲躺在地上打滾,葉淮生不知所措地站在旁邊,人證物證俱在,百口莫辯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干凈。保姆連忙叫救護車把林玲送去了醫院。 自然也就驚動了葉遠安,匆匆趕回來,那保姆是葉遠安特地請來專職照顧懷孕的林玲,護主心切,葉遠安一到就倒豆子一樣把事情添油加醋給主人家說道一通,卻全然不提林玲對葉淮生做的那些事情,葉遠安不分青紅皂白把葉淮生打了一頓。 孩子保住了,林玲躺在床上,可憐兮兮哭哭啼啼我見猶憐的模樣,得知葉遠安把葉淮生教訓了一頓,心里樂的不行,嘴上的戲卻還要做足,開始艸起她宅心仁厚的后媽人設,在葉遠安面前說了一通葉淮生的好話,葉遠安簡直感動得不要不要的,以為自己真心娶了一個善解人意溫柔可人的妻子,對林玲越發疼愛起來。 許是林玲的人品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肚子里孩子在四個月的時候去查了一下,雖說是個男嬰,但是胎兒情況很不好,醫生建議拿掉,回家后夫妻倆商量半天最終還是決定去摘掉了。 摘掉孩子以后,林玲一度高燒不止,身體機能也下降了,等痊愈以后醫生告訴夫妻兩人,林玲因為手術感染,以后都不能有孩子了。 這不啻一個巨大噩耗,對葉遠安如是,對林玲更甚。 這讓林玲對葉淮生更加懷恨在心,連帶著對徐悅也恨上了,故意在葉遠安面前哭哭啼啼的,把胎兒不好這個事情聯系到三個月不到時候摔的那一跤,雖然沒有直接把矛頭對準葉淮生,卻也暗里給葉遠安一種指示,葉淮生就是殺她兒子的兇手! 也正因著這層關系,即便后來葉遠安和林玲感情變淡,而林玲的所作所為多次讓葉遠安寒心,比如派人監視葉遠安的行蹤,查看他的手機和私人郵件等等一系列的這些事情,葉遠安也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著她,任她任性胡為。那都是因為,葉遠安認為這一切都是葉家欠她的,是他兒子不懂事才導致這樣的悲劇產生,兒子有罪,就只能他這個做父親的代替贖罪。 葉淮生從來沒有把當年的真相告訴任何人,連母親徐悅他也沒有提過,他不想拿這種事情去煩mama,而葉遠安那邊呢他更加懶得解釋,哪怕他說了,空口無憑,葉遠安會信他才怪,還不如省點口水,自從那件事情發生之后他就從家里搬出去住了,徹底告別了那個家,只有有時候被葉遠安硬逼著回家吃飯才萬般不情愿地回去一趟。 葉淮生覺得,和父親的感情就像鏡子上的一條裂痕,永遠都不可能回到最初的模樣了。 就如此刻這般。 葉遠安根本沒看清林玲是不是葉淮生推的,只聽到女人一聲慘叫,看到葉淮生站在林玲面前,手還沒來得及收回去,而林玲倒在地上,腦袋磕在旁邊凳子腿上,眼眶含淚,一副可憐模樣。這不由讓他想起多年前那次意外,這是他永遠的痛恨,是林玲拿著他的把柄,也是他兒子給他埋下的一輩子抹不去的陰影和種子,如今舊景重現,葉遠安能不氣嗎,心里頓時冒出一股無名怒火熊熊燃燒著,早已失去了理智的控制,一揚手就是一個巴掌。 五個手指印,紅彤彤,落在葉淮生白皙的臉上,特別明顯。 葉淮生什么也沒說,緩緩垂下眼皮,臉上的不屑再次激怒葉遠安,他抓起葉淮生的手臂拖去外面,邊走邊說,“你給我出來!” 葉淮生人高馬大,早就比他老子還高了,葉遠安哪里拖得動他,反倒被葉淮生甩開了手。 葉淮生壓低嗓音,克制著往上躥的火氣,靜靜看著他爹,冷靜克制道,“我今天是來看爺爺的,不是和你吵架來的?!?/br> 林玲已經被專護扶了起來,這會兒坐在凳子上,揉著額頭上鼓起的包,低聲的刻意的“嘶嘶嘶”的叫著疼,然后用帶著委屈的語氣說,“遠安,你別怪阿生了,是我不小心跌在地上的,跟他沒關系……” 這一把嬌柔的嗓音,好像剛才那個叫囂著的女人不是眼前這個人,鐘瑾已經目瞪口呆了,也就在這一瞬間,她明白過來,葉淮生到底在怎么樣一個家庭中成長起來的,可能是鐘瑾家從小特別和睦美滿的關系,她實在無法想象這天底下竟然還有這么可惡的人,對葉淮生充滿了nongnong的心疼。 雖然他家的家事她一個外人不好插嘴,但是鐘瑾真的看不下去了,葉叔叔這也太冤枉人了,明明是那個阿姨自己碰瓷,現在卻假裝自己是受害者。 “葉叔叔,”鐘瑾忍不住開口,打斷林玲的說話聲,“剛才是那個阿姨自己摔出去的,和葉淮生沒有關系?!?/br> 她看著葉遠安的眼睛,表情特別平靜,就事論事,雖然嗓音軟軟的,但是目光卻充滿堅定不移,讓人無法拒絕無法不相信,有一種特別鎮定的力量。 葉遠安有幾秒鐘沒說話,也被小姑娘的目光震懾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