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那,房租?”何有時問。 秦深沒猶豫,像提前猜到了她會有這么一問,也不拿什么“談戀愛不提錢”的說法費勁兒勸她,只說:“不要房租,你每天在我這兒多呆兩個鐘頭,漲工時不漲工資,就算頂房租了?!?/br> 聽起來好像很公平的樣子,何有時拿起夾子,把一個個模樣討喜的酸奶塊擺好盤,吞吞吐吐說了句:“以后不要工資了,都成……咳,都在一起了,做as|mr不能收錢的?!?/br> 再提工資確實太見外了,秦深卻擔心她生活拮據,沒改口:“工資不能少,感情不能抵消你的付出。我有病,躁郁癥你知道的,李簡還記不記得?他每個月的薪酬是你的三倍,但這一年來我的失眠幾乎沒有好轉,你比他有用多了?!?/br> 話說得隨便,換做別的姑娘大概會心里窩火,何有時卻被“有用”這個詞鼓勵到了,點點頭應了下來。 搬家的事既然已經定了下來,她也不再遲疑,當天下午就回舊家搬東西了。 大概是動靜太響了,又或者說盛安驊一直關注著這邊的動靜。很快他就出了房門,以一個頹廢又灑脫的姿勢靠在墻邊,擋住她的路。 他一身酒氣,人頹得厲害,看著她苦笑:“有時,你真的這么恨我?只因為我的出現,你就連住了兩年的家都不要了?” 何有時不想搭話。要是她一人面對這樣的情形,興許還會有點慌,可這會兒秦先生就在身后跟著,她忽然有了種背靠大樹的底氣。 見她不說話,盛安驊面色愈發灰?。骸坝袝r,你不要跟我賭氣。我清楚你的性子,你不是那種會隨隨便便跟人同居的姑娘。你為了躲我,一定要這樣子氣我么?” 何有時聽多了閑言碎語,也早習慣了別人異樣眼光,或許別人這么說她,她還會有點波瀾。偏偏她所有的抗體都是因面前的盛安驊而生的,專門用來抵御他,聽完連眼皮都沒掀一下,繞過他就要往前走。 秦深卻被他的話逗笑了,攬著有時肩膀把人摟回來,姿勢親密,開口氣定神閑,編瞎話時眼睛都不眨一下。 “盛先生說笑了,我跟有時連雙方父母都見過了,同居只是情之所至,怎么能稱得上是隨隨便便?” “你們……” 盛安驊看看他,又看看有時,像是被迎面掄了一錘,一時間竟直不起腰來。他宿醉后氣色本來就差,此時臉上血色飛快消褪,整個人搖搖欲墜,眼睜睜看著兩人走遠,連阻攔的立場都沒有。 第34章 何有時從這個五十平的屋子里搬出來,花了整整兩天。 家具都是房東的, 當初她是拎包入住的。這兩年里卻也陸續添了很多東西, 越來越有家的味道。 她平時不愛做家務, 一個人住, 這些糟心的瑣事往往不會太在意。平時拖地擦灰挺勤快, 乍一看面上干凈,實際旮旯縫隙里都沒收拾過。 這會兒就得費工夫了。因為交房子之前,于情于理都得給房東打掃干凈。 從貓窩里翻出襪子還不算什么,等從沙發后掃出內衣和小半包姨媽巾后,何有時臉徹底紅了個透。 秦深剛幫她搬開沙發, 這會兒還站在旁邊, 哪怕是背對著都能感受到他的目光。 有時硬著頭皮把東西塞進黑色垃圾袋里,笑得有點干:“養貓就是這樣,老是丟東西?!?/br> 見狀, 秦深不光沒有避開視線,還一定得戳穿, 語氣挺正經:“沒事, 不用尷尬,以后總會看到的?!?/br> 何有時拿著手里沾滿灰、不知道在這旮旯藏了多久的內衣, 羞恥得直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廚房倒是很干凈, 秦深看一眼就知道這一定是因為她平時很少開火。 她深夜做直播,往往一覺睡到半上午, 午飯靠外賣養活, 晚上吃得簡單, 熱牛奶泡燕麥或者罐裝八寶粥蓮子羹什么的,廚房里放著好幾箱子。 最近兩年都在養生的秦深不敢茍同,何有時怕他嫌自己生活方式不健康,特意解釋了兩句:“我點的外賣是那種少油少鹽的,葷素搭配好的營養餐,也有每天吃水果,天天都會對著每日營養攝入表算……” 話沒說完,呆住了。因為秦先生把手放在她發頂,揉了揉。 他這兩天特別喜歡諸如此類的接觸,說多親密吧也算不上,跟那天突如其來的吻完全沒有可比性,卻又好像比親她時還要寵溺一點。 大腦空白了幾秒。等秦深收回手,何有時的思緒立馬跳躍到了“昨天沒有洗頭”上。她喪喪地想,也不知道頭發油不油。 等收拾完這些費工夫的,剩下的就要輕松多了。 她這兩年沒出去工作,每天空閑時間一大把,閑下來就折騰一些小玩意,沙瓶畫、玩黏土、立體剪紙、布藝、結繩…… 因為人有耐心,又心靈手巧,做得還挺像那么回事,要是全發到微博上就是妥妥的手工達人。 墻上掛著好幾列沙瓶,瓶口微凹,漂亮的繩子系在上邊,一個個連成串,解下來才能帶上走。 秦深解一個,看一個,越看越有意思。還沒裝完,他余光一瞥,冷不丁看見有時搬了個椅子,貼墻放好,扶著椅背就要往上踩。 “你下來!” 這句脫口而出,語氣挺兇。何有時被他嚇了一跳,怔怔縮回了腿。 秦深緩了緩語氣:“你要做什么,我給你弄?!?/br> “那個?!庇袝r指了指墻上固定著的十幾個相框。是她精心設計過造型的照片墻。 “要取下來?” 有時連著“嗯”了兩聲。 秦深印象里,他就沒做過與收拾家務相關的事。為了不在盛安驊面前丟范兒,今天穿的還是定制襯衫,修身款,其實不方便大幅度的動作。 也不知道她腿不好,怎么卻偏要掛這么高。這會兒秦深死撐著男朋友的面子也得上了。 他把袖子挽高一些,試了試椅子穩定性,長腿一邁就上去了。 “秦先生你慢一點!”明明爬上去的是個手腳靈活的男人,何有時卻緊張兮兮地扶著椅背,生怕他一不小心掉起來。 上下樓一趟趟跑腿的孫堯和司機剛進門,就看到這么一幕,兩人眼睛都直了??辞叵壬骞媚锖宓眠€挺樂,也不好說什么,一人一個收納箱又往樓下搬。 照片掛得高,她很久沒擦過,隨便碰碰相框就是一臉灰。 秦深沒防備,被灰塵撲了一臉。他嘆口氣,屏住呼吸給她把一個個相框摘下來。 每張照片上面都寫著字,九寨溝、千島湖、稻城、婺源、烏鎮……一張張全是風景照。 “你……”秦深正想說她去過的地方還挺多,仔細一看,卻發現其中沒有一張是照片,不過是風景明信片罷了。 秦深看得有點難受。 他一張張往下摘,走了神。有時掛在這里的,想必都是她心中向往的地方。 眼睛過了一遍,太多了記不住。他想,以后有空時得一個個存進備忘里,帶著她把想去的地方都走遍。 相框背面是拿泡沫膠粘上去的,還得費勁兒把墻上殘余的膠撕下來。 何有時很是不好意思,仰著頭絮絮叨叨:“秦先生你下來吧,我還是自己來吧,太麻煩你了,剛才孫先生和安叔看我的眼神都不對了……那個,雖然我腿不好,但爬個椅子還是沒問題的,我自己來吧?!?/br> 她老說這樣見外的話,秦深懶得慣著她這毛病,一聲沒吭。心中想的卻是她爬上爬下時連點猶豫都沒有,可見是平時做慣了的。 明明腿不方便,卻一點都不會好好照顧自己。這么想著,秦深又想嘆氣了。 客廳里靠墻立著書柜,是淘寶上那種很廉價的組裝書柜,四塊樹脂板子拼一個小箱子,幾個箱子組裝在一起,就能當個書柜用了。 秦深把里邊的書一本一本放進收納箱里,她看的書挺雜,各種題材都有。簡單到童話故事,深奧到原子物理,幼稚到臺版言情,實用到投資證券,還有法語俄語、時裝雜志、花鳥魚蟲速寫一類的,她都看。 也沒認真分類,書簽夾得亂七八糟,有幾本甚至都沒拆封。仿佛是平時有空閑的時候隨手拿一本翻幾頁,看完看不完都不苛求,隨性得很。 書太多,大號的收納箱裝了三個,沉甸甸的。 “嗬,還挺沉?!睂O堯試著搬了下,沒估摸好重量,差點扭了腰,只能分開裝進袋子里一趟趟下樓了。 書柜最上邊一層擺著的全是多|rou,小小十幾盆擺得整整齊齊。 這地方不潮濕,采光好,又沒直對著太陽暴曬,多|rou長得很好。小瓷盆個個顏色清新,看起來溫馨極了。 這些零零散散的小東西收拾了一個上午。收拾好以后,何有時滿屋子轉了好幾圈,拿著相機把住了兩年的小窩每個角落都拍了下來,留作以后懷念。 拍完以后走回來,心情有點低落:“都收拾好了,秦先生我們走吧?!?/br> “身份證?” “帶了?!?/br> “戶口本?” 何有時沒明白:“戶口本在我爸媽那里呀?!?/br> 秦深了然,除了這兩樣,別的東西于他都無所謂的。 多|rou脆得很,沒法裝袋子里,只能搬著塑料架直接端下去。不重,但端著這個么東西,下樓的時候很擋視線。 何有時走在他前邊引路,很是不好意思:“對不住啊秦先生,我東西太多了?!?/br> 確實多,光這么些零碎東西,一個后備箱沒裝下。 她今天難得話多了些,秦深挺樂意聽她絮叨。 “我看到這些小東西就管不住自己的手,總是買啊買的。又有點念舊,舍不得扔,就越攢越多了?!?/br> “念舊?”秦深品了品這兩個字,笑了:“念舊物可以,別念前男友就行?!?/br> 說完秦深又覺得自己這話沒說完整,補上了后半句:“前男友送的舊物也不行?!?/br> 何有時幫他推開防盜門,聽到這話噗嗤笑出了聲。開門的一瞬間冬日正午的陽光照進來,她臉上的笑亮得灼眼,而明暗交界線正正好落在兩人之間。 秦深沒猶豫,往前跨了一步。 * 搬到新家的第一晚,何有時沒做直播,實在是太累了,彎腰插根網線都覺得累。 她抱著胖橘,一人一貓縮在沙發里,哆哆嗦嗦抖成一團。 綜藝挺好看的,何有時臉卻僵得笑不出,拆了一袋子能當零食吃的水果燕麥墊肚子,又拿了個碗裝上開水,把冰涼的罐裝粥溫在里邊。 沒一會兒,門鈴響了。 一人一貓豎直耳朵,何有時趿拉著拖鞋挪到門前,警惕性還挺強,沒有立馬開門。 “秦先生?” 秦深應了一聲。 門一打開,秦深就看到幾乎裹成一個球的有時。 她睡衣外邊竟裹著一件厚厚的羽絨服,下擺長過膝的那種,腦袋上還扣著個毛線帽子。 以往她衣品成熟,從衣帽鞋到配飾全都搭配得一絲不茍,這還是秦深頭回見她穿一身粉色,一時被萌得有點懵。 緩了一小下,秦深才開口:“你,怎么這么怕冷?” “因為……沒裝空調啊?!焙斡袝r慢騰騰回他。 她模樣挺無辜,秦深后知后覺地想明白,有點頭疼,心說自己做的這是什么事。 兩人下午時還去超市買了很多東西,短短的一個下午添置了各種日常用品,甚至連她喜歡藍色,蚊帳買藍色這么細致的事秦深都想到了。 最要緊的事卻疏忽了——屋里還沒裝空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