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她在那敲敲打打,依舊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突然就又出了大事。 這一日中午,娘家meimei蒲蘆突然跑來找她了。見了她,那掛著眼淚的臉,更是被撲簌簌的眼淚給打得快要濕透了。 她哭著吼:“大姐,不好了,媽要把四姐給打死了!四姐流了好多的血,嗚嗚……” 蒲葦一聽這話,那拿在手上的錘頭,差點要把自己的手指給敲了。 她沉下了臉,猛地站了起來,“到底是怎么回事?” “嗚嗚,你別問了,快跟我走吧?!?/br> 說完,一邊哭著,一邊使勁來拽蒲葦。 蒲葦沒辦法,只得跟著一起去。那邊道東家的眼珠子一轉,也趕緊打發自己的大兒子,陳大河跟上去。 “你趕緊去給你小嬸嬸幫幫忙,記得,一定要機靈點?!?/br> 她男人這么悶,完全沒法和二弟比,也就大兒子看著有指望。她瞅著蒲葦似乎蠻喜歡她家大兒子的,有什么事也愿意找他,就那教射箭,總共才三個學徒,他大兒子都就占了其中一個名額。 道東家的雖然不太精明,但也有著想讓兒子有個好前程的念頭。 這個家,甚至放眼整個村,目前據她所知,就蒲葦最能掙錢。那讓兒子跟著她,和她親近,準沒跑。 陳大河本就喜歡跟在蒲葦后頭,一聽這話,那肯定是撒丫子就往外跑的,急匆匆追蒲葦二人去了。因為蒲葦太著急了,都干脆背著蒲蘆,開始跑了。 她跑起來,那就快了,陳大河必須得邁開大步,才能跟得上。 蒲葦一邊跑著,一邊也沒耽誤問蒲蘆到底是發生什么事了。蒲蘆抽抽搭搭著,勉強把事情給交待了出來。 原來,蒲家四姑娘蒲菱跟著下地賺工分的時候,尿褲a襠了,被村里人給嘲笑死了。蒲mama聽到之后,就發火了,不由分說,在蒲菱回家之后,拿起大鏟子,就磕在了蒲菱的頭上。 當下,蒲菱的腦袋就見了血,隨后,血流如注。 蒲蘆嚇壞了,經過二姐蒲蓮的指點,悄悄出了家門,撒丫子就往蒲葦這邊跑來了?,F在,家里,還有蒲菱到底是個什么情況,她也不清楚。 “大姐,四姐會不會死掉???” 小小的蒲蘆趴在蒲葦的肩頭,用小手死死抱著蒲葦的脖子,眼淚一滴滴地往蒲葦的脖子上砸,砸得蒲葦的脖子熱乎乎的,又很快因為寒風而濕冷冷的,不舒服極了。 但是,她沒有對此表示抗議,她只是堅定地回道,“不會?!?/br> “那會不會……會不會被打傻了???村里就有過小孩被敲了腦袋,然后變傻的?!?/br> 蒲葦又很堅定地回了,“不會?!?/br> 蒲蘆這下才有些安心了,但還是抱著蒲葦,低低地哭著,嘴里喃喃著:“大姐,我好怕……大姐,我不要四姐變得像你以前那樣……身子不好了,會被mama賣掉的……村里的童養媳,日子過得可不好了……” 蒲葦皺著眉頭聽了一路,想著這小娃子,年紀小小,想得倒是挺多。但有她在,蒲蘆的擔心,根本就不會成立。 她跑回了娘家,沒想到,娘家院子里,已經站了一些人。見她回來,立刻又指指點點了起來。 一瞅,就像是在看熱鬧的。 她瞅著那些人有些眼熟,但一時顧不上,更沒心情打招呼,只悶頭往屋里去。一邊走,一邊開始喊蒲菱的名字。 蒲菱沒有應聲,倒是蒲蓮鉆了出來,歡喜地沖蒲葦招手,“大姐,在這里,這里?!?/br> 但才歡喜沒兩秒,那漂亮的小臉蛋,就立刻皺了起來,露出了哭模樣。 在蒲葦走近的時候,她小小聲地說:“媽也在里面呢,還在罵?!?/br> 蒲葦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放下了蒲蘆,就走了進去。然后一看到里面的場景,她就忍不住炸了毛。 蒲菱,那十一歲的小丫頭,正靠著墻邊站著,腦袋瓜低垂,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那張蠟黃的小臉上,刺眼的鮮血,卻幾乎爬滿了她半張臉,在那猙獰地揭露著她曾經遭受的暴行。 那據說應該是被打傷的頭部,此刻蓋著一層草木灰,草木灰上還摻著沒燒干凈的稻草??粗?,該是臨時從爐灶那里抓的。 只有如此! 仿佛也只需如此,就可以! 蒲mama也沒想過給她擦擦臉什么的,一手拿著一根竹棍,嘴上依舊不干不凈地罵著,一邊罵,一邊還用竹棍抽一下蒲菱的腿。 “……不要臉,老娘的臉都要讓你給丟盡了……多大的姑娘了,還尿褲a襠,還當著那么多人的面,下地的時候尿……” 蒲葦不知道默默站在那,連躲都不知道躲的蒲菱在想什么,她只看到,一滴滴的淚珠,無聲的在那低垂的臉上掉落,砸到黃泥地上。然后,蒲菱的雙腳前,那一塊黃泥鋪就的地面,已經濕成了一團了。 蒲mama沒看到蒲葦,還在那打罵著。 一邊坐著一個蒲葦覺得很眼熟的老婦人。她倒是看到蒲葦來了,沖蒲葦笑了笑之后,才拉了拉蒲mama。 “瞧,你大女兒回來了?!?/br> 這樣子,看上去根本就不是來勸解的,而是在那看熱鬧的。 蒲葦的腦子,就疼了一下。似乎記憶中,類似的畫面,還有很多。 蒲mama這會兒正氣在頭上,聽了老友這話,就氣哼哼的,膽子足的很,轉身沖著蒲葦,也是罵。 看上去,根本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你來做什么?也來看笑話來的?老娘養了你們這些賠錢貨,簡直是倒了血霉了。前頭攤上你這么個傻子,好不容易你好了,我也不用被人給嘲笑了,現在你四妹又跟著犯傻,當著那么多男男女女的面,給我尿褲a襠。 她當自己是傻子呢,這么做,以后還想不想嫁人了? 簡直是豈有此理!一個個都是討債鬼,不省心的玩意兒!” 說完,蒲mama還覺得不解恨,拿起棍子,回身,就又抽了蒲菱一下。 蒲葦看得眉心一跳一跳的,大步走過去,直接就將那棍子給搶了,惡狠狠地甩在了一邊。就甩在了老婦人的腳邊,還把地面給砸出一個小坑來。 你老婦人嚇了一跳,臉色變了變。 “哎呦,這蒲葦嫁了人,脾氣見漲啊,怪嚇人的!” 說著,還夸張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蒲mama這一股邪火,就開始沖蒲葦來,“你干什么呢,我教訓四丫頭,還要你來管?可不是你供給她吃、供給她穿!” 她想起上次大女兒把剩下的糧食都給拿走一事,這心里的火,就更旺盛了,命令她道,“趕緊給你劉姨婆賠個禮?!?/br> 劉姨婆,就是指那老婦人了。 但蒲葦聽都不聽,只是走到了蒲菱的面前,蹲了下來,擰著眉頭問她。 “為什么,忍不住了?” 她刻意放軟了口吻,想套出答案。在她看來,偶爾這么尿了,算個什么事。末世真打起來的時候,你還能專門找個廁所尿?不也有好多人,只能原地尿的。 但時代不同,她也知道,為了融入環境,蒲菱的做法,是該禁止的。 蒲菱并沒有抬頭,依舊掉著眼淚,但大概是蒲葦溫柔的口氣安慰到了她,她抽噎著,小小聲地回答了。 “我冷……” 這是什么答案? 蒲葦有點懵,看到她被尿濕的褲子,突然就伸手去摸了一下。觸手,那薄薄只有一層的褲子,是如此單薄,單薄到這條褲子再往下,就沒有別的保暖物了,只有那光溜溜又瘦巴巴的小腿。 她突然就火了。 偏頭看了下蒲mama的褲子,再看看全部圍在門口的她的meimei們和小弟的褲子。 除了蒲mama和小弟的褲子看上去厚實一些,其他meimei身上套著的褲子,也都是單薄的,可以輕易地被風被吹起、吹彎的。 所以,哪里是不知廉恥,當眾尿了褲a襠。而是實在是太冷了,就穿著一條薄薄的布褲下地,腿腳都要凍僵了、凍裂了的她,應該是忍不住,鬼使神差地打算撒泡尿,借著尿液的熱度,給自己的腿腳好好暖一暖。 但這狠心的老娘,不問前因后果,不體諒當孩子的難處,竟然就這么當頭打了下來。打出血了,也不過就是撒了一層草木灰。半點都不心疼且不說,還由著別人在一邊看熱鬧,在那不知道反省地繼續又打又罵。 這哪里還是當媽的! 這么心黑手毒,跟某些壞了良心的后娘也有的一比了。 見這便宜老娘重新去撿了木棍,一副要將不聽話的她也給教訓一通的樣子,蒲葦站了起來,一手劈在蒲mama的胳膊上,震下那木棍的同時,另一手緊跟著揚了起來,就是“啪”的一聲,甩在了蒲mama的臉上,當場就把她給打得愣在了那里,滿臉不可置信。 一邊,那劉姨婆跳腳。 “你……你怎么能打你媽呢?你這是不孝,不孝!” 蒲葦哼了一聲,惡狠狠地瞪向了她。 “老太婆,我們家的事,你最好別管。我現在要趕著帶我meimei去看病,顧不上你。但下次,你再不知死活地來我們家看熱鬧,攛掇我媽收拾人,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扔下這狠話,她就一把將蒲菱給抱了起來,大步往外走。 那老太婆大概是第一次被一個后生這么威脅,連聲開罵,叫囂著找人收拾她。 她一轉身,抓起就近的一張小凳子,就沖那老太婆惡狠狠地砸了過去。 老太婆嚇得大叫,哪怕蒲葦控制好了角度,只讓那凳子擦著老太婆的身側而過,但因為那凳子在落地之后,瞬間就被肢解了的樣子太過恐怖,所以沒讓那老太婆止住恐懼,尖叫連連。 蒲葦沒管,抱著蒲菱,急步開跑,同時扔下一句。 “你們想來,就趕緊跟上?!?/br> 這話,當然是沖著蒲蓮等人說的。蒲蓮等人一聽,自然是趕緊跟著跑的。否則,留下來面對被扇巴掌的mama和被嚇得變得臉色的劉姨婆,那最終,肯定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就連五歲的蒲菖,都曉得要跑。 不過他腿短,跑不過別人,眼見著jiejie們都跑在了他的前頭,很快就要將他給甩下了,他就急得哇哇哭。 前頭二姑娘蒲萍聽了,到底沒忍心,咬了咬牙,又回過頭來,把這小家伙給抱上了。 蒲蓮見了就哼,“你帶上他干什么,媽肯定不會打他?!?/br> 蒲萍搖了搖頭,沒說話。 蒲蓮就又是一聲哼,沖小家伙做了一個鬼臉,趕緊追大姐的步伐去了。 * 蒲葦一路抱著蒲菱,去了楊老大夫家。 好在傷口不算特別深,楊老大夫的醫術也是絕對靠得住的。最后蒲菱腦袋上被縫了幾針,又給抓了一些藥,就算是治療結束。 至于診費,楊老大夫表示,錢不需要,蒲葦看著給他拿些吃的就好了,最好啊,那吃的還能帶點rou。 這也是個人精。蒲葦上次在他這里拿藥材,表示要泡藥酒,彼此在某些方面,就互相試探過底,所以他開口要東西,也挺大膽。 蒲葦也大膽應了,表示明后日就給他送過來。 然后一行人,就在楊老大夫笑瞇瞇的注視下,走了。 出了門口,一下心慌的蒲蓮開始問:“大姐,現在要回家嗎?” 天都快要黑了,再不回家,就沒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