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
整整十年過去,小姑娘已經從矮墩墩的軟團子長成了娉婷玉立的姑娘,稚嫩的五官日漸明妍,他不知她是否還和幼時那般喜好不變。 姜酥酥并不拒絕:“行的?!?/br> 她說完這話,忙著要去找證據,遂擺手說:“五哥哥改天再論,我先和大黎黎出去一趟?!?/br> 話畢,她沒看見姜明非欲言又止的目光,拽著息扶黎急匆匆離開。 息扶黎側目,輕描淡寫地瞥了姜明非一眼,那一眼冷漠至極,不帶任何感情,像是看個無關的陌生人。 許是察覺到了,姜明非瞬間渾身緊繃,像隨時都能暴起攻擊的黑豹。 他眼一瞇,不動聲色地用氣勢壓回去。 息扶黎冷笑一聲,這輩子的姜明非有出息了又如何?他從一開始就不待見他,識相的最好離他家小姑娘遠一點,不然敢惹到就按地上往死里揍! 他如此想著,哼了哼,寬袖一揚,半攬著姜酥酥復又離開姜家。 姜明非捏緊了拳頭,同為男人,他哪里會看不懂息扶黎的挑釁。 姜玉玨皺眉:“明非,酥酥現在過的很好,世子待她也好,你切莫莽撞惹酥酥不開心?!?/br> 姜明非覺得憋屈,且這種憋屈還是他自找的! 他總覺得當年要是不那么沒腦子,鬼迷心竅的將酥酥一個人丟在西市,何以會將軟嬌嬌的幼妹推給了息扶黎? 不然,小姑娘還是他姜家的,跟隔壁那破世子半點關系都沒有! “大哥,我曉得?!彼麗灺晲灇獾貞寺?,眸光不善地盯了二房的人,特別是姜窈窕,他更是朝她冷笑了聲。 “秦勤,管好你媳婦的眼睛,她再敢鬧酥酥不高興,我就揍你!”多年的沙場歷練,姜明非也就在姜酥酥面前收了利爪給她軟墊,對旁人他是半點不客氣。 秦勤十分尷尬,他拱手道:“五弟弟誤會,都是誤會?!?/br> 姜窈窕臉色青白,她顧忌地看了秦勤一眼,再是心虛也打死不認:“姜明非,你少在這里狗嘴吐不出象牙?!?/br> 姜明非冷笑連連:“我父親遭了難,你們二房不是早想分家么?現在可以分了,最好趕緊的,不然一會圣旨下來,你們就是想跑都沒地兒跑?!?/br> 姜二爺皺起眉頭,他同姜程遠面目有三分相似,可氣質卻遠比不上。 姜二夫人假笑兩聲:“明非,你這話就說的不對了,一筆寫不出兩個姜字,咱們這會該齊心合力,想想法子不是?” 姜三爺適時開口:“明非,我們這房不分,我得等等大哥?!?/br> 姜明非一徑沒好臉色,他臉上浮起嘲弄:“沒法子可想,陛下都將人宣進了宮,我和大哥正要進宮請罪,隨便你們分不分?!?/br> 如今的姜玉玨同在翰林院中任職,他和秦勤是同期,那一年科考,他摘了狀元桂冠,秦勤則是進士。 若是沒今日這遭事,來年開春,他會被外調去揚州,在揚州那等富庶的地方呆個幾年,再回京,進三省六部那是鐵板釘釘的事。 如今,卻是不好說了。 是以,他先安撫了遲敏,差人將她送去白鷺書院閑鶴那邊。 這頭一抖袖子,他冷然道:“二叔三叔,明非說的沒錯,你們是要好生考慮,畢竟圣意難測,若是你們考慮好了,就直接回老家去找族老,我們這房沒有其他意見?!?/br> 話罷,他直接使了個眼色,兩兄弟當即率先離開。 待出了正廳,站在博雅堂的院子里,姜明非嗤笑一聲:“早看不慣二房,趁此機會分了也好,省的父親老是念著那點舊情,他有情,未必別人有義?!?/br> 姜玉玨面有凝重:“明非,今日之事,我觀之甚是蹊蹺,區區一個寒門監生,怎會有那般大的膽子去告御狀,若說這背后沒人指使,我是不信的?!?/br> 姜明非沉著臉,眼底閃過殺意:“大哥,京中各方勢力角逐,父親一向小心謹慎,秉承中庸,且他只是個祭酒,一不掌兵,二不掌錢,三又沒勢,門下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儒生,我想不明白,到底是誰在針對咱們姜家?!?/br> 聞言,姜玉玨搖頭:“明非你錯了,不是只有手持利器上沙場廝殺的才叫兵,有時候書生文人的筆桿子同樣鋒利,父親桃李滿天下,這些門生若是有朝一日虬結起來想要做點什么,也是不可估量的?!?/br> 說道這,他頓了頓,嘆息一聲道:“這回應當是一種試探,父親恰好被選中而已,且……” 他話語一停,看向了隔壁端王府的方向:“京城之中,眾人皆知酥酥同端王府的關系甚好,父親又嬌寵酥酥,若是酥酥哭著求世子,他焉能不出手相幫?” 姜明非一驚:“你是說,這是一石二鳥?” 旁的姜玉玨并未多說:“你換上朝服,我們進宮請罪,沒道理讓父親一個人跪宮門?!?/br> 這廂姜家大房兩兄弟齊齊進宮面圣,那廂姜酥酥馬不停蹄又出京了。 她只來得及讓阿?;劂寮抑宦?,便和息扶黎以及伏虎往西郊去。 姜阮的記憶不全,諸多的事都只是個片段,她模模糊糊曉得自己要去西郊孫巖的老家尋證據,可具體要尋的是什么,根本就沒個譜。 有關此事,息扶黎上輩子只知道姜家的危機,是小姑娘化解的,往后才傳出福瑞的名聲,至于是如何化解的,他卻不是很清楚。 姜酥酥在馬車里頭擰緊了眉頭,她努力去回想,將腦子里的記憶翻來覆去想了很多遍,仍舊不曉得要找的證據是什么。 息扶黎看她一眼,順手摸了車廂壁上小碟子里的rou脯,冷不丁塞進小姑娘嘴里。 姜酥酥下意識舌尖卷著就咬,咬了好幾下才反應過來。 息扶黎鳳眸之中躥過點滴笑意:“船到橋頭自然直,不用思慮太多,等到了地兒,指不定就能找到了?!?/br> 姜酥酥點頭,她慢吞吞啃著rou脯,伸舌尖舔了舔唇珠:“大黎黎,你知道那個孫巖是誰指使的吧?” 息扶黎訝然,他揚眉:“你怎肯定孫巖是有人指使的?不能是他德性敗壞,故意構陷你姜爹爹?” 小姑娘搖頭,一本正經的說:“不可能,他寒門出身,沒有門路人脈,又只是個監生,哪里會有那么大的能耐?而且姜家倒了對他也沒好處?!?/br> 息扶黎倒沒想到平素瞧著跟個軟包子一樣的小姑娘,竟然還能想的這么深遠。 姜酥酥斜眼看他:“你是不是以為我什么都不懂?” 息扶黎失笑:“我可沒那么說?!?/br> 小姑娘嬌哼兩聲:“你臉上表情就是那么想的,好歹我也和師父做了多年學問,雖說沒有出門見識過大千天下,可書本看的多呢,姜爹爹的書房我也能隨便進的,偶爾會看到有關朝政庶務的折子?!?/br> 說完這話,小姑娘又瞄了他幾眼:“我只是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懶得去想罷了?!?/br> 總歸,他都會為她考慮到方方面面。 這樣軟軟的話,像浸了白糖的糯米小丸子,一口下去,身心都是甜的。 息扶黎既是覺得無奈,心頭又有絲絲澀甜的滋味充斥其間。 小姑娘對他的迷戀和依賴,約莫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深。 他斟酌了下,組織語言道:“酥酥,這事讓我幫你可好?” 不管是什么事,多為她做一些,他就能說服自己心腸硬起來,省的哪天一個沒招架住,就點頭應她心思了。 他能毫無顧忌的跟別的姑娘有關系,半點不走心那種,可唯有面對他養過的小姑娘,他總是過不去自己那關,也沒法直視她純澈的眸子,起那等禽獸邪念。 這讓他覺得,多年來的對她好的,都是在誘拐! 姜酥酥渾然不知他的心思,固執搖頭:“不好,大黎黎你和越堯大哥謀劃多年,才有今日端王府的安寧,我不能如孫巖背后之人所愿,把你把端王府拖下水?!?/br> “酥酥,你……”息扶黎一怔。 姜酥酥皺了皺小鼻尖:“大黎黎,我長大了,你該相信我,我會解決姜家的事?!?/br> 小姑娘目光堅定,嬌小的身子坐得筆挺,有一種屬于她的驕傲緩緩彌漫出來,像是被打磨的寶石,一點一點綻放出屬于她的奪目光彩,直至最后耀眼得讓人想占為已有。 息扶黎感覺到胸腔之中的悸動,不可遏制地奔襲上涌,心跳更是咚咚如擂鼓。 他單手捂臉,低笑起來。 姜酥酥不解,她歪頭看著他。 息扶黎笑夠了,他輕輕按著心口的位置,啞著嗓音道:“行,我讓你自己去解決,但是不要逞強,也不要讓我……擔心?!?/br> 只一句話,就讓小姑娘笑靨如糖,她彎著眼眸,翹著嘴角,甜膩中夾雜著少女才有的動人嬌姿,越發招人。 息扶黎眸色微暗,他垂下睫羽,掩住眸中情緒,不動聲色地別開頭看向窗牖外。 京城西郊很是混亂,住在這一片的基本都是沒有銀錢進京城落腳,只得在城郊暫且茍且,是以三教九流什么樣的人都有。 姜酥酥一從馬車上下來,當即就有人目光日狼地看了過來。 小姑娘緊了緊手,西郊處處皆是低矮的茅草棚子,雜亂無章,多見乞丐莽漢混跡其中,氣味不太好聞,腳下也是什么破爛都有。 息扶黎隨后下來,煞氣騰騰的往小姑娘背后一站,當即就讓某些人收了蠢蠢欲動的心思。 “走吧,沒事?!毕⒎隼枥渲樀吐暤?。 姜酥酥深呼吸,她應了聲,走兩步覺得不對,又轉身尋了他袖子角拽著。 息扶黎頓了頓,蟄伏在深淵的獸悄悄探出一只爪子,理智的牢籠有些關不住了。 他認命地揉了揉眉心,索性伸手過去牽住了小姑娘的手,帶著她往前走。 姜酥酥眉開眼笑,那一笑,宛如驕陽破云,明亮了所有。 息扶黎不敢回頭看她,只問:“往哪走?” 姜酥酥趕緊指了個方向:“那邊,我記得孫巖住的茅草棚子在最后面,自從進了國子監,他很久沒回來過了,以前常被這里的地痞流氓欺辱的?!?/br> 兩人并肩前行,息扶黎時不時叮嚀一句小心落腳,對旁不懷好意的,他冷眼掃過去,渾身氣勢磅礴,不怒而威,叫人望而生畏。 一刻鐘后,姜酥酥站在座破敗的茅草棚子前,孫巖久不回來,這棚子自然被一老乞丐給占了。 伏虎上前讓那老乞丐趕緊走人,待到無人看到的角落,他才扔他一錠銀子。 那老乞丐當即捂著銀子,腳下抹油,溜得飛快。 棚子里氣味難聞,又多破爛,姜酥酥拿帕子捂著鼻子,皺著小眉頭,試探地彎腰往里頭去。 息扶黎拉住她:“不用進去,讓伏虎去?!?/br> 身先士卒的伏虎二話不說,一揚長劍,率先走了進去。 棚子不大,前后半刻鐘都不到,伏虎再出來回稟道:“回世子,里頭什么都沒有,唯一一本和孫巖有關的書冊,已經被那老乞丐燒了一半來取暖?!?/br> 那書冊只是普通的四書五經之流,并無特殊之處。 姜酥酥搖頭:“有的,應該就在里面?!?/br> 小姑娘有些急,息扶黎一個沒拉住她,她便提起裙擺越過伏虎走了進去。 甫一踏入,一股子說不上來的臭味差點沒讓她吐出來。 息扶黎跟著進來,不甚贊同的道:“出去吧,我差人過來找,掘地三尺也給你找到?!?/br> 姜酥酥仿佛沒聽見,她捏著鼻子,小心翼翼踮起腳尖,往不大的棚子里走了圈,又走了一圈,還是一無所獲。 她有些急了,畢竟姜家那邊還等著證據洗清冤屈,她若是再拖延下去,到時圣旨一下,可就真是無力回天。 “在哪呢?在哪?一定有,對,一定有的……”她抓了抓頭發,自言自語起來。 息扶黎一把拽住她,將人拉出棚子:“你先休憩一會,我差人過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