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節
大貓叼著牌子,順著大福的身體爬到它的腦袋上蹲著,抬起前爪,鄭重其事的做了個出發的動作。 與此同時,軍師總算確定了趙小禾的行蹤,親自帶著人馬趕往吳縣。 吳縣之內。 好心路人幫著趙小禾把李四扭送至衙門。 到了衙門外,趙小禾就明白為什么縣城里的百姓會談“縣衙”色變,不光是因為官民之間天然的階級鴻溝,更因為縣衙外所放置一排排的籠子。 站籠。 縣衙外一共擺放著十架站籠,左右各五架,站籠中頂端是影視劇中戴在犯人脖子上的枷,每一個站籠中都站著一名犯人,犯人腳下墊著若干石磚。有些人腳下的石磚多,便會好過一些,但有些腳下的石磚少,脖子被上端的枷卡得狠一些,受到的折磨不止是緩慢窒息這樣簡單。 他們過去時,正見一名衙差把其中一個站籠打開,拖了聲息全無的犯人出來,塞了另外一人進去。 眾人噤若寒蟬,就連李四的身子也有些僵硬。 “你們是來做什么的?”衙差走上前來詢問。 “回差爺,小的們……是這位娘子來報案?!币粋€人說道。 衙差目光掃過眾人,看到一身狼狽的李四沒太大反應,視線落在趙小禾身上時多看了好幾眼:“你來報案?”他語氣顯出幾分怪異來,“你是誰家的,報什么案?” 趙小禾單手揪出李四,拎著這個大塊頭的漢子就跟抓小雞似的,把他重重的放在衙差面前,淡淡道:“他尾隨我想要圖謀不軌?!?/br> 這一手鎮住了衙差,被趙小禾一雙冷淡的眼睛看著,他后背忽然有點發涼,渾身不自在,下意識的收斂了許多,讓他們在外面等著,匆忙進去稟報。 吳縣縣令聽到衙差的轉述,喝罵道:“此等小事也值得來找本官決斷,關他進籠子里!” “大人,此女不尋常?!毖貌畎阉吹节w小禾是如何單手拎起一個壯漢的場景描述給縣令聽,并且著重強調了趙小禾的相貌和衣著。 縣令雖不好女色,卻也對衙差的形容產生了興趣:“帶上來瞧一瞧?!?/br> 縣令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個子不高,見趙小禾果真生得美貌,但面目清正不見狐媚,又看她個子比尋常男子還要高挑,一身男裝,氣質絲毫不溫婉,目光過于銳利,神色過于坦蕩,沒有絲毫女子應有的順從和卑微姿態,特立獨行,太具侵略性,心中極度不喜。 隨口問了她兩句,聽到和衙差稟報的并無出入,不耐煩聽下去,吩咐衙差把李四拖下去關起來! 李四慌了,縣令從不把犯人下牢獄,不管是不是冤枉,一律關在站籠之中,但凡進了站籠的人多半別想活命。 他深悔自己為什么不長眼選錯了對象,招惹趙小禾這么一個煞星。 趙小禾還要用李四試探縣令,不能讓他現在就被帶走,便開口:“且慢。李四雖然尾隨我欲行不軌,但被我阻止后并未成功,站籠的刑罰是不是太重了?” 李四萬萬想不到趙小禾竟然會替他說話,大喜,突然想到趙小禾押送他來縣衙之前說過的那些話,連忙抓住機會道:“大人冤枉!若她是個安分守己的女子小的又怎敢主動招惹她,您看她的模樣也不像個良家女子,說不定就是為了上街勾引男人!自己不檢點,怎能怪我們男人尾隨于她……況且挨打的是小的,小的還要告她打人呢!大人您一定要為小的做主啊?!?/br> 李四撲跪在地,痛哭流涕,好不可憐。 趙小禾盯著縣令。 縣令皺眉:“你果真打了他?” 趙小禾:“是我的打的,為了保護自己,有錯嗎?” 縣令冷哼一聲,厲聲說:“倒也不算冤枉了你!本官身為一縣父母官,像你這等絲毫不安分守己的女子,若是置之不理叫你敗壞一縣風氣,如何對得起本官頭上這頂烏紗帽?來人,打她二十大板以示懲戒!” 李四竊喜,扭過頭想看趙小禾變臉。 趙小禾的確變了臉。 她笑了,笑容稱得上“心平氣和”,“和善可親”,只是看向縣令的目光帶著那么一絲說不上來的怪異。 李四看到她臉上這表情,不知怎么的無端的驚恐起來:縣令要打她板子,不怕也就罷了,居然還能笑得出來?她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接著,他聽到趙小禾慢吞吞的說: “你這種剛愎自用,又蠢又壞,自私冷酷,沒有良心和腦子的人,哪兒來的臉叫自己父母官?” 第197章 驚天綁架案! 縣令面皮一陣抽搐:“你——” 趙小禾打斷他:“我怎樣?我若是被李四侮辱了, 是不是也能找個人把他的jiejiemeimei強jian,雙方最好再結為親家。如果不從, 門外的站籠里關上一關, 再敢反抗,一家人弄死,如此一來無人上告,你的前程當然不會受到影響, 為官記錄只有斷案神速治下百姓安分守己路不拾遺的豐功偉績。我說的是不是, 父母官?” 李四的幸災樂禍此刻全都變成了驚懼慌神, 瘋了!瘋了!這女子要害死他了! 他跪在地上, 大氣不敢出, 內心叫苦連天。 這下可好, 縣令被一個女人如此辱罵譏諷, 還給他看到, 一定覺得面上無光,不會放過這瘋女人,事后也不會放過他??! 李四猜的不錯。 縣令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只感覺臉面被人狠狠地踩在腳下,仿佛遭受了奇恥大辱, 怒不可遏,恨不得扒了這女子的皮, 看到這一幕的李四他也決心弄死! “好好好, 原來是替人打抱不平來了。你是嚴家的什么人, 還是云家的什么人, 報上名字來,本官倒要看看誰家教出你這么一個忤逆犯上的刁民愚婦!” “我是誰?”趙小禾輕嗤一聲,眼中光芒銳利,一字一句道,“自然是……神農城城主!” 縣令最初沒反應過來,趙小禾哪里會等他,突然出手,抓住了縣令的領子,把他提在手中拖向門外,縣令毫無反抗之力,一個成年男人竟然如同蹣跚學步的幼童被衣領上巨大的力道拉扯著,跌跌撞撞被迫跟著對方走。 他又羞又怒又驚又駭,提高聲音滿臉狼狽的喝道:“大膽!你想怎樣,快放開本官!來人!來人!快來人!” 門外的衙差們聽到喊聲紛紛跑來,見到這一幕不由得大驚失色,趙小禾左手捏著縣令的脖子,厲聲道:“不想我掐斷他的脖子就退下!” 趙小禾手指使力,指尖掐進縣令的皮rou里,縣令痛呼,意識到趙小禾并非虛張聲勢,而是真的辣手無情,觸怒她自己一定沒好果子吃,怕她真殺了自己,心里害怕,忙道:“退下!退下!” 衙差們慌亂的散開。 這些衙差只是一群普通人,從未受過訓練,平時都是仗著身份壓人,差服往身上一套誰遇到他們也不敢反抗,哪兒遇到這種情況,眼睜睜看著縣令被挾持,誰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烏合之眾罷了。 可就算是烏合之眾,對普通的百姓而言也是壓在頭頂的大山,縱然被逼到死路也絕沒有勇氣如趙小禾這般直接動手的。 李四已經完全傻了。 趙小禾回頭,仿佛才想起他:“你過來?!?/br> 李四咽了口唾沫,從地上爬起來,猶猶豫豫的走到趙小禾跟前,他本來以為趙小禾有事情吩咐,趙小禾突然快速抬腿,果斷下劈,李四嘭的一聲又一次臉朝下砸中了地面。 秒殺! 縣令和衙差們臉色發綠,眼神驚恐。 李四懵了,半晌才后知后覺的感覺到臉和其他地方傳來的疼痛。 “我是第幾個?”趙小禾低頭問,右腳作勢要抬。 李四驚恐,嚇得大聲叫道:“我說我說!”但他眼珠亂轉,支支吾吾,顯然是想糊弄過去,趙小禾第二腳毫不猶豫的踩下去,淡淡道,“弄清楚一件事,我不是心慈手軟的人,下次直接送你見閻王?!?/br> 越是輕描淡寫,越叫李四遍體生寒。 他忽然意識到,趙小禾恐怕并不是他以為的正義之士,也不是他曾經遇到過的假裝痛改前非裝裝可憐就能糊弄過去的“好人”。 剛剛的那一瞬間,他真的感受到了籠罩在頭頂的死亡陰影。 “……第、第八個?!?/br> “得手幾個?” 李四趴在地上,忍著痛苦,不敢隱瞞:“七個?!?/br> “都是多大年紀,哪里人?” 李四:“有幾個是外來的……” 趙小禾打斷他:“幾個?” 李四:“三個……兩個?不不不,是、是三個,三個?!?/br> “人還活著嗎?” 李四這回猶豫,隨即他便感受到腦袋上方那兩道視線的冰冷,一個哆嗦,忙回道:“死死了,完事之后……我,小的就給弄死了?!?/br> 原本除了縣令,衙差還不明白趙小禾跟李四兩人到底在說什么,聽到這里突然明白了,紛紛對李四怒目而視。 趙小禾瞥了縣令一眼,縣令脖子被人捏著,揣摩她的意思,便瞪著李四怒罵道:“jian殺良家女子,罪大惡極,該……凌遲處死!” “你剛剛不還要放了他嗎?” 縣令道:“本官是被他蒙蔽了!” “你不是被蒙蔽,你是眼瞎心黑?!壁w小禾不理會縣令,繼續審問李四,“另外四個呢?” “另外四個……是、是本縣的人?!崩钏幕琶ρa充道,“有兩個是做皮rou生意的,另外兩個也經常和人勾三搭四,原本也不是什么貞潔烈婦,否則她們被小的辱了身子就該一頭撞死,哪來的臉繼續活著?!女俠,姑奶奶……城、城主,城主,小的弄死的那三個外來女子都不是正經女子,好人家的姑娘小的一個都沒碰!若有半句假話叫我天打雷劈!” “你是該天打雷劈?!壁w小禾深吸一口氣,強忍著憤怒和幾乎嘔吐的惡心,清晰的咬著每一個字,緩慢但有力的說道,“這世上從來都沒有天理昭彰報應不爽,老天不眷顧好人,也不懲罰惡人,懲惡揚善本是‘人’該做的事情,本是父母官的責任?!彼D過頭來,厭惡、冷漠的看著縣令,“李四□□女子、殺人為惡,你雖然沒有直接行惡,但為官失職狠辣殘酷,黑白不分罔顧真相,冤殺好人袒護惡人,罪孽是他的百倍千倍!你才是真正的大惡之徒!” 縣令臉色灰白,心臟怦怦亂跳:“我、我不是……” 他這番表現當然不是被趙小禾當頭棒喝突然醒悟,而是從趙小禾這番話中聽出了絕無緩轉余地的殺機,窮途末路,必死無疑! 趙小禾冷冷的掃向臺階下的眾衙差:“誰要救他?” 衙差們目光閃爍,面色不知是羞愧還是難堪,竟然沒有人敢堂堂正正的與她對視。 縣令見此,心哇涼哇涼的。 底下的人是不是有心救他他還能看得出來的。 這些混賬東西! 天空中傳來一聲尖銳響亮的長嘯,六只金雕在頭頂低空盤旋,和下方的距離近到能夠感受到翅膀煽動所帶起的風,凜冽寒冷,它們投下一片片陰影,院子上方的天空幾乎都要被它們遮住。 哦,來了。 趙小禾臉色柔和一些。 金雕們消息傳達到,轉了個圈飛向衙門之外。 “吱吱!”老鼠的叫聲自腳下傳來。 一只皮毛油亮瞧著干干凈凈的小老鼠蹭的從衙差們腳下飛快的跑過去,一口氣跑到趙小禾裙擺下,藏在她鞋子后面,一副怕人的模樣。 大貓叼著牌子,神態穩重,優雅從容的邁著貓步走來,熟門熟路的順著趙小禾的衣服爬到她肩膀上,張開嘴把雜貨鋪的木牌放在她掌心里。 縣令忍不住扭過頭來看它一眼,大貓冰冷的獸瞳直勾勾的盯著他,神態似人,漫不經心的抬起前爪,露出鋒利的指甲,對著他的臉比劃。 縣令:“……” 現在他有點相信,挾持他的這名女子就是知州對各地官員提起過的搞出神農城的那個人。 怎么會是神農城?好端端的神農城不呆,好端端的城主不當,來什么吳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