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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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 沖突正要加劇的時候,一個灰白頭發的老頭子撲了上來,抱住了那個腦滿肥腸如同母豬一樣的軍爺。 從身后一扯,把自己的姑娘拉了進來:“他不愿意我愿意,讓我閨女陪您!” 跪著往前挪了幾步,老頭子推開寒松和靈璧,目光鎖定了后頭的糧食袋子,不自覺地吞咽起了口水。 他閨女神色愣愣的,雖然面黃肌瘦,可勝在年輕,也就十幾歲,花一般的年紀。 老頭子捏起姑娘的下巴,讓軍爺們瞧:“我閨女二八年華,還沒許人家!軍爺賣給我三方大米,一家老小就能活命,算我求求您了……” 第124章【一更】 官爺從地上爬起來, 撣掉了身上的土, 笑了起來:“這老頭子上道,多賣給他些?!?/br> 寒松趁亂拉著靈璧從人群里鉆了出來,將手中的裝著大米的麻布袋子往肩頭一扔,鉚足了勁兒的跑。 手被緊緊的拽著, 可不知怎么, 竟沒有絲毫的疼。靈璧跟在他后頭飛奔,二人躲過面黃肌瘦的人群,竄進了窄巷子里, 兜兜轉轉的進了一戶宅院。 院子不大,只一間四四方方的正房。剛一踏進門檻,寒松便把大門從里頭鎖上了。 靈璧仍舊處在混沌之中,目光在院落中掃了一圈。一塊小小的空地上頭綠油油的種著不少的菜,茄子和柿子都上了架, 叮叮當當的掛了不少。 “還不能吃, 得過些日子?!?/br> 寒松伸手拉住靈璧,擋在了她與柿子之間。 “等紅了,都是你的?!?/br> 牽手走進了正屋,寒松把麻布口袋里的大米倒進了缸里。站在缸前琢磨了半天,要不要把米缸埋進院子里,可瞧見缸里薄薄的一層,也就夠兩人吃三五日。 算了, 不折騰了。 把用藤編就的蓋子放在了米缸上, 寒松拿起了家中僅剩的兩壇子酒, 掂在手中晃了晃。隱約能聽到里頭還有一口,揪開紅色的綢布舉起一飲而盡。 臉頰瞬時染上緋紅,寒松往門外走去,把壇子摔在了地上。砰砰兩聲,酒壇子應聲碎裂,瓷片散落一地。 寒松記得很清楚,今日出門前,院子里明明是結了一個紅柿子的。本來留著回來給靈璧吃,可現在卻不見了。 靈璧聽到動靜要從里屋出來,剛剛抬起腳,沒邁過門檻的時候就被寒松攔了下來。 “會劃傷的,你不要動?!?/br> 說完自己蹲下身子,將碎瓷片撿了起來。太過細小的掃到了一旁,丟進了盛放雜物的筐里。 瓷片子攢了一懷,幾次確認地上沒有尖銳的東西了,他才笑著招呼靈璧。 “來,幫我把梯子搬來?!?/br> 意識再次開始模糊,靈璧似乎很少見到眼前的人笑,可他笑起來一口齊整的白牙,是晃眼的明媚。 搬起立在墻角的梯子,雙手將其拖著拉拽到了寒松所在的墻邊靠好。 “慢些,梯子我還沒有打磨,當心刺扎到指頭里?!?/br> 寒松抱著滿懷的瓷片子靠近,騰不出手來幫忙,卻不忘開口提醒。 靈璧把袖子揪下來墊在掌心處,是不會被刺到的。 “你扶著梯子,我上去把瓷片子插在墻頭?!?/br> 寒松壓低聲音,抬腳踩了上去。 然而靈璧此刻身上修為全無,全然一個弱女子。寒松個子高大,身子也重,剛一腳踩上去便往旁邊歪去。 靈璧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才勉強穩住了,沒讓寒松摔在地上。懷中抱著的碎瓷片子有幾塊掉了出來,扎進土里露出尖銳的角,這要是當真摔倒,寒松的半條命就該沒了。 “我來吧?!?/br> 把裙子兜起,靈璧示意寒松下來。 寒松思前想后,從梯子上走下,碎瓷片子從他的懷中倒進了靈璧的裙兜里。 “不管看到什么,都別怕?!?/br> 緊緊的扶著梯子,寒松目送著靈璧踩著木梯向上爬。 “能看到什么呢?” 靈璧小聲嘀咕了一句,不以為然的繼續。 懷中抱著的瓷片碰撞在一處叮當作響,好容易上去了,靈璧低頭一看,對上了兩張發黑的小臉。 隔著一堵墻的鄰居家,兩個小娃兒正站在墻地下往上瞅,目光直勾勾的,咬住了在墻頭露出半邊身子的靈璧。 兩個孩子瘦的只剩了一把骨頭,肚子卻大的嚇人。將薄薄的外衫撐了起來,青瓢瓢的。 不似靈璧與寒松所在的院子,小塊菜地上仍有蔬菜叮當掛著,隔壁鄰居家地里連株草都沒有了。 兩個娃兒的臉餓的鐵青,眼睛也冒著綠光,默不作聲的向上看,讓靈璧脊背發冷??偹阒篮墒鞘裁匆馑剂?。 碎瓷片子密密的插在了墻頭上,不留一點縫隙。 興許是靈璧這里的動靜太大,她瞧見鄰家正房的門開了,里頭走出一個同樣餓的面黃肌瘦的著青衫的讀書人。 見靈璧在往墻頭插碎瓷片子,那書生當即臉色一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沖墻角的兩個娃兒喊了一聲。 “過來!平白叫人當賊防?!?/br> 墻這邊的靈璧和寒松聽的清清楚楚,靈璧臉一紅,低頭去看寒松。 寒松搖搖頭,沖她做了個口型:“繼續?!?/br> 因著手邊已經擺完,寒松也沒讓靈璧下來,抱著木梯手上用力,將梯子與靈璧一起往旁邊挪了三尺。 靈璧只好頂著鄰家的怒火,繼續往墻頭插瓷片子。 隔壁住著的是個讀書人,臉皮子薄。見靈璧沒有從墻頭下去,急火攻心。揪過兩個娃兒一人給了一巴掌,跳著把砍柴的斧頭撿了起來。 一腳踹倒了自家的梯子,刀斧揮了上去,幾下便將梯子砍成了碎木頭柴。 “抱回去,給你娘,晚上燒灶臺?!?/br> 也不管大夏天的為什么要燒灶臺,著青衫的男人瞥了一眼墻頭上的靈璧,冷哼一聲,摔了袖子往屋里走。 “他爹,隔壁家的小兩口是不是發現了?” 一進門,書生的妻子便迎了上來。神色緊張,隔著紙窗往外瞧,雙手捧著一顆鮮紅的柿子。 “要不還是還回去,咱家可是讀書人,做這種事不好的?!?/br> 沒等書生開口,他兩個娃兒抱著木柴進屋,撲上來往柿子上咬了一口。臉上沾滿了鮮紅的汁水,柿子也只剩個底兒了。 “還什么?” 書生蹲下身子,用袖子給娃兒擦干凈臉,只當什么也不知曉。 外頭的靈璧和寒松不知曉隔壁屋內發生了什么,將瓷片子放滿之后,靈璧小心翼翼的從墻頭順著梯子爬了下來。 寒松早早的在下頭張開雙臂等著,靈璧跳下最后一階的時候,被他抱在了懷里。雖然覺得哪里不對,可靈璧又找不出原因所在,只能任憑他抱著,直到雙腳踩在地上。 靈璧下來以后,忍不住回頭去瞧,寒松把梯子推到后拽著她往地里走。 “這里原來有一顆紅的,我給你留著的?!?/br> 而寒松指著的地方,如今空空如也。 “城外被敵軍圍了,外頭的糧食進不來,也就守城的大兵有糧,可城中上萬人,哪里夠吃呢?!?/br> 說這寒松站起身來,若是平日里,鄰居家的娃兒來偷幾顆柿子根本算不得什么,而今這種光景,柿子被人偷了,他的靈璧就得餓肚子。 “我們進屋吧?!?/br> 隨手摘了一顆微微犯黃的柿子,寒松將其握在手中,另一邊牽著女子的手。 “嘶……” 靈璧猛的抽回手,痛呼了一聲,指頭上紅紅的一片,定是方才從木頭梯子上下來的時候,被刺扎進了rou里頭。 兩人進了屋,寒松把柿子往桌上一放,從針線框里取了一根針來,按著靈璧坐在了炕上。 外頭的天仍是大亮著不假,可屋內被窗戶紙一糊,昏暗的如同傍晚。寒松點了一盞油燈,捧著端在了炕沿兒上放好。 鼻尖能嗅到燈油刺鼻的味道,右邊膝頭磕在了地上,寒松就著燈火燃起的光,抓起了靈璧的手。 針尖兒在燭火上頭晃了晃,找準位置輕輕的刺進了靈璧泛紅的指腹中。 下意識的想要抽回手,寒松的力氣卻并非如今的靈璧能夠掙脫的,緊緊的拽著她的腕子,穩穩的將刺挑了出來。 指尖滲出了鮮紅的血珠,低頭將其含進了嘴里,輕輕吮吸之后便不再有血往出冒了。 寒松若無其事的起身,吹滅的油燈將其拿到了桌上。拎著木桶去院子里的井里取水,給靈璧洗柿子吃。 指尖仍覺濕潤,靈璧搖了搖頭,好像哪里不對。 環顧屋內,炕上只擺著兩個枕頭,一床棉被。窗戶紙上貼著紅色的喜,被面兒和褥子上頭繡著戲水的鴛鴦。 怎們看也像是剛剛成親的小兩口住的屋子。 “可我咋覺得自己是黃花大姑娘呢?” 抬手敲了敲太陽xue,靈璧迷迷糊糊的,手跟著發麻。 恰在此時,寒松從外頭回來,木桶里滿滿當當的水,一滴不撒的被他拎了進來。 柿子泡進去搓洗了幾下,將底兒上的綠葉子揪下來,寒松把帶著水珠的柿子送到了靈璧跟前。 “吃吧?!?/br> 接過柿子咬了一口,酸意自舌頭兩側蔓延開來,直沖到了她的頭頂。嫌棄至極,將柿子遞回給了寒松。 “酸,不吃?!?/br> 寒松聞言越發的懊惱,本來該有個紅柿子的。就著靈璧咬過的位置,寒松咬了下去,牙也跟著倒。 “唔……” 的確是酸。 兩人在屋子里面對面坐著,也不說話,就你看我,我看你的對坐到了天黑。 “餓不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