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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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二更】 作為一個從正道里半路出家轉入魔道的修士,封鴻道人從一開始便認為邪不壓正是胡話。正派修士比的是誰更能吃苦, 誰身上的功德更厚, 魔修比的是誰更殘忍, 誰的心眼更壞, 做事更極端。 正派修士有原則, 魔修無拘無束,為所欲為。 比如封鴻道人, 他將龍藏到了別人尋不到的地方, 即便自己被正派魁首抓到了,也依舊死不悔改,且早就做好了反擊的準備。 道家有一式困陣,皆由親手求來的銅錢布局,七星陣法一出,便是化身修士也能困上些時辰。在溪谷是, 封鴻曾用這個法子困過寒松和尚,而從溪谷脫身之后, 騎在龍背上躲藏時, 他想出了更陰損的法子。 不似正派修士固步自封,想著能夠再現當年開山祖師的風姿。魔修便不同了,他們想著自己做老祖宗。 因著他模樣仙風道骨, 座駕還是神龍,每每路過凡人城池, 無知的百姓抬頭一瞧, 各個嚇得魂不守舍, 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 封鴻自然不能錯過這個機會,路過最后一個城池時,他停在了城中的一處空地上,勾勾手指將跪在最前頭的城主喚了過來。 “仙君有何吩咐?” 城主在百姓面前時耀武揚威,面對騎龍的仙人時腿肚子都打顫,兩股顫顫匍匐跪在了封鴻道人腳下,雙手的手背貼著地面,額頭置于手心。 “我想要七個道童,非得是雙親愿意不可?!?/br> 裝模作樣的將拂塵一甩,封鴻沒有從龍背上下來,居高臨下的望著城中百姓。 家中有適齡娃兒的人家呢,高舉雙手搶破了頭的往前沖,試問誰不想讓自己的孩子踏上仙途得長生呢。 隨手點了七個,封鴻從歡天喜地的父母手中接過孩子往蜿蜒的龍背上一放,背對雙親們期盼的目光朝著高山里飛去。 然而等待小道童的并非什么仙途,到了地方后封鴻甩下從龍背上跳下來,拂塵往腰帶上一插。雙手朝著道童們伸去,虎口置于孩兒們的腋下,將其抱了下來。 “爾等可是自愿追隨與貧道?” 右手握成拳頭停在耳邊,封鴻彈出食指中指及無名指,一副向天道起誓的模樣。 孩童們年歲尚幼,頭一回離開家雙眼哭的通紅,時不時的垂下頭喚一句娘親。然而娘親在把他們送上龍背時曾嚴肅的囑咐過,仙君說什么便聽什么,切莫惹得仙君不快。 “心甘情愿的?!?/br> 娃兒們還未到變聲的年紀,小男娃子的聲音也脆甜如女子。 眉毛輕挑,封鴻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將離他最近的一個孩子摟了過來。掌心貼上了孩童的臉頰,都說女子的肌膚吹彈可破,然女子哪里能比得過幾歲的孩童呢。 掌心里如同托著一塊鮮嫩易碎的豆腐,可惜封鴻心中并生不出應有的憐愛。手指劃過臉頰,點在了娃兒的右眼上,用力按了下去。 指頭扎進了眼眶里,攪了幾下后中指與食指把娃兒的眼珠子捏了出來。 揪掉眼珠子后頭跟著的一連串絲絲縷縷的經脈,封鴻一手摟住娃兒的腰,另一手托著眼珠子舉在眼前仔細的欣賞端詳起來。 眼白剔透,瞳仁漆黑,也就只有這般大小的娃兒,眼珠子才能如此好看。再過幾年,就算是心地純善的孩子,眼白也會生出血絲,發黃渾濁起來。 七個小道童被封鴻接連摳出了右眼,沿著北斗七星的陣法,刨開泥土埋了進去。手上沾染血跡之后又挖了土,污漬粘在手上輕易曾不下去,還逼著封鴻念了個凈手的法咒。 埋了銅錢的七星陣可以困人,若是埋了七個娃兒呢?想來陣法的威力一定會大大加強,即便他只有元嬰修為,如若陣法成了,困幾個化神修士應當算不得什么太難的事吧? 不久前的嘗試能否成功,封鴻等著用眼前四位正道仙門的魁首來驗證。 滑溜的如同水里的泥鰍與黃鱔,封鴻動作機敏,躲開了巨劍尊者刺向他的劍光,跳出陣外抱著胳膊嘿嘿直笑。 “難不成爾等以為,我就一點埋伏也沒有,等著你們來捉么?” 此舉甚至不能用心地純善來形容,該用愚蠢。 來時幾位尊者也商議過,猜測封鴻會做什么的樣的準備。封龍道人對自己師兄的本事一問三不知,魔修又向來不按常理出牌,他幾人除了硬來,還當真沒有別的法子。 “你有埋伏又能如何?” 巨劍尊者向前一步,劍光在雙手中散著一種令人生畏的寒冷。就連身為巨劍尊者師兄的掌門,也向后退開,生怕自己這位師弟手滑將劍影送到自己身上。 元嬰與化神修士之間,隔著如同天塹一般難以跨越的境界差別。封鴻就算對上四人中的任何一個,也沒有勝算可言,遑論四人加在一起了。 三大仙門的四位魁首并肩站立,即便對上天威也有一戰之力。 “我師兄善陣法?!?/br> 封龍道人右手豎在嘴邊,小聲提醒道。然而巨劍尊者手中的劍氣當真是過于凌厲,叫封龍道人生出一種,只要劍光指過便沒有什么陣法破不得的想法。 巨劍尊者回頭,瞧了封龍一眼,語氣如同劍光一般霸道囂張:“管他什么陣法,破了便好?!?/br> 四周亮起光點,七顆如同天上的星辰一般,自泥土之中浮了上來。幾乎就是同時,腳腕處傳來黏濁的觸感,似被什么東西拖住,抬不起來了。 當然,硬抬還是能抬起的。 陣外的封鴻聳聳肩,似遇到了極其令人喜悅的事,雙眼彎彎如同新月。掀起道袍往地上一坐,不慌不忙的盤起腿來,神情輕松的很。 雙手擱在膝上,側頭望向巨劍尊者。 “閣下大可破陣?!?/br> 此陣是長石觀最基礎的七星困陣所改,別說封龍道人在此,金丹往上的修士沒有誰不知破解的方法,毀了陣眼便好。 七星困陣常見的陣眼為銅錢,最好是施術者親自去凡間討來的銅錢。雕蟲小技,叫困在陣中的四個大能生出一種,封鴻道人盛名之下,名不副實的幻覺來。 巨劍尊者冷笑一聲,反手將修為化就的劍光指向離他最近的一處光點,只要右手向前一送,封鴻的陣法便不復存在,破爛不堪。 可他的手卻頓住了,甚至連手中刺眼的劍光也跟著暗淡下來。 “可算是發現了?” 封鴻拍手稱快,雙眼笑成了一條縫。 “破陣???為何不破陣呢?” 道人盤著腿,如同北地鄉野里的漢子,盤腿坐在炕頭上一般穩當,沒有挪動的意思。 “貧道不走,就在此處等著幾位道友賜教?!?/br> 封鴻有恃無恐,笑意逐漸自臉上消散,恢復了仙君冷清的神色,望著陣中的正派大能。他食指與拇指扣成了環,送入口中深吸一口氣,刺耳又尖銳的哨聲響起,身后緩緩走出了七個半大的小子。 他們捂著右眼,列隊站在了封鴻道人的身后。臉上滿是驚慌,望向陣中的修士時,剩下的那只眼里被哀求與淚珠堆就。 封龍道人只瞅了一眼,便把脖子縮了起來。生怕幾人將怒火撒在自己的身上。捂住臉后,封龍道人感慨師門不幸,竟然出了封鴻這般無恥之徒。 代替銅錢布下陣眼的,是對面娃兒們的右眼,而閃爍升騰起的光點,是他從娃兒們那里抽出的命魂。 只要陣眼一破,對面的娃兒也該下地見閻羅王了。 “施主,可還有別的法子?” 北山寺的住持即便在這般緊急的狀況下,依舊能夠保持平靜。不僅沒有苛責封龍道人,反而柔聲詢問了起來。 封龍道人羞紅了臉,本該由他清理門戶,如今搭上了幾位仙門的大能,卻困在陣中束手無策。雙手交疊,封龍道人拱手拜了拜北山寺的住持,愧疚之情滿溢。 “七星陣雖說簡單,卻也霸道的很。只有兩個法子能夠破解,一則是壞了陣眼,二則是施術法的人良心發現?!?/br> 后頭的話叫封龍在未開口前便羞憤異常,憋紅了脖頸才說了出來。 “良心這東西,我師兄怕是不曾有過?!?/br> 陣外的封鴻聽了師弟的話,將其歸為對自己的贊譽,點點頭道:“師弟說的對,我的確不曾有過那沒用的東西?!?/br> “但師兄我念及舊情,實在不忍師弟在里頭受苦?!?/br> 封鴻的目光落在封龍身上,說實話,他這師弟虛長了年歲,心地一如當年良善。 “我給你們想一個破陣的法子?!?/br> 似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道人忍俊不禁,眼中的笑意濃郁。 “若爾等當真用此法破陣,貧道就算是死,也死得其所?!?/br> 視線虛晃瞧了瞧寒松的方向,又挪向了陣中的和尚。 “正派修士戒無端殺生,害無辜人的性命,幾位不能破陣貧道能夠理解?!?/br> 起身拍了拍道袍上沾染的泥土,封鴻跳到了陣外不遠處,上半身向前探去。若只看他的神情,定會以為封鴻在說掏心窩子的話,可他開口實在是胡言亂語。 “佛家有云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只要住持大師破了殺戒,小道童死上一個,這陣眼便破了?!?/br> 住持和尚臉色煞白,心如止水的僧人聽了他的話也深被冒犯。封龍心底暗恨怎的他是個人修不是王八成精,脖子縮不進肚子里。 “混賬師兄說的什么話……” 然而他那混賬師兄的混賬話遠比封龍想象的多。 凡魔修皆有一個怪癖,喜好見正派修士露出,如今北山寺住持那般的神情。憤怒,糾結,恨不得殺之而快卻又不能動手,臉頰上的rou也不自覺的抽動著。 心地升騰起詭異的快感,封鴻蹦蹦跳跳,腳步輕快的如同少年,來到了那幾個孩童身后站定。 半俯下身,封鴻雙臂拉開,掌心搭在了娃兒們的肩頭。 “這個最高的娃兒,眼珠子埋在第一個?!?/br> 把高個子的推了出去,封鴻低頭挑選一番,又推了一個出去。 “扎著小髻的,眼珠子埋在最后?!?/br> “還是住持大師您看,想要破哪個陣眼,我把孩子指給您?!?/br> 歪歪腦袋,他抬腳踢了剩下的一個。 “若要貧道選呢,這個娃兒吵鬧至極,他最合適?!?/br> 北山寺的住持和尚氣的雙手顫抖,修行數千年,即便是遇上最能亂僧侶佛心的女子,他也不曾如今日這般氣憤。 住持和尚口中曾吐露過無數寬慰人心的箴言,如今雙唇顫顫,一句話也說不出。 隔著nongnong的霧氣,寒松對住持的憤怒感同身受。 “貧僧座下有個弟子,名喚寒松?!?/br> 臉色依舊慘白,北山寺的住持和尚在眼下的關頭扯起了有的沒的。 “我給他看過命,當有大造化。只是作為佛修,他脾氣不好,易怒。貧僧總是告誡他,嗔心太重可不行?!?/br> 右手翻轉,住持和尚的掌心里出現了一桿禪杖,禪杖的一端似利斧。 “如今看來,貧僧以后怕是沒有底氣再教誨他了?!?/br> 錫杖重重的敲在了地上,無數塵埃與落在地上的樹葉樹枝漂浮而起,懸在空中欲落不落。再抬眼時,住持和尚眼中的嗔意,比他的徒弟寒松還要濃上數倍。 “我聽見風聲呼嘯而過,我聽見雷聲轟隆作響,我察覺到雨滴落在肩上?!?/br> 寒松睜開眼后,猛的撒開了按緊封鴻道人的手。 他一連后退數步,掌心似被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