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三寸人間、天道圖書館、她很不討喜、悍婦1949、你無法預料的分手,我都能給你送上、美人冠帝京、大神農(種田+系統)、蜜桃色巧合
毛茸茸的手感,卻因被血液染了,傳到手心時很是黏膩。院判該死,五通也不無辜。 “即便長了人面,可我看你,還是個實打實的小畜生?!?/br> 話音一落,半張人面生出了赤棕色的毛發,嘴唇,眉眼,鼻子統統消失不見,僅剩不多的修為也成了水中的泡影,轉瞬即無。 氣憤至極,黃皮子咬向了靈璧的手指,可惜傷的太重,兩排尖牙沒等沾上皮rou便脫落了下來。尚且完好的三條腿軟了下來,身子里沒了氣力,黃皮子跌在石磚上,爬也爬不起來。 千百年里做下的孽,苦主可都要來尋了,黃皮子都不用靈璧下手,估計活不到今日太陽下山,皓月當空。 盧致遠回過神,示意靈璧和寒松可以先行離去,城中爛攤子交給他,北山寺也是狼藉一片等著人接手呢。 寒松道了句阿彌陀佛,揪起封鴻道人的后領,將其往肩上一扛。 “女菩薩,貧僧且先回北山寺瞧瞧,明日再出發?!?/br> 方才還氣勢逼人的靈璧聽到這話,瞬間軟了下來,拽著了和尚的胳膊。 “不瞞你說,北山寺的佛堂沒了?!?/br> 寒松大胳膊上的腱子rou跳了跳,轉過身來露出迷惑的神色。 “施主切莫拿貧僧取笑?!?/br> 北山寺的佛堂里供奉著佛祖菩薩,每一尊他都曾親手虔誠的拭去過塵埃,每一座他都在蒲團上日夜跪拜過。尚未辟谷的和尚們省吃儉用,只為了給佛祖塑個金身,怎的會塌呢? 靈璧攪著雙手,低下頭不敢回答。 “我那時魔怔了……靈臺不清明的……” 寒松把封鴻道人往下一拋,快步朝著北山寺的方向走去。靈璧喚了一聲,沒等到和尚的回應,撿起封鴻扛在肩上,跟了上去。 “寒松,你聽我解釋…當時院判剝了那位待產婦人的面皮,還戴在了自己臉上。封鴻那個老混賬又用你的匕首刺死了她,我一時上頭……魔怔了……” 封鴻道人被人扛來扛去沒了脾氣,望著老友倒下的尸身,心中暗道,若他日真的得了機緣,定會給他往墳頭送塊驚木。 熒惑守心,帝王生死朝代更迭,神龍墜地圣人出世。 院判一死,難不成是應了卦象?這天意啊,叫人捉摸不透呢。 第102章【一更】 寒松是護寺的武僧,廣義上來講, 他需要普度眾生??杀娚嗔? 大多輪不到他來度。寒松肩上所扛的責任, 便是保住北山寺。 住持允他們酒rou穿腸過, 可也要他們佛祖心中留。如今聽聞靈璧把佛堂給劈了, 如何能夠不焦心呢。甚至顧不得和尚苦修當步行的規矩,一路飛馳前往北山。 城中巡視的儒修還不知自家的院判已經隕落, 瞧見寒松沒有頭發的腦袋后, 不少都圍了上來想要阻攔。 寒松的禪杖左右甩了兩圈,生生將他們逼退,給自己讓出了通往北山的路。靈璧在肩頭扛著封鴻道人,幾次險些沒有跟上寒松。 心里頭十分愧疚,她甚至生出一種只要佛祖愿意,她也不去屠龍了。就留下幫著北山寺一磚一瓦的修建佛堂, 反正她千年的壽命還剩九百載,肯定蓋的完。 唯求寒松能不生自己的氣。 一路追著和尚行到了北山腳下, 蜿蜒曲折的山路上不少和尚沙彌, 肩上扛著一個破布做的扁扁的包袱,三五成群的下來了。 跟在他們后頭的還有早先寒松救下的凡人們,痊愈了的自己走著, 傷口尚未完全愈合的,互相攙扶著, 蹣跚著下來。 寒松拽住了一位背著包袱下山來的師弟, 詢問起來。 “這是作何?” 師弟雙手抱拳, 彎下腰沖寒松行了一禮。按理說吧,恭恭敬敬的沒有問題,可他行的不是可不是和尚的禮,而是尋常修士會面時的禮。 “寒松師兄,我等還俗去也?!?/br> 一夜之間,沙彌的下巴上頂起了一層青色的胡茬,按照北山寺的規矩,元嬰以上的修士才有留胡須的資格。 沙彌們都得刮的干干凈凈的。 小和尚視線越過寒松的肩頭,瞧見了后頭氣喘吁吁,扛著一個道人趕來的靈璧,沖她稽了個首。 “道友?!?/br> 靈璧沒有聽到小和尚準備下山還俗的話,她還以為是自己用劍劈了人家的佛堂,就不配被叫女菩薩了。把封鴻從肩頭放下來,靈璧單手指天,對天道發起了誓言。 “小師傅,他日住持歸來,罰什么我靈璧都認的?!?/br> 更多的和尚從寺中走了下來,在看見靈璧與寒松的時候停了下來,人人都背著包袱,一個兩個都要還俗。 “說來還是靈璧道友的話,叫我等醍醐灌頂?!?/br> 寒松回頭看向靈璧,靈璧對上寒松的目光,另一只手也抬了起來,一副投降的模樣。 “我那時有些走火入魔,識海里混沌一片,說了什么自己都不記得了?!?/br> 靈璧是不記得了,北山寺的和尚們記得清清楚楚,甚至永生難忘。誰能想到他們日夜供奉著的佛祖,教導他們一心向善的佛祖,到頭來卻是這世上心地最冷硬的人。 為何高高在上,受信徒的日夜供奉。真正到了他該顯靈的時候,怒目金剛也好,度苦厄的菩薩也罷,一個也沒有出手。 因著出家人忌殺生的清規戒律,他們甚至不能上去阻攔,眼睜睜的看著儒修剝了和尚們救回來的婦人面皮,眼睜睜的瞧這道士奪了婦人的性命。 北山寺,本該是一片凈土,如今早就被血色沾滿,不干凈了。 “聽了女菩薩的話,我等思慮再三,決定還俗?!?/br> 和尚們三三兩兩并肩,朝寒松點了點頭后,撂下還俗兩個字后越過他向山下的城池走去。而這些準備還俗的和尚里呢,大多面上滿是迷茫。 北山寺的和尚們,像掃地僧一般自己尋上門來的是少之又少。大多是家里實在養不活,丟在野外的棄嬰。比起其他的山門來說,寺中和尚修行的資質差了不是一點半點,能撿回一個寒松,住持都以為是佛祖顯靈了。 和尚們千百年,自記事起便在寺中度日,隨住持下山化緣,也是偶爾為之。凡間究竟是什么模樣,誰也不知,也難怪茫然的很。 除了他們之外,陸續下山的和尚里,還有幾個瞧著極不尋常。眼底通紅,因著牙關咬緊,腮幫子突起了一塊,是一副怒氣沖沖的模樣。 平日里北山寺中,寒松自己是最兇的一個,誰見了都害怕。 可如今下山的和尚里,表情比他更兇的不在少數,隨手拽住了一人的袖子,寒松按住他問道:“你也要還俗?” 寒松拽住的這個,是北山寺性子最軟的一個。晨起去佛堂供奉的時候,連個位置靠近佛祖的蒲團都搶不到,可他卻是最心誠的那一個。日日夜夜誦讀佛經,能把佛祖的箴言倒背如流。 怎么連他也要還俗了呢? 被寒松拽住的小和尚掙扎起來,試圖從師兄手中將胳膊抽出。然他畢竟是個禪僧,沒有寒松的氣力大,掙扎半晌也未果,梗著脖子回道。 “我要下山去將賊人殺盡?!?/br> 目睹山下城中的凡人與低階修士死在北山寺內外,不僅叫靈璧的靈臺不清醒,還混亂了不少人的識海。眼前這個和尚顯然也是入了魔障,還不曾出來。 他握緊了拳頭,手背上的青筋暴起,臉頰也因氣氛而憋的通紅。 “那些穿青衫的書生,要叫他們血債血償?!?/br> 靈璧聽了這話,抽出巨劍橫在山路上,攔住了所有人的去路。立身在劍上站定,兩臂張開,高呼一聲。 “諸位師傅且慢下山!” 蜿蜒曲折的路從山腳下一直蔓延至山頂,而及至此刻,仍有人陸陸續續的下來。再遲回來一會兒,北山寺怕是要空了。 他日北山寺的住持大和尚歸來,對著一座空空如也的寺廟,也不知會作何感想。 “昨天夜里,是我走火入魔……” 靈璧抬手往自己腦袋上敲了一下,繼續道。 “在下對佛祖雖不信奉,卻是真心敬重,各位切不可被我的胡言亂語所迷惑,失去了出世的本心?!?/br> 數不清的人正對著自己從山下走來,唯有寒松的背影出現在了靈璧的視野之中,孤身自山腳向上前行。 第103章【二更】 道士也好和尚也罷,皆是方外之人, 講究一個出世。 北山寺的和尚一直鎖在高墻之中, 不曾見過幾次外頭紅塵里的風景。頭一回被紅塵驚擾, 即是血雨腥風, 沒有幾個能夠招架住的。比如寒松拉住的, 還是個禪僧,如今面目猙獰倒像個地獄里走出來的修羅了。 去他的戒律清規, 他要下山快意恩仇。 靈璧的阻攔并沒有起到多大作用, 和尚們一個又一個,繞過了閃著寒光的巨劍,回頭遙遙沖寒松行了個禮,轉身毫不猶豫的下山還俗去了。 不曾入世,談什么出世?貪嗔癡恨愛惡欲,一樣都不曾體會過, 又如何做得到六根清靜呢? 北山寺的和尚們下山還俗,靈璧與寒松, 誰也攔不住。 住持曾說, 寒松佛心不穩,整日去后山打老虎,遠不如寺中的禪僧們本分, 能在佛堂里一連獨坐數日??烧菍氐鬃陨慝I與佛祖的人啊,當佛堂倒下的瞬間, 他們心中的佛便也轟然跌下神臺了。 寒松抬起了早已磨爛了黑色布鞋, 逆著同門的師兄弟們, 反其道而行之,向山上走去。 雖千萬人,吾往矣。 和尚們倔起來,脾氣又臭又硬,靈璧攔來攔去,愣是一個都沒攔住。從巨劍上跳下來,她將其插到背上的劍鞘中。小跑著到了封鴻身旁站定,微微彎下腰,一手攬過道人的膝窩,另一手橫穿封鴻的脖頸,用力一抬將人扛在了肩上。 快步追在寒松身后,靈璧作為劈倒佛堂的罪人,心中惴惴不安,隨護寺的武僧一起踏入了寺門之中。 剛一進門入眼便是半山腰上頹然倒下的佛堂,房頂早已褪了顏色的琉璃瓦散落在地上,支撐屋頂的橫梁與柱子,也七倒八歪的。 佛堂里的泥塑比起金杯秘境中封鴻道人立的那些,不知高大了多少倍。許是金杯秘境中兩三個摞在一起,也沒有這里的一個高。 沒了木門與屋頂的遮擋,佛堂里頭的神像露了出來。尚且立著的,有的慈眉善目端坐在蓮臺上,眼神柔的如同夏日流淌著的泉水。有的手持法器,怒目而視,面目兇惡。 這些佛像實在是太高了,光是瞧上一眼,便叫靈璧生出一股子敬畏之心。想來要是昨日夜里,叫她看到佛像,指不定就不敢劈了。 縮著脖子,靈璧畏畏縮縮的不敢抬頭。雙唇緊閉著,也不敢開口,只是跟在寒松的身后,扛著封鴻道人一步步的往石階上走。 凡間的那些低階修士在這里養傷的時候,幫著僧人們修了不少東西。比如腳下的石階,靈璧與寒松剛來的時候,一階寬一階窄,一階高一階低。修士中有幾個泥瓦匠,不知施了什么術法,竟能叫臺階一邊兒大小了。 穩步踏到了石階的盡頭,靈璧偷偷抬眼去瞧寒松,和尚一路上不曾與她說過一句話,叫靈璧慌的很。 然而光顧著瞧寒松了,一時沒有留意腳下,靈璧一個踉蹌肩上扛著的封鴻道人甩了出去,自己堪堪站穩了身形。然而當她低頭看到是什么絆了自己的時候,比摔倒了還要驚懼。 一個足有半人高的泥塑的耳朵,從不遠處一尊佛像的面首上跌落,耳垂又厚又大。 沒有去扶封鴻起來,她緊閉雙眼,學著沙彌們的模樣,兩手交疊豎在胸前。 “佛祖勿怪,昨夜是我不對。信女愿……” 想了想,靈璧繼續。 “信女愿一生吃……信女愿吃百年素?!?/br> 一輩子太久了,畢竟以她的資質,結個嬰還是沒有多大懸念的。